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終於說道:“母妃知道你心中還惦記著喬養真,但是,天師真人所謂‘孤鸞’的命數豈是等閒?如今母妃不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父皇終於肯鬆口,不再強逼你先去娶那喬養真了。”
對貴妃來說此事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爭取來的,但是對趙尚奕來說,卻仿佛是兜頭一盆冷水澆下。“為什麼?!”尚奕忍不住抬頭叫道。
王貴妃皺皺眉,終於道:“什麼為什麼?母妃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當替死鬼!”
“替死鬼?”尚奕喃喃一句,終於搖頭道:“孩兒不覺著,我是真心想娶喬家妹妹的。”
“你還不住口!”貴妃氣急喝道。
尚奕道:“母妃!”他回想方才在櫻桃巷裡跟養真相見,她一顰一笑,言談舉止,本以為將來要天長地久朝夕相處的人,突然間起了變故,那一切將成泡影?趙尚奕竟無法接受,他跪在地上往前蹭了數步,終於握住王貴妃的手,“母妃!求母妃答應,就成全孩兒這一次,孩兒是……”
話音未落,王貴妃將手抽出,一巴掌甩在了尚奕的臉上。
自打有了四皇子,貴妃愛逾性命,從來不曾碰過尚奕一根手指頭。
這還是自打尚奕降生,頭一次被打。
趙尚奕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他不由自主地隨著轉頭,腦中有瞬間的空白。
而貴妃也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打了她最愛的兒子。
王貴妃生生地咽了口唾沫,定睛看向尚奕,卻見他玉雪般的臉頰上迅速多了幾道紅痕。
“尚奕……”貴妃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卻不知要說什麼好。
趙尚奕給打了一巴掌,卻很快定了神。
“母妃,孩兒是真心的。就如同三哥說的一樣,那些什麼孤鸞、什麼鳳命,本就虛無,孩兒並不在意,也不懼怕,隻要是養真妹妹,孩兒一概都會接受!”他抬頭看著王貴妃,聲音十分的清晰而堅定。
王貴妃衝動之下打了尚奕,本來極為後悔,可突然間聽見尚奕說這些話,貴妃的雙眼緩緩睜大:“你、你說什麼?”
趙尚奕俯身慢慢地磕頭下去:“孩兒求母妃成全。”
王貴妃複又深吸了一口氣,但卻無法揮去胸中的窒息之意,腦中甚至都隱隱地有些發昏。
“你……”貴妃定定神,看著麵前的少年,“你可知,你向來是母妃的心頭肉,為了你、為了你母妃願意做任何事!”
趙尚奕心頭一動,正要抬頭,貴妃又道:“可、可如今,你竟輕易地想要為了一個女人而死,心甘情願地去當彆人的替死鬼,你……又把母妃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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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曦知不顧程晉臣的阻攔,到底偷偷地摸到了祈德宮。
在宮門口往內打量的時候,遙遙地果然看見在大殿正中的廊下,跪著一道身影。
“真的是尚奕!”趙曦知幾乎脫口而出。
程晉臣本想拉住趙曦知,但見尚奕當真還直挺挺地跪著,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此刻趙曦知已經拉住了一名祈德宮的太監問道:“貴妃娘娘是怎麼了?尚奕向來恭順,怎麼也能惹怒她不成?”
那太監滿臉苦色,卻也不知究竟,更加不敢多言。
趙曦知又問道:“跪了多久了?”
太監才說道:“快半個時辰了。”
趙曦知臉色微變:“這是要尚奕的命嗎,貴妃敢情是失心瘋了?”他跺了跺腳,竟縱身跳入了祈德宮內。
程晉臣在後麵看著,暗暗叫苦。
且說趙曦知奔到了殿前,一把拉住了趙尚奕,手才碰到他的手臂衣袖,就覺著那緞子的衣袖冰涼,就像是握住了一片柔滑沁寒的冰片似的。
“尚奕!”趙曦知俯身看去,卻見趙尚奕原本就如冰雪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雙眸低垂著,格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像是給寒風凍僵在臉上了似的。
他整個人靜靜跪在地上的樣子,看著像極了一尊冰冷的玉雕。
趙曦知看的格外驚心,忍不住大聲叫道:“來人,來人,傳太醫!”
此刻祈德宮中早有太監宮女紛紛走了出來,見狀慌亂。趙曦知一把抱住趙尚奕,回頭之時,卻見王貴妃也從殿中走了出來。
趙曦知不由叫道:“四弟到底做了什麼讓貴妃娘娘動怒到這種地步,他的病才好,是要讓他死嗎?”
