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蒔是被京兆尹請來, 霍家與相府離得不遠,鬨得這麼大,她無法裝作不知。今日本就是休沐,寧王挑了今日,也是想將事情鬨得更大一些。
霍啟是不會出麵的,他不會為著這些小事露麵, 且寧王挑事, 他自覺自己是有理的, 霍二爺不明真相, 自然要討個公道的。
能壓製得住的親王, 隻有她。
京兆尹把持不住局麵, 兩相都不好得罪,隻有硬著頭皮去請她。她才到這裡就看見探頭探腦在看戲的楚染, 將人直接拉上馬車, “先回相府, 臣與寧王先入宮。”
楚染趴著車窗去看, 也聽不清寧王叔說什麼, 就隻見陸相領著人過去, 背影挺直,無聲間帶著威儀。
巷子口被陸蒔讓人封住, 讓京兆尹將行人趕出去,街坊內顯得空蕩蕩, 她一過去, 霍二就疾步走近:“陸相, 您可得為我做主了。”
楚染若在,肯定嗤之以鼻,往日見到陸相都當作未曾看見,今日就低頭哈腰。
寧王不屑一顧,扯著嗓子喊道:“大男子漢哭甚,砸得你不冤枉,走、走、走,去陛下麵前理論,莫讓旁人覺得本王以大欺小。”
陸蒔未置一言,就被寧王拉著麵聖,京兆尹不知發生何事,但寧王往日裡低調,今日這麼一鬨,底氣十足,他試著開解道:“為著這些事鬨得告知陛下,怕是不好。”
寧王大手一揮,“不可,本王今日定要麵聖。”
霍二也不懼怕,寧王挑事在先,他何懼之有,也跟著同意:“去見陛下。”
雙方一致同意,陸蒔也不知如何勸,頷首道:“也可。”
京兆尹感知事情不對,寧王振振有詞,他擔心霍二爺會吃虧,讓人給霍老報信,剛出巷子口就被寧王的人截下來,還有霍家去報信的人一並攔下來。
陸蒔幾乎未曾說話,在入章華台後,就先表態:“臣不知情,不知發生何事,不如聽聽寧王如何說。”
寧王手中抱著酒,先呈至陛下禦案,“陛下該知臣弟愛飲酒,海上的葡萄酒價格昂貴,臣就讓人買了些,前些時日又得了些海上的葡萄酒,飲後才知哪裡不對。有人坑蒙拐騙到臣弟頭上來,簡直可惡。”
霍二這才知悉事情原委,行禮與陛下解釋:“陛下,不能隻聽寧王一言。”
“霍二爺彆急,我有人證物證,你的人跑得快,本王也有後招,供詞都給你準備好了,莫要抵賴。”寧王早有準備,將自己懷裡的證詞,以及捉到的人統統拿上殿。
他準備得充足,就等著霍二掉進坑裡。
楚帝細細盤問過後,也不知如何說,反看向陸蒔:“陸相,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陸蒔懂楚律,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瞬息後才道:“按律處置,該流放。”
霍二腦門嗡嗡作響,磕頭求情:“陛下,此事都是下屬所為,與我無關……”
寧王心疼自己最後一瓶葡萄酒,盯了會,唉聲歎氣,聽到霍二辯駁的話,就道:“那也是你督下不嚴。”
楚帝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莫要開口,衡量局勢後,霍家經商百年,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他支撐著恒王。恒王平日裡大手大腳,也是有來源的,他勢必要敲打一二,吩咐道:“關入刑部,按律處置。”
與陸蒔所想一致,陛下對霍家也稍加不滿了,她揖禮後就退下,出宮時寧王跟了過來,“陸相,你與小新平鬨得哪裡不和?”
自己府內的事圓滿解決,就開始管問旁人家的事。陸蒔不好不答,頓下腳步:“臣多怠慢殿下,今日就去接她回府。”
寧王甚為滿意,將那日罵人的事情也忘了大半,滿意道:“楚染性子好,遇事你讓一讓,畢竟大她七八歲,遇的事總是比她多,莫要忘了當初先王後的話。”
陸蒔俯身答應,瞧著寧王騎馬離開。
霍家遭到陛下親自責罰,生意之事,必然會受影響,尤其是霍二爺被流放,生意可就無人接手了。
消息傳入東宮時,太子在與周文義商議通商一事,聽到後先是一怔,就聽到周老歎息:“陛下對霍家早就不滿,殺雞儆猴,也算是報應。”
太子深邃的眸子裡漾著其他情緒,將手中輿圖放下,“霍家二房流放,霍老在途中勢必會有所作為。”
周文義隻當未曾聽到,太子下狠手也非今日初始,霍家二爺死後,霍家經濟命脈勢必斷了大半,牽一發而動全身,恒王也會受影響。
*****
陸蒔時隔幾日後,在午後又去公主府請人回相府。
新陽住在公主府裡還未曾離開,巴巴地等著葡萄酒,聽到外麵傳聞後,頗為奇怪,道:“海上的酒比起陸相釀的還要好喝?”
