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陸二爺比起劉章,還要蠢笨。楚染無奈搖首,又聽他道:“下官來時,恒王送至城門外,一再囑咐,若是有陸相與殿下的消息,一定要著人告知。”
這還感恩戴德了?楚染忍不住抬眸,陸懷思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外放還是五品,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運氣。
陸蒔神色自若,道:“恒王仁善。”
坐了許久冷板凳的連城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口一顫,陸大人進驛館見陸相,帶腦子了嗎?
他坐在一旁不敢搭話了,往一側挪了挪,但願城門失火,不要殃及他。
陸懷思說話都不敢抬首,文人愛嘮叨,臉色也跟著通紅,陸蒔不忍,提醒道:“二兄喝口茶,潤潤嗓子。”
陸懷思這才捧著熱茶喝過一口,又道:“恒王仁善,其妹卻是無禮,聽說後宮明妃娘娘小產,便是她一手所為。”
悶頭不語的楚染驚訝,明妃小產了?
陸蒔眼睫一顫,未作太多驚訝,隻道:“二兄一路辛苦,我替你接風洗塵,晚些宴飲,你先回去休息。”
她揚了揚下顎,讓連城帶他去休息。
陸蒔喚來婢女,吩咐今晚宴飲,讓她們擬幾個菜色過來,“清河特色便好,另外買些桃花渡回來就可。”
“陸大人喜歡喝桃花渡?”楚染好奇。
陸蒔未曾在意這句話,頷首道:“他自幼便喜歡。”
楚染神色沉了下來,將飴糖丟到盒子盒子裡,粉白的麵上染上幾分不悅:“哦,那我喜歡喝什麼?”
“你?你年少心性不定,怎知你喜歡喝什麼。”陸蒔道,這些時日去哄殿下時,每每送過去的吃食都是不一樣的,各不相同,因此她也不知道殿下喜歡什麼。
就像新陽那樣,估摸著什麼都喜歡。
她話剛說完就聽到楚染冷冷哼了一聲,抱著她的飴糖盒子就走了,到了門邊才開口:“我去見曹夫人。”
曹夫人等候半個時辰,她與陸懷思幾乎同時到的,她不敢奪了人家的先,就隻能在一旁等著。
軍糧一事算是圓滿處置,劉章雖有失察之責,好在及時發現,處理得當,也不是大的過失。
楚染一進屋就聞到了牡丹花香,花開時盈滿衣懷,她瞧著屋內案上來得正豔麗的花,“曹夫人哪裡來的花?”
“潘家送的,殿下花齡,也當合適。”曹夫人捂唇笑道,她今天一身也是牡丹紅色的衣裳,胸口前大朵的牡丹花也很豔麗,頭飾是紅寶石,滿身喜氣。
楚染知道潘家是哪個,紙上有潘家這個名,她摸著紅色的花,襯得小臉白玉無瑕,“怎地不見她,這牡丹花想來也金貴。”
不是花期養出的話還開得這麼嬌豔,可見花了不少心思。
曹夫人道:“人在驛館外麵茶肆,殿下可要去瞧瞧。”
“去了茶肆不能吃不能喝,頗是無趣,你且將潘家的人叫來便是,我等著也無妨。”
她果斷又爽快,曹夫人沒有想到這麼好說話,立即起身去找人,一盞茶後領著一圓臉婦人過來。
婦人穿著樸素,發髻梳得光滑,三兩珠翠,見到楚染後叩首行禮,而後遞上一個象牙小盒子。
象牙盒子為白色,小巧而精致,潘夫人眉開眼笑:“不知殿下喜歡什麼,郢都城內的姑娘都喜歡精致的,就備了這個。”
楚染摸了摸象牙盒子的表麵,光滑又細膩,盒子便可稱是精致了,裡麵的東西若是壓不住,隻怕回適得其反。
掀開盒蓋,裡麵是一塊冰晶,楚染拿在掌心裡玩,“這是火油鑽?”
