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籌謀(1 / 2)

楚染有些心虛, 握著繡樣的手不自覺地鬆開, 轉而去握著陸蒔的手, 她未做過忤逆之事,曉得老夫人是被她氣到了。

她滾熱的手觸碰著陸蒔, “陸相,要不要去看看?”

“無需去看,你我又非大夫,今年年禮作罷, 我還有事先回署衙。”陸蒔與她態度相反,神色淡漠間輕輕一笑, 捏了捏她的手心, “無甚大事,莫要在意, 本就是她自己得來的後果。”

老夫人與陛下不同, 她久居後宅,猶如井底之蛙, 看不清長久的利益,旁人誇她一句,就喜在心頭之上,不念親情, 圖的就是錢財。

前幾年陸蒔親自準備年禮的時候,都是按照每年的規矩來的, 今歲她瞧見了長平侯府的年禮, 心中有了比較, 覺得陸相怠慢她,竟不如一外姓人。

楚染做事並非狠,不過是在意陸蒔的顏麵,老夫人拒之門外,旁人會在陸相身後指指點點,又不知內情,恐會真的以為她對老夫人不孝順。

陸府門外一舉,不過是讓世人明白,陸相並非不孝,誰知老夫人就氣得暈倒了。

“真的不用嗎?”楚染顧念陸相的心思,又道:“不如我去看看?”

“不用去的,以相府名義去請太醫。”陸蒔道,她見楚染心思不定,知曉她被老夫人拿捏到了,歎息道:“你怎知她真病假病,這些年也誆過我幾次,宮內慣用的手段,你難道不知?”

宮內為爭寵,見不得人的手段頻出,楚染很早就見過,眼下也不與陸蒔爭執,“那我不去了,讓阿秀帶著些人參去看看。”

“可。”陸蒔應一聲,而後帶著人回署衙。

老夫人真病還是假病,楚染沒再去問,念及太子臨走時的托付,在年底前去東宮見阿楠。

入東宮先見太子妃,她神色憔悴,見到楚染後灰敗的眼神裡閃出光色,入宮的半年還不如在家裡活得自在。

楚染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她知太子妃家境不好,今年給她母家的年禮也較為厚重,給她帶了些首飾過來,道:“封地上送了些好東西過來,就給你帶了些,太子不在宮內,你需打起精神。”

“阿姐有心了。”太子妃言笑淡淡,見到她膚光勝雪後不禁羨慕,象牙小盒也是精致,她不禁露出讚歎,“這小玩意真是精致。”

“你有甚難事,可以讓人出宮同我說,宮內有賢妃,也大可去求助。”楚染開口寬慰,她在太子妃身上幾乎看到了阿娘的境地,隻是她還不如阿娘,至少阿娘有她和太子。

時至今日,她都不知太子是如何打算的,混賬事情做起來讓人咬牙切齒。

太子妃生得端莊,受父親教導後知禮,入天家也覺得是榮幸。太子是不喜她,但對她父兄確實很好,幾經提拔,也無可抱怨的。

她道:“阿姐放心,我會護住阿楠,太子的骨肉也是我的孩子。”

楚染不覺一笑,太子妃確實很懂禮,想通後就會是位賢內助,她誇道:“太子妃賢惠,混賬太子會懂得你的好,時辰不早,我先出宮去了。”

“阿姐不去見見阿楠?”太子妃起身送她。

楚染道:“不用了,你且多用心就好,飲食之上多謹慎。”

太子妃是正妃,她沒必要去見低微的妾室,旁人曉得了,也會讓阿楠處於風浪之上,不如裝作不在意。且宮人她托明妃多加照拂,多半不會出事。

現如今,她被陛下緊緊盯著,不如以往方便,能不見就不見。

太子妃親自送她出東宮,未及出宮的時候,內侍過來,道是陛下傳旨召見。

楚染習以為常,大大方方地跟著內侍入章華台,每回入宮不過得一杯茶,說了幾句閒話後,陛下放她出宮,無甚大事。

今日照舊,她捧著茶後靜靜看過一番,怪道:“阿爹日日飲這茶不覺枯燥嗎?”每回入宮都是相同的茶,以至於她現在品多了,也無甚口感。

“茶要細細品,你這般狂飲有甚樂趣,年底了賞你些好東西,進貢的的血玉珊瑚帶回府去玩玩,聽說陸家老夫人病了?”