王貴妃見了趙曦知本滿心不快,但目光轉動看見毫無反應的趙尚奕,不由也慌了神,她顧不得理會趙曦知,忙撲向趙尚奕。
先前貴妃跟尚奕母子兩人言語不和,趙尚奕知道無法說服貴妃,便跪在殿前,想要求貴妃回心轉意。
誰知這件事上,王貴妃是鐵了心的,本是有些賭氣,不想竟然這樣。
但王貴妃如此狠心懲戒尚奕,除了想斷了他如今要討養真的心願,還有一件,是因為趙芳敬。
趙芳敬主動跟寧宗提出要娶養真,這件事情,整個皇宮乃至放眼天底下,除了寧宗跟趙芳敬知道外,第三個人就是她王貴妃了。
好不容易趙芳敬挺身而出,貴妃自然不能再容壞事。
是夜,趙尚奕服了湯藥,總算緩緩醒來。
他首先看見的,是麵前貴妃帶淚的臉。
尚奕啞聲道:“母妃……”
王貴妃把手中的湯藥碗放下,俯身抱住尚奕。
尚奕心中難過:“母妃、不要哭……”
貴妃流著淚,終於輕聲道:“好孩子,你的心母妃自然知道,但是母妃、母妃不是不想你娶喬養真,隻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母妃答應你,再過個幾年,再過幾年一定讓你隨心所願。”
趙尚奕才醒來,聽了這話並不是很懂,但眼中卻慢慢地有了些許光亮。
“然而,”貴妃流著淚道:“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學會忍耐,你要相信,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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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尚奕之事後數日,程晉臣跟趙曦知兩人習武完畢,一塊兒到偏殿休息。
喝了兩口茶,趙曦知便說起尚奕之事,又歎道:“原先隻見貴妃疼尚奕疼的什麼似的,誰知狠心起來也著實夠鐵石心腸,那天要不知咱們趕過去,怕尚奕真的凍出個好歹來。”
程晉臣問道:“還是不知什麼緣故?”
趙曦知搖頭:“大概就如你猜想的一樣,是為了喬養真吧……我想,貴妃因為知道了養真的孤鸞命格,自然不喜歡尚奕跟他接觸。”
“雖然如此,但為此差點害了四殿下,未免有些太過了。”
趙曦知歎息:“其實有什麼呀?看尚奕那樣子,倒像是真心喜歡喬養真的,我倒是對尚奕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以為他弱不禁風的,比個女孩子還嬌弱呢,沒想到竟然敢為了喬養真跟貴妃硬抗……哈哈。”
程晉臣見他當作一件趣事般,一時苦笑。
趙曦知又仰頭歎道:“隻看在尚奕這般毅力上,我倒也該祝他心願達成,希望他能跟喬養真白頭偕老,把那勞什子的孤鸞、鳳命統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也罷。”
程晉臣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說道:“殿下隻顧說彆人,怎麼不多為自己想想。”
趙曦知挑眉:“為我自己想想?我又不娶喬養真,著什麼急?”
程晉臣笑道:“那殿下有沒有考慮過彆人?”
趙曦知心中突然浮現出桑落那溫柔娟美的臉龐:“你、你這臭小子想說什麼?”
程晉臣咳嗽了聲,說道:“我近來偶爾聽了個消息,也不知真假。”
“什麼消息,彆賣關子!”
程晉臣道:“我隱隱地聽說,似乎有人向桑家提親。”
趙曦知聽見“桑家”兩個字,眼睛早瞪大了幾分,又聽見提親,忙問:“跟、跟誰提親?”
程晉臣笑道:“桑家雖還有三位姑娘沒出閣,但是論起相貌人物來,是哪個最出色,殿下應該也知道吧。”
趙曦知變了臉色:“是,是桑落姐姐?”
程晉臣道:“這消息未必就是真的,不過殿下若是見到了桑統領,或許可以當麵問問他。”
因是年底了,黃昏時分,靜謐的紫禁城中隱隱地也響起數聲爆竹的響聲。
趙曦知來到翊坤宮跟自己的母後請安。
張皇後這幾日的心情總算有所好轉,好轉的主要原因是聽說了王貴妃不知何故懲罰了趙尚奕,還害得四殿下大病一場。
寧宗聽後也罵了數聲胡鬨,在胡鬨之後又歎道:“老四的這身子究竟是太弱了些,怕不長久。”
當時張皇後趁機說道:“這不過是貴妃從小兒就格外溺愛尚奕,也不叫他習武之類的,若能跟曦兒一樣肯吃苦,這身子骨何至於就這樣?”
