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很鎮定,其實楚染的眼睫顫抖不停,她握著刀柄的指尖不斷在摩挲。
若是往常陸蒔必然惱了,今日裡聽太子說了事就不想與楚染計較,唇角微動:“新平公主還當臣是瞎子?”
楚染咬牙,凝視陸蒔的眼眸帶著異樣的情緒。陸蒔平靜,目光落在楚染身上,一如往常的冰涼如水,“殿下恐是忘了自己的處境,想要此刻去陛下跟前?”
隻要陸蒔開口喊一聲,立即就會被旁人發現。
楚染心明,麵色焦急,就像是被陸蒔揪住小尾巴那樣,頓覺喪氣卻又無可奈何,牙關緊緊咬著,臉色蒼白。
陸蒔被她看得心頭發軟,手中還捧著她做的梨花釀,她略一思考,道:“殿下此時不宜見太子,亦不可回公主府,不若去相府住上□□日,修葺城牆一事,陛下也已答應。”
陛下答應修葺城牆,無非是安慰太子罷了,若在前世裡,楚染必然據理力爭,讓陛下嚴懲幕後凶手,然這次不會這麼做,陛下擺明了要偏袒,她爭也無用。
陸蒔爭到這一步已然不易,她懂得見好就收,不會去打破陛下的底線。
楚染僵持著不動,陸蒔騰出一隻手來,反握住她搭在刀柄上的手,悠悠一笑:“殿下莫要執迷不悟。”
“丞相邀我去府上,於我可有益處?”楚染不肯吃虧,入了丞相府,哪裡還有自由,公主府知曉是回不得,但她可去客棧將就幾日,總比處處受人氣的好。
她想起靈禕,心中微惱,不悅道:“去相府看著丞相與靈禕把酒言歡?”
楚染年少還小,十五歲生辰還未過,真正算起來不過十四歲罷了,氣惱的時候咬牙切齒,臉頰微鼓,杏眼微睜,也當是十分可愛有趣。
陸蒔繼續逗弄:“殿下若學幾分靈禕,也會多得陛下幾分寵愛。”畢竟皇帝喜歡不涉朝政的女兒,且靈禕懂得如何討他歡心,隔三差五就送些吃食過去,誰不喜歡這般貼心的孩子。
她一誇靈禕,楚染就更加惱了,拂開她的手,自己往一旁無人的宮道走去,“我自己去找太子。”
陸蒔莞爾,道:“殿下再走一步,臣便喚人來。”
楚染頓足,氣得怒視她:“你無恥。”
“殿下隻有一條路可走,便是隨臣回相府。”陸蒔語氣輕鬆下來,方才被她這般抵著,確實不太好受。
楚染幾乎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怒氣,三兩步跨過去,拽起陸蒔的手腕,威脅道:“丞相不怕我現在殺了你?”
“殿下大可動手。”陸蒔隨她這般握著,也不去掙脫,楚染為何而惱,她也明白,無非是靈禕罷了。
太子說得對,提起靈禕,她就站不住了。
這裡人多眼雜,陸蒔不願與她繼續鬨下去,半是妥協到:“殿下去相府,臣可保證不會讓靈禕公主入府。”
聞言,楚染神色稍緩。
陸蒔確信,源頭當真是靈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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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出宮的馬車被人攔截,陸蒔掀開車簾,入目是恒王。她下車行禮,恒王不悅,上下打量她一番,不陰不陽道:“丞相在宮內待了整日,可著實是辛苦。”
陸蒔一身朝服,清正端方,聞言後神色不改,淡淡道:“臣不知恒王殿下的意思。”
“聽說丞相在梨園裡與靈禕待了半日,把酒言歡,好不恣意,難不成不辛苦?”恒王坐
於馬上,惱怒至極。
午時的事如今傳揚得人人皆知,丞相潔身自好多年,等著新平公主長大。新平公主大了,靈禕也同樣要及笄,且新平公主想要退婚一事,並非是秘密。
靈禕有心,恒王也不是傻子,這般興師問罪,倒像是丞相主動去勾搭靈禕一般。
惡人先告狀。
陸相立於馬車旁,左右人都不敢抬首,唯恐被兩人記恨上。
“殿下說笑了,陛下讓臣於梨園內賞景,寸步難行,如何與靈禕殿下把酒言歡,您莫不是聽了什麼謠言?”陸蒔道,她神色淡然,無驚無怒,像是做過恒王口中的事。
恒王大驚,惱怒道:“那麼多宮人內侍難不成是瞎子?”
“這些臣如何得知?”陸蒔反問。
恒王啞口無言,陸蒔隻當做笑談,行禮後就上車,吩咐車夫繼續趕車。
車內的楚染斜睨她一眼,諷刺道:“丞相被人這般堵著路,指不定他日我恒王兄就要上門逼親了,屆時您想不退婚都不成了。”
“無妨,當時殿下也在,大可為臣作證。”陸蒔闔眸,不再與她細說下去。楚染雖惱,也非是聒噪之人,也隨著停頓下來。
相府便是之前的陸府,陸蒔早早地從家中搬了出來,開府另辟。偌大的相府僅她一人,陸蒔性子高冷,陸家雖說是大家,可這些年未出大成者,多是碌碌無為之輩。
到了陸蒔這裡,先被先王後定親,又青雲直上,陸家宗族的人多上她府邸求些官職。陸蒔是女子為官,本就不易,一一拒絕宗族的要求後,陸家人就不肯再上門。
陸蒔無意這些,搬出陸家,在靠近宮廷的瓊花巷擇一良宅。
府邸本不大,陸蒔拜相後,便著人買下隔壁府邸,將院牆打通,兩府並作一府,這才大了些。陸蒔從側門而入,無人在意,楚染緊跟著她。
初次入相府,一路走去,亭台樓閣與夢中相像,一時間心中感慨,也不知那夢中景昭示著什麼,不過也有許多事是不同的,比如陸相眼盲,夢中是沒有出現的。
側門是剛開的,門上的漆也是新的,煥然一新,此處不如正門宏偉,但人少不受人注意,恰好適合楚染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