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遇襲(2 / 2)

韓暉下馬,看謝雲洲這一番移動似是疼到了腿,瑩白的頸項上現出青筋,額上也有細微的汗珠,隻那一張俊美的麵龐還波瀾不驚,眉眼間清清冷冷的,如覆霜華,他腰背挺直,舉止從容,仿佛是坐在華美的寶座之上,而不是坐在一張輪椅之上,一眼瞧去頗有不似凡間人物的驚歎。

縱使韓暉已對這位年輕的大梁左相十分熟悉,還是會不禁在心裡惋惜:如此美人竟是身有殘疾。

韓暉在前帶路,薛含推著輪椅跟上,一直到了車隊最前方才停下,韓暉指了指一個被壓跪在地上的人,說:“謝相公,這是那些奴隸的領頭之人,末將觀他更像西戎人,可說的卻是北燕話。”

謝雲洲低眼看去,略微有些詫異,隻因韓暉指的那人明顯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麵龐稚氣未脫,在他眼裡著實就是個小孩兒,很難想象是韓暉口中領著奴隸們在兩方交戰之際趁機暴.亂逃跑的人。

即使被人扭著胳膊摁在地上,那少年也不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而是仍在奮力地掙脫著桎梏,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胳膊上的關節在拉扯之下時不時發出危險的嘎啦聲。

聽到輪椅聲,少年猛地抬頭看過來,臉上的兩塊淤青讓他看著很是狼狽,衣服也臟汙破爛,露出的麥色肌膚上有很多傷痕,唯有那一雙碧藍色的眼睛漂亮至極,剔透清澈。

少年看出謝雲洲是使團的主事人,非但沒有膽怯,反而死死盯住謝雲洲,就像一頭盯著獵物的野犬,凶惡陰狠,桀驁難馴,要不是被人製住,下一瞬說不定就要撲上來咬人。

謝雲洲很久沒遇到敢咬他的人了,自從他入京以後,隻有他咬彆人的份,京城的世家私底下還說他就像一條瘋狗,沒想到今日遇上一個小鬼倒是與他相像。

韓暉說少年看著像西戎人,是因西戎人膚色較深,眼瞳常有異色,少年的膚色和眼瞳與西戎人無異,但西戎人五官粗獷,少年卻長相精致,更像是燕人,隻不過燕人大多膚色白皙,須發偏黃。

如今的塞外四國並不封閉,常有通婚,這少年應該是西戎人與燕人結合而生。

謝雲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少年,問道:“聽得懂漢話嗎?”

少年不願理他,眼中的狠勁兒更甚,薄薄的肌肉繃緊,用力往後一撞,要不是他受了傷又消耗了許多力氣,這一下很可能就被他掙開了,一個士兵被他撞得險些摔在地上,反應過來後立馬按住少年的肩膀,和另一個士兵一起掰著少年的肩膀就想把人胳膊卸了。

謝雲洲阻止道:“彆欺負小孩兒。”

少年瞬間又抬頭看過來,氣得咬牙,更想撲上來咬他了,謝雲洲似笑非笑道:“哦,看來是聽得懂。”

塞外四國與大梁共存一百餘年了,不交戰時也互通有無,無論是西戎人還是燕人,懂漢話的都不少見,謝雲洲對此倒不驚訝。

謝雲洲掃了眼另外幾個奴隸,對韓暉道:“給他們點銀子,把他們都放了吧。”

韓暉驚訝了一下,想著右相他們要是在這裡,怕是要說一句“蛇蠍美人居然轉性了”,但嘴上還是應道:“遵命。”

重獲自由的少年臉上也有驚訝,看著謝雲洲沒有動。

“從北燕來的?”謝雲洲對他說道,“回去找你家人吧。”

少年低下頭,單膝跪在地上沉默不語,韓暉遞給他一小袋碎銀他也沒有接。

謝雲洲瞥見他眼中閃過的脆弱與茫然,那兩汪碧藍色瞧著有點哀傷,謝雲洲修長的手指叩了叩輪椅的扶手,身後的薛含會意,推著輪椅往前了些,停在少年麵前。

“沒地方去了?”謝雲洲問,“還是不知道去哪兒?”

少年攥著拳不知在想什麼,半晌,第一次回應了謝雲洲,輕輕“嗯”了一聲,但不知道回應的是哪一句。

謝雲洲看著少年也陷入深思,眼中的興致卻更濃了,過了良久,他又問:“打架打得怎麼樣?”

少年與他對視了一眼,有一絲張狂的不屑,他養回了一些力氣,站起身時動作都變快了,對著離他最近的一個士兵猛然橫踹一腳,再飛撲而上彆住對方的脖頸乾脆利落地把人摔在了地上。

韓暉和幾個士兵衝過去把人拉開,重新將這少年按跪在地上,謝雲洲對他們擺擺手:“放開他。”

這回少年沒有反抗,也沒生氣,還對著謝雲洲揚了揚眉,眸中有未散的狠色。

“要是沒地方去,跟我走如何?”謝雲洲坐在輪椅上笑了起來,伸手拈起少年的下巴,“你與我有緣,今後就做我的劍刃吧。”

少年還是看著他,沒有說話,但也沒拒絕。

太陽快落山了,他們必須要趕去下一座城池休息,謝雲洲對韓暉道:“啟程吧。”

說完他吩咐薛含送他回馬車上去,那少年猶豫了下,站起身也跟了上來,謝雲洲便又停下,回頭問他:“知道我是誰嗎?”

少年看了眼韓暉,說道:“他叫你謝相公。”

許是有段時日沒喝水了,少年的嗓音聽來乾澀沙啞,但漢話卻說得很標準,聽不出什麼口音,想必已經學了有好些年了。

謝雲洲點了個頭,道:“我是大梁左相謝雲洲。”

明明此時他坐在輪椅上是被人俯視的角度,但他抬頭看向人時卻又輕而易舉地占據了主動地位,教人下意識畏懼,少年聽到他說:“今後我是你的主上,你……就叫薛刃吧。”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