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2)

皇後命 八月薇妮 18548 字 8個月前

趙曦知聽皇後說完了這句,心都涼了。

原先的期待就像是脆弱的薄胎瓷瓶,在這一瞬間碎裂,紛落如細雪。

“母後……”趙曦知驀地站起身來,“可、可是……”

張皇後皺了皺眉,淡淡冷冷地繼續說道:“你畢竟是大了,心裡有喜歡的女子也是理所應當的,但是曦兒,你自然該明白,娶妻當娶賢,而且你自然知道,你命中注定的正室是誰。”

趙曦知微怔之下,窒息的感覺複又出現:“是、是喬養真?”

皇後說道:“這還用說麼?”

趙曦知後退了一步。

因為皇後暗中偷偷告訴了趙曦知——寧宗有意撮合養真跟趙尚奕,對趙曦知而言就如同肩頭的一副重擔落下……雖然心底隱隱地也略有一點微妙的悵然,已經給他刻意壓下。

可雖然皇後自有心意,但趙曦知是從來都不相信什麼鳳命的,所以對於那什麼“孤鸞”的說法,他也不大肯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假如趙尚奕真的娶了喬養真,也許兩個人就會白首到老,也未可知。

所以他並沒有將皇後心裡的打算當真。

先前他就曾經想過趁機跟皇後提出桑落之事,可那時候還欠缺一點勇氣,直到聽程晉臣說有人去桑家提親,才終於按捺不住。

沒想到卻得到了皇後如此的答複。

趙曦知緩了緩神,胸口起伏不定:“但是母後,孩兒……孩兒從來中意桑家小姐,並、並不忍心讓她落得什麼侍妾的身份。”

而且趙曦知自然清楚桑落的性子,她看似溫婉可人,其實是外柔內剛,隻怕受不了這種屈辱。

皇後聞言怔了一下,然後認真看了趙曦知片刻:“曦兒,你是當真的?”

趙曦知鄭重地點頭:“母後,孩兒是真心的。”

張皇後眉頭皺起,片刻才說道:“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你的心思自然不是一日兩日了,隻怕當初、母後跟你說要你娶喬養真的時候,你心裡就有了她了?所以你那時候才口口聲聲的什麼不想娶養真,是不是?”

趙曦知張了張口。

皇後這話其實倒也不算是冤枉他,當時他竭力抵觸跟養真的親事,一是因不信那些皇後命的傳說下意識地叛逆心理。但最主要的原因,卻自然是因為心裡有人。

皇後見兒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說中了。

張皇後嗤地一笑:“怪不得本宮隱隱地聽說過一些流言蜚語,隻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你是個自有主張的孩子,跟那些喜歡胡鬨不知輕重的不一樣。可沒想到,你居然在這種要緊的事情上鑽了牛角尖。”

趙曦知方才幾乎以為美夢成真了,此刻突然落空,心中說不出的焦躁:“母後,我不是、我……”他說不上來,索性把所有都推到養真身上,“都是為了那個喬養真,要不是她……”

“你閉嘴!”皇後不等趙曦知說完便將他喝止,“你還敢說!當初你跟養真見麵,每每生事,我還奇怪呢,你明明不是那種格外衝動沒有規矩的性子,怎麼偏跟她不對付,我還以為真的是八字不合呢,現在看來都是你故意為之!”

趙曦知咬了咬唇。

皇後說道:“母後先前把你父皇的絕密心意告訴你,本以為你會開竅,沒想到你反而更呆了!你要是在這個時候娶了彆的人,你就變成跟寧王一樣了!那母後先前的各種籌謀算計又成了什麼?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不知哪一個皇子?你就那麼喜歡屈居人下?”

趙曦知無法按捺,終於說道:“孩兒先前說過多次,不信喬養真的鳳凰命,那個孤鸞的說法也是一樣!孩兒反而覺著,母後跟父皇考慮太過了!先前為了她的鳳命,拚命要孩兒去接納她,如今又因為什麼孤鸞命,又拚命把她塞給尚奕!孩兒索性說句不怕的話,若是母後真的想要孩兒成事,那麼索性彆把喬養真推來推去,直接就把她仍舊定給我就是了!且看看兒子的命到底如何,若兒子擔得起,那自然是水到渠成天下之主,若真的不是那真龍天子的命格,那索性就給她克死,也是死得其所毫無怨言!”

