70.第七十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9034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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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妃何止已來京,宋太妃此刻,正被安排在旁邊側殿等候宣召。

柴篌心中暗驚,柴睢如何知宋太妃來京?嘴上打了個馬虎,答道:“太上切莫著急,事情攪和在一起時反而不好辦,眼下還是逐樁處理較妥當。”

麵大宗伯而跪的朱季讀,待皇帝話音落下,忽挪著膝蓋,轉過身來麵向柴睢。

進門時,他飛快掃視殿內情況,以為坐在大宗伯正對麵的年輕女子是太上,卻原來一茶幾之隔的素衣玄裳之人,才是真正的柴睢。

朱季讀明目張膽看柴睢,兩手撐地站起身,開口之時,眼眶也飛速變紅,悲切道:“我兒,為父念你尋你二十餘載,曆儘千辛萬苦,今日終得父女團圓,你祖母臨終還在念叨找你,如今她終於可以瞑目了!”

聽聽,事跡和心跡何其感人,宗親裡不乏性情中人,被感動了,跟著朱季讀詞真意切的話紅起眼眶。

世人最喜歡勸妓從良,和逼良為娼的戲碼,套換到家宅事上,重要便無外乎兒女情長,以及子女歸親,這出戲唱的,可真是博人眼球。

柴睢完美地展現出她的鐵石心腸,麵無表情,不為所動,利落衝擺在月亮門前的高腳茶幾抬下巴:“不是要滴血驗親麼,驗罷,口水仗打起來沒完沒了,說那麼多,萬若最後不成,這條命還要不要。”

說著又慢條斯理提醒道:“富貴險中求,也在險種丟,慎重,慎重。”

在場無人明白,太上這突如其來的道法自然模樣,究竟是何意思,李清賞緊緊抿住了嘴,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柴睢罵起柴篌來,可真是不帶半個臟字。

顯然,朱季讀也不解太上此言何意,他下意識轉身看向月亮門內,柴篌仍舊半靠著床頭一動不動,劉儷吾隻好硬著頭皮道:“事關重大,一切聽憑大宗伯安排主持。”

“驗罷,抓緊時間。”大宗伯在皇城生活七十多年,她太了解這裡的一草一木,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被她及時捕捉。

此刻,皇王好整以暇,皇帝胸有成竹,兩人交起手來表現得過於溫和,大宗伯心裡反而隱隱有些不安,隻怕宮門外,或者梁園那邊,已經不安生了。

上禦衛八千眾,禁衛軍五萬數,城外三大營不得隨意大軍入城,一旦兩衛軍發生衝突,上禦衛怕是抵抗不了多久,大宗伯擔心,若今日皇帝強行在此拿皇王,皇王其實是毫無辦法的。

朱季讀對此期待已久,坦然拿起銀針,紮破指腹,接連滴進水晶碗中一串血珠,血珠子在水中形狀未儘散開時,下宗親跪有好奇者,暗暗伸長脖子往水晶碗裡瞅。

水晶碗透明,看不出碗中水質略顯渾濁,唯見鮮紅血珠在碗中浮沉。

“過去看,”柴睢攛掇前排兩位不知該如何稱呼的宗親,“遠看不清,看完正好給做個證。”

其中一位宗親嚇得不輕,縮起脖子跪下去:“臣惶恐。”

柴睢無聲笑了下:“謙虛甚麼,近前看。”

說著拉住那位應話的男宗親,帶他來至高腳茶幾上的水晶碗前。

“這事孤王也好奇呢,你可千萬給看仔細些。”銀針紮手似乎半點不疼,柴睢說著滴血入水,與宗親頭對頭一起觀察。

“唔!”隨著兩串血珠在水中逐漸合融到一日,這位宗親忍不住失聲驚呼,手指顫抖指著水晶碗,驚詫到張大嘴巴,“融了融了,兩注血融在一起了!”

說完立馬指柴睢,觸碰到太上目光,他又怯怯縮回手:“你果然非我柴氏子孫,我就說,柴家怎出你這般離經叛道之輩,竟原來是假?!”