寧宗倒是笑道:“朕也聽說了,曦兒自從南邊回來後便甚是勤奮,連大風大雪的時候都不肯偷懶,負責教授的幾個統領都對他讚不絕口。”
張皇後猶如吃了蜂蜜般心中沁甜,麵上卻故意做憂愁狀道:“臣妾還擔心他太過勞累了呢,可曦兒說什麼……出去了一趟才知道自己是什麼‘井底之蛙’等小兒之語,隻說自己要加倍勤奮,皇上您看他是不是太過要強了呢?”
寧宗大笑:“這才是正經道理,你不用管,由得他去就是了。”
寧宗對於趙曦知跟趙尚奕兩人的態度鮮明,這讓皇後又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
今日見趙曦知來請安,仔細打量,比先前似乎瘦削了很多,但是因為練武的緣故,整個人身形卻越發的挺拔結實,身量似乎比先前也長高了許多,眉宇中亦多了幾分沉穩堅毅之色。
張皇後滿眼慈愛,問了幾句寒溫的話,又嘉勉了幾句。
趙曦知見她滿臉歡悅,機不可失,便道:“母後……孩兒有一件事,想懇求母後。”
皇後忙問何事。趙曦知道:“過了年,孩兒又大了一歲,先前聽聞父皇還給尚奕定親呢,所以孩兒想、自己是不是也……”
張皇後詫異之餘笑道:“你居然也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你想娶親?”
趙曦知聽皇後問,鼓足勇氣把藏在心底的這件事便說了出來:“是!”
皇後本是覺著有趣,故意問的,突然間趙曦知認真回答,便問:“你、莫非是有相中的人家姑娘?”
趙曦知道:“回母後,孩兒的確、的確有個、覺著不錯的女孩子。”他提到此事,心裡一蕩,竟沒有留意皇後的臉色已經變了。
張皇後定了定神,儘量不動聲色地問道:“哦?那……這個女孩子是誰呢?”
趙曦知聽皇後口吻似乎帶些溫和,他攥緊雙手,終於說道:“是、是桑家的三姑娘、桑落。”
皇後幾乎一時沒想起來這“桑家”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緊鎖眉頭好一陣子才隱約記起,試著問:“是了,他們家是不是有人在宮內當差的?”
“是禦林軍的侍衛桑統領。”趙曦知忙回答。
張皇後恍然得悟,她看向趙曦知道:“據母後所知,這桑家門庭並不顯赫,跟宮內似乎也沒有過多聯係,你怎麼就會知道他們家有個三姑娘,還、覺著她不錯呢?”
趙曦知隻覺著自己點擊多年的事情終於要一錘定音了,竟沒聽出皇後是投石問路之意,便竹筒倒豆子般說道:“母後不知道,以前我小的時候去外祖母家裡,有一次無意中就遇見了桑家姐姐。母後應該是見過她的,隻是不記得了。委實是個極難得的。”
張皇後聽趙曦知一句句說著,臉色已經逐漸難看了起來。
趙曦知說完後,隱隱地發現皇後臉色不大對:“母後?”
張皇後調整了一下心態:“母後雖然不記得此人了,不過既然你這樣稱讚,想必是個不錯的,隻是我隱約記得桑家的女孩子裡有個是庶出,總不會就是此人吧?”
“她的確是庶出,但是……”
皇後一笑,眼神卻冷冷的:“這麼說以前你多次出宮,又聽說你跟那些侍衛廝混的很熟,應該也是經常去桑家了?”
趙曦知畢竟不笨,總算聽出些許言外之意:“母後,我、我……”但畢竟他常常借口出宮卻去桑家探頭探腦是事實,隻要皇後有心,傳小金子一問就知道。
皇後見他支支唔唔,不必細問了。當下一笑道:“這也沒什麼,你大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要是真的有心,自然不在話下。”
幸福來的太過突然,趙曦知大喜:“母後的意思、難道是答應了?”
“不就是一個女孩子麼?”張皇後含笑看著趙曦知,仍是那樣慈愛的,“你若真心喜歡,母後自然會成全你的心願。”
心跳的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太過狂喜,讓趙曦知隱隱地有點窒息:“那、那……這件事……”
“這件事你不必操心,母後會命人去安排,”張皇後不等他說完,便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畢竟是皇子,應該很快就會封王,還有以後……這正室的人選雖不能倉促定下,可是多幾個侍妾,也是理所應當。”
趙曦知一時竟拐不過這彎來:“侍、侍妾?”
張皇後淡淡道:“自然是侍妾。難不成那樣的一個女孩子,還想要當正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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