張皇後沒有想到趙曦知竟說出這些話,她睜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聽到最後,終究忍無可忍,張手一個耳刮子扇了過去!

殿內響起了極為清脆的一記聲響。

趙曦知竟給打的往旁邊歪了一歪,但他卻仍是滿麵倔強,毫無悔改之色,隻是又轉回頭來看向皇後:“母後……”

張皇後瞧著他倔強的臉色,不等他說完,“啪”地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趙曦知給打的睜大雙眼,駭然地看向張皇後。

皇後呼吸有些急促:“你、你若是想要活生生的氣死我,你就再多說兩句。”

趙曦知閉了閉雙眼,跪倒在地。

皇後見他終於沉默不言,可是想想他方才所說的話,真真的句句刺心。

拚命地定了定神,皇後說道:“你聽好了,就算不是喬養真,在本宮這裡,也絕容不下一個小小桑家的庶出女孩子做你的正室。能許她近你身邊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要真的是那樣不求上進目光短淺的,也枉費了母後對你的一片苦心,也白費了你父皇對你的厚望。”

趙曦知聽到最後一句才又抬起頭來。

張皇後說道:“你可知今日你在這裡說的這些話,若是傳到你父皇耳中去會怎麼樣?你父皇何等的寵信老天師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是在自尋滅亡,還要帶著母後一塊兒!”

趙曦知從來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現在眼圈卻忍不住微微泛紅,他訥訥地說道:“我、我隻是想娶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可你是皇子!”張皇後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失聲叫道:“你是本宮所生的皇子!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什麼碌碌無為的市井之徒,你莫非以為,自古以來皇室宗親,上到天子下到尋常王侯,娶妻生子,都是找的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是市井之徒,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輪得到你說要誰就要誰!你不覺著這話聽來膚淺無知的很嗎?!”

趙曦知啞口無言。

***

過了年,很快就開了春。

先前驚擾京城的那場風寒疫情好像隨著冬季的離開而消退了。

三月裡,是養真的生日。

這件事是趙曦知從程晉臣的嘴裡聽說的,趙尚奕自然也早知道了。

趙曦知原先因為見到貴妃那樣對待尚奕,還很是同情,誰知道轉眼間自己就狠狠地給皇後打了臉。

而兩個人之所以雙雙受罰,多多少少竟都跟喬養真有關。

是以趙曦知看見尚奕,不免有同病相憐之感。

且就在趙曦知跟皇後說過桑落之事後,原先在禦林軍內當值的桑苓突然間給調了任。

竟從宮中侍衛,調到了五城兵馬司內當差。

雖然明麵上隻是尋常的調任,而且也似是升了官,可從宮內到了外頭,卻是明升實貶的。

趙曦知心裡知道,必然跟自己和皇後的那場談話有關。

他幾乎就想去找自己的母後問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是他又明白,就算問了皇後,皇後也有一百種法子否認,就算不否認又如何?以他現在的身份,是沒有資格乾涉朝廷之中任何官員調動的。

他心中對於桑苓、桑落,存著一種深深的愧疚。

這日,趙曦知跟程晉臣出宮,從中街上打馬而過。

走了許久,遠遠地看見前方人潮洶湧。趙曦知看著眼熟:“那裡是什麼地方?”

程晉臣道:“殿下怎麼忘了,那裡正是先前的彙豐樓啊。”

趙曦知挑眉,眼前出現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自己跟程晉臣驚鴻一瞥,看見喬家眾人打樓前的燈下經過。

心底莫名地浮現養真當時有些悒鬱的神情,趙曦知歎了口氣,此刻的心境,隱隱竟似物是人非之感。

程晉臣卻眉開眼笑地道:“殿下當時還說,若此樓開張,便去瞧瞧呢,殿下有日子沒出宮了,應該不知道這彙豐樓早就開了張,而且生意十分之好。據說是請的大廚很出色,我去過兩次,是真個兒不錯,殿下今日要不要試試?”