“你自己嘗嘗就知道。”楚染不好與她過多解釋,霍家根基未動,生意卻損失大半,她心裡也覺得很舒服。
新陽漆黑的眼珠子一動,湊到楚染眼下:“阿姐有好酒嗎?給我嘗嘗可好?”
“沒有,都給寧王叔了,最後一瓶也作為證據交給陛下,一滴都沒有了。”楚染漫不經心,陸相讓她回相府,可她卻回了公主府,想著要不要在用晚膳前回相府。
她心中狐疑,新陽卻為大為歎息,感歎沒有嘗到好喝的葡萄酒,哀歎幾聲後就安慰自己:“無妨,有陸相的酒也可,我喜歡陸相的酒。”
楚染聽到這話就去揪住她耳朵,恐嚇道:“喜歡陸相的酒可以,人不行,可明白了?”
“曉得了、曉得了,耳朵疼。”新陽被嚇得連連點頭,不敢再提喜歡陸相的酒,兩字之差就要被揪耳朵。
兩人打鬨著片刻,婢女捧著幾壇酒過來,“殿下,陸相在花廳等候您。”
新陽立即跳了起來,“陸相好快,都將酒送來了。”
楚染打趣道:“你又怎知是陸蒔送來給你的。”
“感覺啊,陸相說到做到。”新陽愛不釋手,伸手摸了摸,隨後讓人送回自己公主府,下意識感覺陸相來接阿姐回相府,就吩咐婢女:“將酒送回府,我們也要回去了。”
楚染也不挽留,擔心周家為難她:“你著人回周府請二公子去公主府居住,實在不行自己走一趟。哪怕心裡再不願意,也要將戲做足了,可明白?”
人言可畏,萬事皆難,尤其周家二夫人又是長舌婦,禮節不周到,背後又會說三道四。
新陽點點頭,“曉得了,阿姐有空去找府裡玩玩。”
“好,回府且注意些,事情想不通透時讓人給我傳信。”楚染不放心,新陽的性子隻適合被明妃捧在手心裡,人心險惡,她心存善良,總會吃些虧。
新陽回院子去收拾行李,婢女引著陸蒔過來,她今日一身碧色裙裳,極為雅致。
楚染掀開眼皮,人便已到眼前,她先解釋道:“府裡還有新陽,不好丟下她一人,我便回來了。”
寧王砸商鋪的事幾乎鬨得滿城都知,霍啟慢了半步就失去了一個兒子。霍府子嗣多,得力的就幾個,霍二雖不入朝,在郢都城內也算是有名,被寧王打得沒臉,如今落得流放地步。
楚染斜靠著坐榻,屋內清涼,她也不覺得熱,隻一雙眸子幽亮地凝視陸相。這件事看似是寧王叔自己一手促成的,可關鍵之處還是陸蒔辦成的。
陸蒔讓她看得不甚自在,伸手捋順她鬢角碎發,輕輕開口:“不如等黃昏時再回相府,到時也清涼些。”
“陸相今日不忙了?”楚染奇怪,上次坐了片刻可就走了,匆匆回署衙,今日竟然要等到黃昏。
陸蒔掃過屋內一眼,屏風之後是床榻,她覺得略有些疲憊,近日裡為寧王一事忙得少有好眠,“時辰早,先休息,殿下可去送新陽公主出府。”
話音之內皆是疲憊,楚染問其言而觀她神色,眉眼處是難以掩蓋的倦意,她心裡咯噔一下,忙起身道:“那你休息,我不打擾你。”
她慌裡慌張,讓陸蒔感覺出幾分暖意,拉著她道:“殿下也不用慌,若不去送新陽公主,不如一道睡會。”
楚染昨晚半夜才睡著的,心裡牽掛著事情,輾轉難眠,被她一說也有些困,就同意了:“也好,那我去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