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張(1 / 2)

對薛刃來說,大梁都城潁都從前隻在天下人的盛讚之中,此番臨近潁都,他才知大梁京城的繁華確實遠勝過北燕,也難怪塞外四國總對大梁心向往之。

快入潁都前,薛刃想起那張寫滿日子的紙,在謝雲洲睡下後還偷偷拿出來又看了一眼。

前兩天剛過去的九月十九果然也沒有新添畫的小圈。

看來這些日子裡需要做的事並非常事,在路上是完成不了的。

可既然做不了任何事,而九年過去,謝雲洲理應早已將這些日子全都爛熟於心,無需提醒,又為何出遠門還要隨身帶著這張紙呢?

這些日子究竟有什麼重要的?

縱然薛刃有太多疑問,但這也僅僅是謝雲洲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點秘密而已。

謝雲洲這個人啊,可全身都是秘密。

使團會在次日一早入潁都,隨後要去麵聖,稟報此次出使的大小事宜,遞交東瀾的和談文書與禮物,故而前一天使團就不急著入城,隻在城外暫住。

薛刃在屋裡收拾好東西出來,見謝雲洲身邊多了一個人,比謝雲洲年長一些,佩著劍,老成穩重,與謝雲洲雖熟稔但仍是規矩恭敬。

聽到薛含叫了聲“容哥”,薛刃明白這就是謝雲洲和薛含總是提起的薛容——那個傳說中劍法很好的人。

薛容也立馬將目光轉向他,對他稍作打量,並無多少驚訝,應該謝雲洲早就說起過他。

謝雲洲指了指薛刃,對薛容道:“我在北黎邊境救下的北燕人,覺得與我還算有緣,他又無處可去,願意跟著我走,就把他帶回來了。接下來幾個月你好好教他劍法,他在劍術上天賦和悟性都很不錯。”

“是。”薛容應了一聲,猶豫少頃,又問,“主上,可要將他帶去彆院?”

薛刃心中疑惑:去彆院是乾什麼?

謝雲洲道:“我與他說過暗影的事,他知道一些。”

薛容見狀,便直接向薛刃解惑:“之前彆院是訓練暗影的地方。”

“可以對他嚴格一些,讓他去彆院待一段時間。”謝雲洲囑咐薛容,“不過他以後不在暗處,會跟在我身邊,你倒不如多教他點規矩和人情世故。”

薛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是……屬下明白。”

謝雲洲看薛刃不出所料又是一副眼裡不服但嘴上沒說的樣子,笑道:“這把劍刃鋒芒過甚,我不想他以後做出犯上之事。”

薛刃其實不太明白謝雲洲怎麼就這麼提防他,殊不知他隻想哪天走得遠遠的,根本沒興趣對謝雲洲做什麼事。

“聽聞太子殿下離京了?”謝雲洲斂笑正色道,“可有說何時回來?”

薛容回道:“今年荊水秋汛猛烈,月前一處大堤決口,百姓死傷數千,賑災錢糧卻遲遲未撥……”

謝雲洲點頭:“此事我已知曉,殿下已數次上書,戶部說撥不出錢糧?”

“是,陛下都親自查看了,確實早已……入不敷出。荊水一帶情況已慘不忍睹,再無錢糧賑災怕是要民變。”薛容續道,“幸虧主上與東瀾和談已成的消息傳回,吳郡太守恰巧是周家子侄,周家賣了太子殿下一個麵子,由吳郡領頭,集合江東富庶之地調糧,陛下又在殿下的勸說之下同意拿出重修淩雲觀的錢暫作賑災之用。昨日殿下已領旨親去楚州督辦賑災事宜,應要月餘方歸。”

在塞外四國眼中,大梁無比富饒,米倉裡的稻米堆得都要爛了,錢財玉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北燕的勳貴平日裡也喜歡效仿大梁世家,認為在吃穿用度上如大梁世家一般才算是彰顯身份地位,薛刃光是看著他們東施效顰就可以想象大梁世家的富裕,誰知今日剛到潁都門前,他就聽到這麼一番話。

話裡話外似乎都在說大梁沒錢,連賑災都有心無力。

看謝雲洲神色如常,可見這種情況是早就有之,所以大梁的錢都去哪兒了?

謝雲洲眼中毫無波瀾,沒有歎息也沒有憐憫,顯得他很是冷情,話語中甚至帶著一絲玩味:“陛下能同意拿出修淩雲觀的錢真是奇事,殿下怕不是拿了什麼事做了交換。”

“這個殿下未說,屬下不知。”薛容搖頭,又道,“陛下拿出這筆錢其實心裡不悅,這兩日要楊世安想辦法把這筆錢補上,淩雲觀今年修不了,明年一定要修。”

饒是薛刃聽得都無言以對,天下皆知大梁皇帝從小多病,登基後便醉心修道煉丹,求長生不老,在京中大肆修建道觀,這淩雲觀是他在宮中的一處修道之所,不知重修究竟要多少錢,但足夠拿去賑災說明可是一大筆錢。

皇帝當到這份上也是夠了,不關心災情,反而隻關心自己還有沒有錢修道觀。

謝雲洲輕嗤一聲,道:“讓楊世安去想辦法吧,反正陛下不會問到我們頭上,我們看戲就是了。”

薛容頷首,謝雲洲又問:“殿下那邊還有什麼事?”

“之前主上托殿下去查的事有眉目了。”薛容取出一張紙躬身呈上,“請主上過目。”

謝雲洲接過,細細看完,嘴角輕勾,道:“暗影是死得無聲無息,但楊世安畢竟下手匆忙,必定會留有痕跡,果不其然啊。”

薛容猶疑道:“主上當真要把那件事移到明麵上與楊世安硬碰硬?”

“這事本就在明麵上,隻是他楊世安以為與此事有關的人都死光了,所以就成了暗中陰晦,無人再提。”謝雲洲笑意森寒,“他自己露了破綻,我趁機重提舊事太正常不過了。”

薛容道:“殿下要屬下轉告,說此事還是需謹慎,不要過早激怒楊世安和他背後的那些世家,雖說此事為主上的心病,但也是楊世安的心病,小心楊世安狗急跳牆。”

薛刃心中微動,當年是哪一年?

那張紙上的二十六個日子又湧上心頭。

按梁人的紀年,今為永承八年,九年前……

似乎那時大梁的年號叫太興,但太興五年和六年天災人禍齊出,朝中也發生了大事,大梁皇帝覺得太興這年號不吉利,遂改為永承。

可惜九年前薛刃還太小了,不清楚那會兒大梁具體發生了什麼,且他從前在北燕也不常打聽大梁朝政之事,雖聽說過三言兩語,但知之不詳。

謝雲洲似是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道:“我知道,放心吧,在此事上我自會注意分寸。”

次日一早,韓暉領兵護著謝雲洲的車駕在中間,自潁都章華門而入,去往宮中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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