她見過一次,是王後的戒指,小小年紀一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聽說是封後時陛下賞賜的,同樣是吳江進貢來的。
南珠好得,這麼大塊的鑽石可不好得,楚染收下了,道:“潘夫人那裡應該會有匠人,做一對玉戒也是不錯。
一句話又傳回潘夫人手裡,她明白公主的意思,笑意就淡了,站著看向曹夫人,這位小公主的心思,可是不好琢磨。
曹夫人立即道:“也成,過兩日讓人給殿下送來圖紙,既是一對,肯定也是為陸相打造的。”
不想楚染卻道:“關她何事,我自己留著,曹夫人先出去,我有話同潘夫人說。”
曹夫人一聽還是有戲,忙笑著退出去。
楚染指著她方才的座位讓潘夫人坐,她笑意清淺,與方才又是不同,潘夫人是商戶,更覺得這是榮幸,忙陪笑:“殿下喜歡什麼樣式的。”
她不敢隨意說話了,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攀上曹夫人這條線,隻要小公主有這個心,就能合作成功。
昨日連城過來,將潘家的事查得一清二楚,陛下的皇位讓人覬覦,同樣的是潘家的掌權人也是一塊肥肉。
潘家在清河多年,幾乎人人知道,家裡兩個兒子的,長子聰慧,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極善交往,人人都誇,不想一場風寒去了,丟下孤兒寡母。
潘家二子接過生意,成了家主,不想給嫂嫂家產,潘夫人無奈,就隻能自己去跑生意。
她跑了幾次吳江,又走了海路,回來後生生從潘家裡分了一隊人出來,算是分家了。潘二心裡不服氣,怕嫂嫂搶了她的風頭,將她手裡跑船的人都花高價買了過去,潘夫人手裡就沒有人了。
後來她走了官員的路子,花錢他們手裡買人,不僅如此,得來的利潤還要分三成給他們。
她咬牙頂下來了,也這麼過了幾年,誰知道前些時日查糧將她買來的人都查進去了,眼看就要發船,她哪裡能不急,恰好曹夫人來找,她就應下了。
劉章不乾這事,就怕被人揪住小尾巴,查糧一事後就更加縮著腦袋做人,潘夫人心裡就更急了,今日就帶著大禮求上門了。
楚染知道潘家的事,正因為寡婦難為,她才想著要見她,“海上風浪大,稍有不慎就有浪潮,且時間久了沒有新鮮的吃食,日子難過,潘夫人就不怕?”
潘夫人將象牙小盒攥緊了,不敢抬頭,就低笑道:“也無甚害怕,時間久了與尋常的路一樣,男人能走,女人也能走,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這話投了楚染的眼緣,陸相不就如此,聰慧勝過男子,心思縝密,比起那些臭男人,還是香香的,她滿意道:“圖紙畫好了就早些送過來。”
海上水路和邊境的沙路很像,隻要有資本就可以將大楚的貨物比如茶葉絲綢帶去其他地方,換取他們的寶石,到時關口那裡有利可圖,也不會太過計較就會放人。
潘夫人知道成功了,就慷慨道:“既然殿下同意了,那就說定了,三成利潤給他們,就四成給您……
“潘夫人客氣了,不需要那麼多,兩成就可,到時甚事我讓人出麵就成,也無人給你使絆子。”楚染不計較那些,讓連家的人跟著走幾趟,學到以後就自己走海路,這一成就當是拜師費。
她簡單同意,潘夫人樂得展顏,今日就是來碰碰運氣的,不想小公主這般爽快,還多給她一成,出驛館後就和曹夫人誇讚,殿下這條路走對了。
曹夫人笑話她:“殿下就是賺個脂粉錢,也不會貪得太多,倒是你自己做事謹慎,搭上殿下,陸相那裡都好說話,我瞧著兩人好像置氣了,你手上這個圖紙快些做出來。”
“我回去就忙,不會忘了夫人的恩惠。”潘夫人喜笑顏開,也不與曹夫人多說話,自己忙回去處理這件事。
驛館裡的楚染讓人叫來連城,將事情和他說了,又道:“你挑幾個伶俐的,我再問陸相討要幾人,剩下的懂些功夫就行。”
“您自己就把這麼大的事給定了?”連城驚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不知道兩成利潤是多少錢,但肯定不是少數。
“為何不能定,你且去安排,不要像老頭子一樣婆婆媽媽。”楚染不耐煩,離了陸蒔不過日子了?
連城不敢回嘴,覷她一眼就忙跑了,去招攬人手去了。連家有好手,若走沙路,也不是難事,然而這水路,終究還是不如意。
連城出了驛館後,先去安排人手,連家跟著他過來的人也不少,有好幾十人,留了些給太子,其餘的都跟著過來找人。
楚染一人把事情定下後,在屋內心思不定,也不是為了海運,而是想起太子。夢裡的事做不得真,尤其是近日裡發生的事,與夢裡大不相同。
太子身子健康,便是最好的,他是所有人的希望。陛下多疑,並非針對他一人,恒王名聲越好,陛下猜忌更深。
想到此,她忽而心生一計,忙與陸相商議,穿過走廊後,又在廊下頓住,她為何要與她商議?
驛館內不少官員,她探頭去看,認識幾人,都是京官,想必是跟著陸懷思過來的,路途遙遠,人人麵色帶著憔悴。
陸懷遠被陸相打發去休息,他們不行,就必須與陸相將手中的任務交接。楚染站於廊下,忽而一人走來,抬袖行禮:“公主殿下。”
馮唐一身官袍立於眼前,眉清目秀見言笑晏晏,楚染好心道:“馮大人一路辛苦,不如隨我去吃些東西,陸相那裡我著婢女給你看著。”
馮唐感激不儘,一揖到底,也不推辭,跟著楚染入離開。
“清河內吃食很多,口味偏甜,我覺得尚可,不知馮大人覺得如何。”楚染一進屋就吩咐婢女去取些點心過來,小爐裡燒著開水,咕嚕咕嚕翻滾。
楚染熟練地拎起來,讓人取了茶餅過來,又道:“馮大人怎地過來了?”
