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朱老夫人含嘲帶諷的,養真不慌不忙地說了那句話,又笑吟吟道:“其實自然不用我說,十三叔疼我,京內京外的誰不知道?老太太自然也是清楚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麼放心地把我給了十三叔帶走了,現在說起來,我還要多謝老太太的先見之明呢。”
在場的眾女眷正因為朱老夫人的話心神不寧,突然聽了養真這般回答,更是呆若木雞起來。
之前在淮縣,養真年幼,也並不是個伶牙俐齒的性子,若是有人責罵她、或者欺負她,她通常都不聲不響的,隻是走開罷了。
所以如今在眾人心目中,還當這女孩子是昔日那樣悶聲不吭的,卻想不到,進了京城後大家第一次見麵,居然就敢當麵跟朱老夫人頂嘴了似的。
本以為她年紀不大,之前說的那句,恐怕是小女孩子無知炫耀,倒也罷了,但是又聽了這幾句,句句都是在衝著朱老夫人可見已經不是“童言無忌”了。
朱老夫人自然也聽了出來,她是作威作福慣了的,哪裡容得了這個,此刻臉上漲紅,驚怒起來:“你、你說什麼?”
謝氏見老太太發怒,微微一抖。
正要上前替她開解,養真卻不等她開口,已經滿麵詫異地說道:“難道我竟說錯話了?我許久不曾回府跟老太太和太太等見麵,未免不知如何應對了,加上之前在王府裡,十三叔也並不格外約束我,後來去了莊子上,更是放開了玩耍,早不知什麼規矩了,如果說了什麼讓老太太生氣的,您可彆怪罪呀。”
朱老夫人道:“你口口聲聲的……”
老太太一句話沒有說完,旁邊跟隨養真的齊奶娘突然冷笑了幾聲。
大家微微一震,轉頭看去,卻見齊奶娘斂著手,微微地垂首道:“各位老太太,太太們,這裡原本沒有奴婢說話的份兒,可是奴婢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少不得就大膽說兩句罷了。”
養真回來,身邊自然也帶了兩個人,這齊奶娘是王府裡出來的,先前因為忌諱對方畢竟是養真的家長,所以不敢造次。
可聽了養真這兩句話,心裡已經明白該怎麼做了。
此刻齊奶娘抬頭,清清楚楚地說道:“我們姑娘先前養在王府裡,何等的尊貴,王爺簡直像是對待掌上明珠一般,哪裡有半點委屈讓她受著,就像是姑娘方才所說,各位縱然見不著,自然也應該有所耳聞的。後來雖送去莊子,隻是為了她好,並不是彆的!所以這回我們王爺為了姑娘,還特特地跑到莊子親自去接。為了她,連那什麼丞相家的二公子去請,王爺還不當會兒事,隻管推辭了呢。今兒本來想帶姑娘回王府的,可是貴府裡的幾位爺巴巴兒地迎出城去,姑娘且又一片孝心,聽說老太太病了,執意要回來看一看,她小小的人兒,這樣懂事孝順,可奴婢為何聽著,老太太似乎並不待見?”
滿堂中,靜得連呼吸聲稍大點兒都能聽見。
齊奶娘哼了聲:“如果是這樣,奴婢少不得就先帶了姑娘回王府了,省得我們王爺當作寶貝似的人,卻在這裡給人白眼,世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眾人鴉雀無聲。
朱老太太聽了這番話,氣的胸口起伏:“你……”
可是畢竟忌憚奶娘是王府裡的人,彆說是王府嬤嬤,就算是王府裡的一隻狗衝著自己吠叫,也該笑臉相迎,一時想發作,又不敢發作。
林老太太跟包氏等眾人見識不妙,大為焦急。
包氏見場麵尷尬,忙陪笑道:“這位嬤嬤性急了,我們老太太素日就是個急脾氣,其實沒有什麼彆的意思,何況姑娘是親孫女兒,哪裡有不疼顧的,隻不過說的話容易讓人誤解罷了。”
齊奶娘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若是誤解,自然罷了,就怕不是!老奴我也是個急性子,若說言差語錯的,還請府裡莫要怪罪!可若是日後王爺聽了誰的傳言,說是姑娘在府裡吃了委屈,隻怕會責罰老奴我伺候不力,所以少不得替她說兩句罷了!”
林老太太笑道:“沒有的事兒,都是自家人……”
說著便又瞪了朱老太太一眼。
就在這時候,外間卻報說喬鬆跟喬安到了。
話音未落,兩人已經走了進來,上前向著兩位老夫人行禮。
朱老太太見了兒子,臉上才多了幾分喜色。
喬鬆因對兩位老太太說道:“先前王爺吩咐,說是侄女兒孝心,才許她回家來看看,王爺格外囑咐千萬彆委屈了她。”
朱老太太聞言臉色一變。
喬鬆視而不見。喬安便對問包氏道:“養真的房間可打掃清楚了不曾?”
“早就收拾妥當了,”包氏忙道:“隻是二爺且快幫著說說,方才養真竟是要走呢。”
喬鬆皺眉。喬安便轉身笑對養真道:“好侄女兒,聽說你要回來,你嬸嬸特叫人打掃了房間,闔府裡的人也都盼著你呢,你怎麼好進來探一頭就走?豈不辜負了家裡人的心意?”
養真垂頭,溫聲道:“不是不想多留,隻是怕我不知規矩,惹了長輩生氣,倒不如走了。”
“快彆說這些見外的話,”喬安忙道:“誰見了你不歡天喜地的,怎會生氣?你隻管安生地住下就是了。好侄女兒,你若是倉促地回了王府,給殿下知道,還當我們不儘心,必然怪罪我們呢。”
喬安說著狠狠地瞪了朱老夫人一眼,嘴上卻笑道:“太太們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
林老夫人早就笑道:“這是當然!”
朱老太太見兒子這樣說,當即軟了下來,便擠出笑容對養真道:“的確是我的話說的急了些,可我不過是擔心你嫌棄這個家罷了,你是個好孩子,彆因為這個就誤會委屈了才好?”
謝氏跟包氏也忙過來哄勸。
喬安忙又道:“既然已經見過了老太太,就勞煩嫂子,帶著侄女兒去房間內休息休息,可知她從那莊子上回來,坐了一路的車,必然是勞乏了。可彆累壞了她。”又對自己的妻子包氏道:“你也幫著嫂子,要是侄女兒住的半點不自在,就是你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