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之事(1 / 2)

薛刃仍在每日觀察謝雲洲。

白日裡謝雲洲約莫都在尚書省理政,入夜後經過他半個多月的觀察,謝雲洲這日子過得可稱索然無趣。

謝雲洲似是沒有任何喜好,琴棋書畫都隻是消遣,就連喝的茶也沒有固定的種類,喝一段時間就會換幾種,再想想穿衣吃飯,他確認了一件事——謝雲洲不喜歡任何東西,也不愛做任何事。

他又想起謝雲洲說過一句話,說自己不管男人女人都不喜歡。

所以從人到物,謝雲洲就沒一個喜歡的。

難怪謝雲洲沒有求生之意,這世間沒有任何人和事值得謝雲洲留戀,又如何會想活著?

謝雲洲往屋中望了眼,見薛刃握著筆停在那兒發呆,筆尖上的墨滴落在了白宣上,暈開一片濃黑。

左相府所有屋子都不設門檻,也少有台階,為的就是方便謝雲洲進出,謝雲洲自己推著輪椅進去,抬手在門框上輕叩了兩下。

薛刃霎時回神,一慌亂筆上又落下兩團墨跡,把已寫好的字也蓋了上去,這張紙必然是要重寫了。

不過前麵確實是自己走神了,薛刃心裡歎了口氣,乖乖重新拿了張白宣,感覺右肩上有些疼,他用左手揉了兩下,這一動作卻被謝雲洲看在眼裡,問他道:“受傷了?”

薛刃其實都忘了這裡是不是有道傷,因為這半個多月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受點傷,已然習慣了。

他自己倒是不甚在意,以前學騎射和在軍營裡瞎混的時候,也是成天大傷小傷不斷,做這些事哪有不受傷的?

但謝雲洲這麼問了,他心念一轉,擱筆又揉了一下,低頭說:“一點小傷,沒事。”

謝雲洲覺得薛刃也挺有意思的,倔強不服輸的是他,喜歡裝可憐的也是他。

這般裝模作樣想必又是想求得他的同情,進而跟他拉近關係,但在謝雲洲眼裡,薛刃每次被人關心總是會有點訝異也有點無措,像是極少被人這般對待,因而幾次之後,謝雲洲就在想,薛刃的故意裡是不是也有那麼幾分期待他的關心?

就如同食髓知味一般。

謝雲洲推著輪椅到他身邊,問道:“還有哪裡有傷?”

薛刃頓了一下,道:“可能哪裡都有點。”

謝雲洲喚了聲薛容,等人進來了,說道:“他身上傷得重不重?”

薛容也是一頓後才說:“屬下不知道……”

“屬下每次問他,他都說沒什麼事。”薛容看謝雲洲莫名不太高興的樣子,趕緊解釋道,“屬下看他也行動無礙,就沒多問,但給了他很多藥,想著要是傷了也會自己上藥。”

謝雲洲又看向薛刃,後者神情略有尷尬地說道:“有上藥,但有些地方塗不到,而且有時候自己忘了就……算了。”

“去那邊坐著。”謝雲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邊的矮榻,“衣服脫了。”

薛刃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應了一聲,慢慢蹭過去,再脫了上衣。

謝雲洲取藥的手停了停,看到薛刃裡衣已有好幾處破口,邊角亦有磨損,但他自己顯然不在這些小事上注意,一直都還這麼穿著,而現在因身上有傷口,裡衣上還沾了些血跡。

“等等!”因薛刃是側坐著的,謝雲洲能清楚地看到右肩胛骨那裡有一道傷口破得厲害,與衣服都有些黏連在一起了,薛刃居然渾不在意地就想這樣直接脫下來,他趕忙製止,“彆動!”

薛刃被他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把手放下,坐著不動了。

謝雲洲從櫃中又取了一把剪子,先用剪子小心剪開那處的布料,慢慢將衣服脫下來,他低眼一看,此處竟還不是最嚴重的,背上還有一個被利器戳出來的窟窿,應該有好幾天了,但都沒怎麼好好上藥,深可見骨,皮肉翻卷,乍一看十分駭人。

“這是怎麼回事?”謝雲洲倒了點藥粉上去,“傷成這樣,你也不怕出事。”

薛刃感受到藥粉落在背上,有些疼,但尚能忍受,隻輕輕吸了口涼氣,說道:“被機關射出的暗箭傷到了,紮得比較深,拔出來的時候流了很多血,但後來就沒什麼事了。”

謝雲洲很懷疑他以前是怎麼活過來的,怕是從來受了傷都是不管不顧,任其自然,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傷才算是嚴重。

“一會兒我讓薛容去叫個郎中來給你看看,傷得太深了。”謝雲洲道。

“不用這麼麻煩。”薛刃回頭說道,“真沒什麼事了。”

謝雲洲往他肩胛上撒了些藥粉,悠悠道:“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薛刃轉回頭,低聲道:“聽您的……”

“以後我做了決定就不要質疑。”謝雲洲這時候了還不忘教訓他,“服從才是你該做的。”

薛刃隻好道:“是。”

薛容得了謝雲洲的命令,出門去找郎中了,薛含整理了一下幾個箱子,說道:“主上,這些都是您寫過字的紙和竹簡,屬下看過了,都是沒用的,堆了不少了,要不清理了吧?”

謝雲洲看了眼,道:“還是老規矩,燒了吧。”

薛刃也用餘光往那邊看,謝雲洲便對他說:“以後你跟我出去,除了公文,其他凡是我寫過字的都要帶走,待堆積得多了,你整理後就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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