血玉珊瑚是珍品,楚染見過一樣後就記下了,聽到無端的賞賜,她也是一喜,後半句並未放在心上,“病了,兒讓太醫去了,說無甚大事,靜養就可,兒謝阿爹賞賜。”

楚帝不願與她多說話,見她麵前的茶盞空了,衝她擺擺手:“出宮去吧,朕還有政事處理。”

楚染應一聲,退出章華台。

得了血玉珊瑚後,她瞧著有些欣喜,擺在府內也甚是好看,半人高的珊瑚在屋內耀眼。她忽而想起入宮飲的茶,每次陛下都會看著她茶盞,若是飲完就會打發她出宮。

不知怎地,她心慌了一下,讓人將珊瑚搬入庫房,請了府內大夫過來。

阿秀不知發生何事,請大夫後就一直惶恐不安,殿下看著活蹦亂跳的,請大夫做什麼。

大夫被請入內後,不敢抬首,探上新平公主脈搏,屋內落針可聞,須臾後他收回手,道:“殿下脈象平穩,並無內症,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往後你每隔三日過來一次即可。”楚染依舊不放心,或許夢裡的事讓她心有餘悸,心中總是忐忑不安。

天色漆黑之後,陸相回府。

阿秀習慣地將府內發生的事報與她,聽到請大夫之事,她眼睫一顫,道:“曉得了。”

踏進屋時,就瞧見小榻上懶洋洋倚靠著的人,屋內暖和,進去後就感覺身上舒服不少,她脫下狐裘,走到小榻旁,“你身上不舒服?”

“沒有,就是不放心,或許是大驚小怪了。”楚染無甚精神,見到陸蒔回來後,揚首看著她,朝她伸出手,唇角抿了抿。

她這模樣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陸蒔初見她委屈的神色,先是一怔,瞬息回身後就伸手抱著她,摸了摸她後背:“是否因為陛下今日召你入宮品茶的事?”

楚染靠在她的懷裡,熱身子貼著冰冷的身體,她不禁打了寒顫,也沒有推開她反將人攬得更緊,她不敢亂說,就支吾道:“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單單召我去品茶也讓人看不清楚是何心思,且每次都是相同的茶,害怕罷了。”

懷裡的人就像小貓一樣蹭了蹭,陸蒔冰冷的心口開始發熱,“讓大夫時常診脈,陛下的邀請能不去則不去。”

“他哪裡是尋常的父親,是陛下,如何不去,或許是我多想了。”楚染嘀咕一句,心口的慌亂因陸蒔的回來而平複下來。

陸蒔眸色幽冷,楚帝以毒掌控太子、恒王的事並不是沒有,前世裡惹得恒王怒而弑君殺父,今生莫不是將狠毒的手段用在殿下身上?

沉吟許久後,道:“不如多請幾個大夫過來看看,明日起莫要出府了,就說染了風寒。”也可借此試探陛下的態度。

“好,聽你的。”楚染從她懷裡退出來,自己放寬了心思。

年底祭祀的時候,太子不在恒王代為,王後稱病不出。

年初二的時候,大多數府邸都會設宴待客,相府收了不少的帖子,兩人都未曾出府,膩在一起繡香袋。

楚染不懂技巧,手指頭都紮破了,陸蒔無奈手把手地教她,閒暇的時間總是會過得快,午後馮唐來拜謁,陸蒔將人引到書房。

“陸相,臣下查清河戰船的人回來了,與清河的戰船對比,確實不同,這是兩方的圖紙。”馮唐將圖紙交給陸相。

去歲跟著恒王去吳江的朝臣多了心眼,留下了圖紙,後又讓人去重金購買吳江普通戰船的圖紙,讓工匠去比對,自然一目了然。

陸蒔道:“陸懷思不曾比對過?”

“他哪裡能做主,皆是恒王包攬,他未出力就得了好名聲,怎會多話。”馮唐解釋。

“那日城門下陸懷思怕是看出名堂,陛下對殿下百般試探,數次召入宮裡,以茶待之。”

“入宮就隻為品茶?”馮唐詫異,陛下政事繁忙,之前半年都不曾召見一次,怎地就突然頻繁召見,她提議道:“可是茶中有問題?”

“脈象診不出來,目前不知。”陸蒔心事重重,將數份圖紙收入櫃中,“陛下心思狠毒如虎,一時間也不知他的想法。”

伴君如伴虎,道理都是懂,隻是身在其中看不清方向,陸蒔近日裡請過多名大夫,每次回複都是身體如常,時間久了,反讓人愈發不安。

馮唐不知如何解釋,跟隨陸相多年,早已知曉她對新平公主之心,兩人也算是感情深厚。她試探道:“不如去試探陸大人?李初對他極為不滿,三番兩次忍著,自從知曉陸懷思心思不正後,心裡十分懊悔。”

陸懷思的身份尷尬,若是陸相動手,怕是覺得有愧陸老夫人,李初亦是陸相的心腹,真要做什麼,老夫人知曉後豈不鬨翻天。

是以,李初未曾敢動手,馮唐心中亦是不滿,總覺得陸相兩頭為難,她又道:“不如將人調出郢都城?”

“我已在試,隻是他方入吏部就調走,陛下也不會答應。”陸蒔道,她心有餘悸,陸懷思死不足惜,但一時間不好調動,陛下多疑,她恐會將心思惹到她的身上,到時得不償失。

馮唐哀歎不已,要出府時遇到新平公主,她眉眼如畫,一身紅色裙裳也極為嬌俏,她見禮後,公主開口挽留:“馮大人,不如留下用晚膳。”

“臣還有事,先出府。”

楚染隻當她是客氣,再勸的時候被陸蒔掐著手心,她抿住唇角就不說話了,陸相怎地如此小氣,她留人用晚膳竟還被掐。

馮唐離開後,楚染翻掐著她的手腕,氣勢洶洶:“掐我做甚?”