殿內再度轟然沸騰。

“咳!”大宗伯重重咳嗽出聲,顫巍巍起身跪下來告錯,“如此說,老臣今日也要在此,向朝廷和萬方生民謝罪了。”

大宗伯跪下後的幾句話,把男宗親嚇得冷汗順鬢而下,他驚慌失措跪下,身子伏低不敢再出聲,似乎知錯了。

他幾句評論輕而易舉說出口,不僅是要坐實大宗伯當年失職之過錯,也是確認宋太妃存在行為不端,讓作為親生子的皇帝,因生母德行不好而顏麵掃地,更是在變相追究當年聖太上及文武二相失察之過,這還了得。

柴睢覺著,兩方血能融一起非常有趣,在殿內緊張、錯愕、惶恐忐忑,與各懷心思的氣氛中,她饒有趣味看向李清賞,指著水晶碗道了句:“真融一塊去了,不信你來看。”

李清賞:“……”

李清賞暗自腹誹,自己正緊張呢,柴睢轉個頭就來逗她,老天爺,誰來管管柴睢這事不關己的鬆弛模樣。

“果然不錯,我與你是血脈相連的!我們是親父女!哈哈,血親!”在李清賞探頭看水晶碗時,朱季讀手按高腳茶幾,幾乎趴在那裡看碗中融合起來的血串,大聲喧嘩著,眼裡精光四射。

瘋了似也。

月亮門裡,皇帝篌在劉儷吾摻扶下也掙紮起身,拖著病體親自過來查看。

殿內所有人都在注視著皇帝的一舉一動,他看眼水晶碗,在劉儷吾和馬寶楠一左一右摻扶下就近坐下來。

他捂著心口,緊挨著坐在月亮門裡側,半側身對著外麵眾人,虛弱歎氣:“今日殿內者,皆我柴氏至近宗親,茲事體大,關乎皇族顏麵,朕不便插手,一切聽憑大宗伯做主。”

“來呀,”他吩咐馬寶楠,“速速替朕把大宗伯扶起來。”

照理說皇帝此時有這般吩咐,正體現他對大宗伯的認可與信任,可在大宗伯看來,皇帝此舉委實是把人架在火上烤,老人家冰冷表象下的那顆心簡直惱火。

大宗伯在馬寶楠和柴睢合力摻扶下起身坐回椅子,人年紀大了,手控製不住會發抖,尤其把手拐靠放在旁邊時,手抖得沒靠放好,手拐順著茶幾滑倒在地。

大宗伯使喚柴睢:“皇王幫老臣扶它起來,老臣腰彎不下去。”

彼時馬寶楠正好在旁,聞言快一步給大宗伯拾手拐,心裡納悶兒,這種緊要時候還想著拾手拐,大宗伯搞甚名堂?

“既然公家信任,則老臣以為,此事處處透著可疑,”在馬寶楠扶起手拐後,大宗伯放緩語速,不緊不慢道,“最妥當還是得教三司去查辦,當然,這期間宗府會全力配合,皇王乃國朝太上,煌煌大周昔日主,豈容隨便甚麼阿貓阿狗來耍些把戲,便教紅口白牙說假成真。”

幾句話聽起來有幾分責備皇帝的意味在其中,似在說皇帝聽風就是雨,沒經過核查判定就整這出事來,委實不像話。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滴血驗親給眾宗親帶來的萬丈驚駭,已在大宗伯沉穩而不失犀利的言辭中逐漸退去浪潮,殿內先後冷靜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縮起脖子選擇“裝死”。

若是知會有這一步,他們絕不會信皇帝的說法被騙來此,宗親比猴精,很清楚這般場麵裡自保最要緊,隻管各顯神通降低存在感,生怕不留神被注意到,至於大人物們唱甚麼戲,出去支愣起耳朵聽,無一人敢插嘴出聲。

對於大宗伯之提議,柴篌定然不同意,單手撐住額頭困擾道:“大宗伯之言朕深以為然,可交給三司去調查便等同於公之於眾,則天下人會如何看朝廷?文武公卿會如何看皇家?我們柴家是萬方表率,倘這般事被喧嚷出去,柴氏還有何威望可談?柴氏又該如何坐大周江山?”

“這個……”大宗伯心中正是為此萬般糾結,猶疑不定,“公家所言不無道理,可天家無私事,繞不過朝臣,晚些透漏到前朝,說不準中間還會出何種變數,三司裡麵儘專人,查疑斷獄厘清紛亂,他們比老臣更在行。”

大宗伯不願在此時受下皇帝給予的信任,年過七十,若再看不透名利富貴,便可算白活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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