趙曦知強行壓下心頭的抑鬱,笑道:“那是當然了。京城內數得著的便是雲霄樓,我倒要試試看這個跟雲霄樓比較,哪個更勝一籌。”

當下兩人打馬往那處而去,到了樓前,便有小廝快步迎上,躬身行禮,將兩人的馬兒牽了過去,係在樓前的柳樹之上。

趙曦知抬頭看著那樓的匾額,卻還是昔日的老招牌,並沒有換掉。負手入內,進了門後一打量,卻果然見樓中寬敞明淨,原來這彙豐樓底下是八扇開門,門窗都是雕花鏤空,此刻因為開春了,天氣不那麼冷,門扇皆都打開,加上天好,陽光透入,格外明亮,又映著鏤空的窗格在地上桌上,閃閃爍爍,像是淡雅的圖畫似的,竟比雲霄樓更見闊朗雅致。

趙曦知挑眉道:“有些意思。”

店小二早迎了上來,卻是向著程晉臣躬身笑道:“小公爺您來了?快上樓。”

程晉臣雖隻來了兩次,這小二卻已經牢記住了。

程晉臣笑著先請趙曦知往前,小二見小公爺竟對這相貌英俊的少年公子如此恭敬,便知道也是身份非凡一類,當下忙又行了禮,畢恭畢敬地陪著兩人上了二樓。

原先這彙豐樓乃是茶樓為主,如今換了新的掌櫃,一二樓便吃飯為主,三四樓卻是喝茶消遣的地方,鬨中取靜,秩序井然。

程晉臣跟趙曦知兩人來到二樓靠窗戶的地方坐了,程晉臣吩咐:“你們今日的招牌菜是什麼?”

小二忙笑道:“最近開春,山野裡的薺菜最鮮,今日專供的是薺菜餡的三鮮餃子。”

程晉臣笑說:“好生有趣。”說著看向趙曦知:“殿……”

他及時打住,改口道:“哥哥覺著如何?”

趙曦知聽得新奇:“這薺菜我隱隱在哪裡看過,像是一味藥來著,怎麼也能做菜麼?倒要嘗嘗看。”

程晉臣笑對小二道:“就要這個。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好的?”

店小二道:“還有鮮嫩的肥魚,清甜可口,清蒸最好。”

程晉臣點頭:“除了這兩樣,再弄幾樣時新小菜,要做的極乾淨。酒是什麼?”

小二答應著,道:“正要跟小公爺說,您來的正是時候,店裡新得了兩壇子八寶酒,是最新的春釀,用的桂圓,枸杞,黑棗,杏仁還有橄欖等八樣好東西釀成的,又醇香,又滋補。”

程晉臣笑道:“你們這店真是有意思的很,總有這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好東西。”說著便讓小二快去準備。

店小二去後,趙曦知道:“聽著這殿內的菜跟酒,就知道這店主是個有意思的人。”

程晉臣笑而不語,隻道:“殿下先彆顧著誇,到底要親口嘗過才知道好不好。”

趙曦知點點頭,轉頭往窗外看去。卻見窗外的柳枝搖曳,猶如翠帶隨風。滿世界都是春意盎然,隻有他似秋風蕭瑟,想著想著,三殿下不由又歎了口氣。

不多時酒菜陸陸續續送了上來,趙曦知低頭看去,竟有一多半都是他不認得的菜色。

當下才把心中憂愁壓下,挨個嘗了起來,竟是出乎意料的爽脆好吃,好像治愈了他先前煩躁的心情。

至於那八寶酒,有淡淡的藥香氣,又有甜香的酒味,趙曦知吃了一杯就立刻喜歡上,讚不絕口。

三殿下原先愁思滿腹,此刻卻敞開了胸懷,兩個人不知不覺喝了半壇子酒後,那些愁緒早都給酒力趕跑了。

趙曦知長籲一口氣,笑道:“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口福,還是跟你沾的光。”

程晉臣見他玉容上有淡淡紅暈,便道:“這個我可不敢邀功。隻要殿下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趙曦知道:“怪不得進樓的食客絡繹不絕,果然有其大可觀之處,隻不知道這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倒是想見識見識。”

程晉臣意味深長地笑道:“隻怕殿下已經見過了。”

趙曦知一愣:“你說什麼?”