“馮大人有事去做,殿下莫要去耽擱人家。”

“辦事也不急在一時。”

“急,她很急。”陸蒔淡笑,牽著怒氣滔天的人回書房。

書房內暖意融融,屋門關上後光線黯淡不少,楚染惱恨她掐著自己,在屋內關上後就將人按在門板上,盯著她:“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與臣無關。”陸蒔被她壓著不動,凝視她眸子裡的光澤。

楚染不信,也學會反扣著她的腰,逼著她直視自己:“孤最不信的就陸蒔這幾字,與你無關,與誰有關?”

陸蒔淡笑,“她去尋連城,我並未吩咐她,她自己願去的。”

“她去找連城做什麼?”楚染一時未曾明白過來,掀開眼皮就見到她眸子裡笑意,頓覺又被她騙了,“騙子,今晚罰你沒的吃,不給馮唐吃,你也沒的吃。”

兜兜轉轉的事,陸蒔也不與她先說,畢竟那二人的心思還不明顯,連城憨厚一小子,怎會明白馮唐的心意。

她不說沒有把握的事,楚染依舊不滿,挪著腳步走近她,鼻尖碰著鼻尖,威脅她:“我的鐵鏈還未曾做好,你且猖狂幾日。”

“無妨,殿下開心就好。”陸蒔不為所動,楚染愛說這些恐嚇的話,真正如何也未見她有所動作,口頭說說,不可當真。

楚染冷哼一聲,不覺間炙熱的呼吸噴在鼻尖,陸蒔心口微顫後,輕輕合上眼眸,等著楚染的下一步動作。

“想得美,我才不親你。”楚染將人鬆開,大方地打開書房的門,悠哉悠哉地離開。

陸蒔:“……”

楚染撩了人就跑,且跑得歡快。馮唐那廂去找連城,兩人月夜相會之後,漫步在街坊間,連城買了許多小玩意給她,簪子胭脂步搖數不勝數。

馮唐也不曾拘謹,統統收下,兩人策馬過來的,在酒肆裡飲過酒後就要回府,兩人打馬的事,在巷子口遇到陸懷思,陸家馬車攔著路,平民百姓隻能避讓。

兩人站在巷子口進出不得,陸府小廝罵罵咧咧,百姓望而卻步。

連城要將人送回府邸,女子半夜在外終是不安全,馮唐勒住韁繩,笑道:“前些時日陸大人拉著公主府年禮一事,氣得李大哥到今日都是意氣難平。”

“陸大人怕是不敢忘了在清河挨打的一事了,如今出門都是帶著小廝了。”連城眼裡閃過恨意,看著周遭的情景,心生一計,道:“馮大人,我派人送你先回去。”

“不必,好戲豈能錯過。”馮唐深深一笑,調轉馬頭,往喧鬨處策馬走去,後麵的連城策馬趕上,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

一炷香後馬車還擋著巷子口,車夫坐在車上睡覺,小廝急忙喚醒你:“大人來了。”

車夫醒神後就跳下來,迎著大人上馬車,自己還未曾甩馬鞭,黑暗處砸來一物,正中腦門,眼前一晃就倒下馬車。

小廝一慌,忙護著馬車:“有刺客、有刺客。”

話喊幾遍後,行人都跑出巷子,忽而就衝進來數名黑衣人,持著棍棒而來,他們孔武有力,小廝哪裡是對手,片刻後就被打得倒在地上。

一人上前直接踹了馬屁股,寒風肆虐,星光淡淡,馬兒慘叫一聲,揚蹄就跑了起來,車內人被摔得頭腦發暈。

馬車衝上街道,零星的行人嚇得四下躲避,馮唐坐在馬上,冷冷望著這些,一旁跳出一少年,上前持刀砍斷馬蹄。

郢都城內又是一聲慘叫,就見高頭大馬摔倒在地,車廂跟著倒下,車內傳來一聲叫喚。

連城忙上前去查探,馬兒氣息弱了不少,再無力氣奔跑,他在外試著喚道:“車內可有人?”

“有、有……”陸懷思的聲音帶著顫栗,顯得氣勢不足。

連城掀開車簾,腳踩著一物進去,立即又聽到一聲叫喚,他慌忙撤回,“對不住了,你是何人?”

“吏部陸懷思。”聲音顯得微弱,約莫是摔得厲害。

“原來是陸大人,下官連城,要扶您出來嗎?”連城憋著笑,蠻狠地將人直接拖了出來,後麵小廝找了過來,呼喊聲蓋過了陸懷思的呼痛聲。

小廝慌忙將人送回府,連城就此彆過,笑著將馮唐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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