“郢都城內局勢穩定,恒王聲名愈發好了,太子避其鋒芒。另外明妃小產,讓陛下大怒,外人都道是靈禕殿下不小心所為,具體如何,臣也不知。”馮唐雙手接過楚染的茶盞,清香四溢,她笑說:“殿下何時學了茶道?”
“非我功勞,不過是茶好罷了,劉大人送來的,馮大人莫要客氣,若是喜歡就拿些回去。明妃為何小產?”楚染心中奇怪,明妃是否有孕,她不知道,但是突然小產還與靈禕有關,她就覺得此事不簡單。
明妃心性沉穩,就看她讓新陽巧妙避免和親,就知她另有籌謀。奪嫡之事,本就凶險,明妃有周家做外戚,倒也可一爭。
恒王當時知曉明妃有孕,可是急得不行,竟這麼簡單就沒了。
茶香嫋嫋,齒間留香,馮唐愛茶,她品過連連誇讚,回答:“臣查過,亦去過東宮問太子,誰知太子也不知,其餘的就這樣過去了。”
“靈禕受罰了?”楚染好奇,陛下偏愛靈禕,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取舍都是疼。
婢女端了點心過來,裹了糖絲的桃條,換換口味的薑糖梅子,還有飴糖,澆了花蜜的菱角。菱角是從冰窖裡的拿出來的,不比夏日裡新鮮,吃在嘴裡就剩下花蜜。
楚染喜歡清河的飴糖,就給馮唐推薦:“馮大人不忙可自去玩玩,清河在查糧,鬨過一陣才有好戲看,我可給你先說了,劉章這個人看著文弱,心裡鬼心思多,你莫要輕信。”
馮唐也不大,十**歲,見到滿桌子的點心,挑了顆薑糖梅子,謹慎道:“陸相來時本就想著查糧,清河內雜亂,亦有霍氏的人,不如趁著這次除清,免得夜長夢多。”
楚染不知這些事,陸相心思縝密,來時一直未說,不想她早就謀劃,轉而一想,這些鏟除霍氏的人也就不計較了,問起陸懷思:“陸大人頭頂一個陸字,陛下就放心?”
“陛下下旨意時,您與陸相生死不明,那個陸字也沒什麼用處,且他曆來清正,陛下用他也放心。“馮唐解釋。
楚染道:“他來時是不是受了刺激?”
“殿下是何意?”馮唐口中的梅子沒味了,吐到帕子上包裹起來。
她動作優雅,與陸相極為相似,尤其是一舉一動,楚染察覺後,多打量她一眼,才道:“他來時口口誇讚恒王仁善,誇成了前朝賢王,喝了恒王多少**湯?”
馮唐氣息凝結,驚訝不已:“他來時是恒王送到城門外,不知說些什麼,不過兩人相談甚歡,陸大人離開時臉色不錯。”
“多半是真灌了**湯,你多注意些。”楚染囑咐她,還欲再問些陸懷思的事,婢女入內,道陸相請她過去。
馮唐要退下,楚染讓了份茶餅帶回去,外間的官員三三兩兩都還在外麵站著。她問馮唐,“可還有其他的事?”
“清河的事不大好解決,查糧一事若與陸相過來,就清河這些人查不出來的。”馮唐壓低聲音,眉眼如初。
“你二人接頭接耳說些什麼?”
兩人齊齊回頭,陸相站於雕花窗口,神色淡漠,距離兩人不過三步之遙。
“說陸相舊事,說說陸大人喝了怎樣的**湯,到處誇讚恒王。”楚染拽著馮唐往外走了一步,馮唐的手與陸蒔相比,溫熱如春。
窗前的陸蒔手按著窗柩,目光掃過兩人相握的手,眸色冷冷,“馮唐有事?”
馮唐跟著陸相多年,一語就知她不悅,忙識趣地與新平公主保持距離,抬袖行禮:“下官替太子傳話,他無大礙,望您照計行事。”
“太子有話,你怎地不告訴我?”楚染看著馮唐,剛剛吃了她的點心,喝了好茶,這麼大的事不說。
馮唐咬舌,剛剛被陸相情緒影響,一時心慌就將話說了出來,她隻得硬著頭皮解釋:“並無大事,讓、讓陸相莫要擔憂罷了。”
“他就不怕我擔憂?”楚染不聽她這鬼話,論擔憂,陸相會超過她?
馮唐苦惱,小公主不好糊弄,她訕笑道:“臣還有事,先退下。”
她越驚慌,楚染懷疑更甚,她隔著窗戶與陸蒔對視,“陸相不解釋一番?還是說一路上的事都是你布置的,沉船也是你提前安排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