程晉臣原先當然不知道這酒樓跟養真有關,但他因為對薛典格外上心,從薛典在喬家出現開始就留了意。薛典行蹤雖然低調,可是程晉臣的人仍是發現他屢屢出入這彙豐樓,可見跟彙豐樓關係非同一般。

程晉臣來到彙豐樓光顧了幾次,慢慢地嘗出滋味,他也知道薛典原先不過是個武夫而已,怎會有那些機巧心思,後來去櫻桃巷的時候問起養真,養真也並沒有瞞他。

此刻程晉臣正要告訴趙曦知,突然間卻聽到樓下有一陣鼓噪。似乎還有桌椅板凳摔裂的響動。

兩人對視一眼,趙曦知道:“出什麼事了,去看看。”當下便起身來到樓梯口往下打量。

卻見一樓正中站著幾道人影,有人正在推搡原先的食客,摔打著板凳桌椅等物,嘴裡罵罵咧咧,小二想去阻止,卻給那人一巴掌打在地上。

隻聽那人罵道:“快叫你們那狗養的店東出來,你們做的什麼破爛東西,鄉下喂豬的菜也拿出來賣錢,你們是窮瘋了不成?還是瞧不起大爺們?”

另一人道:“聽說這狗店東原先就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把人家好好的店騙了去,如今這招搖撞騙的手段越發厲害了!今日必然繞不得他!快出來!”

這些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拍桌踢凳,很不可一世的模樣,嚇得眾食客都避退,外頭看熱鬨的人倒是聚攏過來。

程晉臣早皺起眉頭,原來他看出雖然這幾人似是食客,但分明是些地痞的行止。

此時原本在櫃子後的掌櫃出來,陪著笑道:“各位,我們跟你們無冤無仇,先前已經來搗亂了好幾次了,我們隻是和氣生財不願計較而已,各位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饒的呢?”

這本是息事寧人的好話,那些人卻偏聽不得,其中一個上前揪住那掌櫃衣襟:“你們弄些豬食來賣錢,還敢說我們搗亂?”揮手就要打。

正在此刻,突然聽樓上有人道:“住手。”聲音清朗,隱隱透著一股威嚴。

眾人抬頭看時,卻見有一名金玉其質的少年從樓梯上緩步負手而下,在他身後的少年年紀也不大,卻同樣的長相出眾,兩人的打扮也看著是非富即貴的模樣。

程晉臣正欲出手,沒想到居然是趙曦知先忍不住。

趙曦知先前吃的心滿意足,突然聽有人口口聲聲的說什麼“喂豬”之類的話,很覺討厭。又看出這些人咄咄逼人,竟不像是單純的嫌棄食物,而是找茬來的。

他在宮內忍了許久的氣,今日好不容易才得暢快,哪裡容得下這些人在跟前壞興致。

若是彆的地痞,見趙曦知跟程晉臣的打扮,隻怕也就知難而退了,但他們偏偏是有目的而來,是想把事情鬨的越大越好的,見有人敢出頭,正中下懷,當下便又口出汙言穢語,圍了上來。

尤其是為首的一人,因見趙曦知一副富貴公子的模樣,身邊又好像沒什麼隨從,自以為是個好欺負的,出手便欲輕薄。

不料手還沒碰到對方的臉,手腕就給閃電般捏住。趙曦知冷冷一哼,手上用力,那人愣了愣,殺豬般叫了起來!

趙曦知之前從南邊回來後,便苦心孤詣於騎射之術,武功早就比先前精進非常。隻不過他畢竟是皇子的身份,宮內的陪練們往往投鼠忌器不敢過分,如今突然間遇到這些不長眼的人,對於三皇子而言,卻像是現成的上好對練。

程晉臣本來緊跟在趙曦知身後準備隨時護衛,但是真正動起手來才發現,原來根本用不著自己。趙曦知顯然樂在其中,他原先喝了酒,正是酒力微湧的時候,又是一身血熱,又加連日積攢的怨念之氣,此刻儘數發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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