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庭?”小姑說著, 一臉疑惑站起來,向門口探去, “她不是去他男朋友家了嗎,怎麼回來了?”
叔叔,一美也紛紛回頭去看。
幾個月不見, 書庭瘦了好多, 瘦到整個人像縮小了一圈。
穿一件深藍色T恤, 領口不大, 卻把一側瘦瘦小小的肩頭幾乎露了出來,身上仿佛連一件T恤都掛不住了。T恤下擺彆進了褲子裡,也不知在那鬆鬆垮垮的T恤裡,腰又瘦到隻剩下多少。若不是從披下的中發間, 看到姐姐的側臉若隱若現, 一美都認不出來那是姐姐。
小姑和一美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
書庭微微低著頭, 不說話, 像是在掩蓋臉上的淚痕和花掉的妝容,隻是費力把一個行李箱拖進來。
嬸嬸連忙搭了一把手, 把行李箱抬進來。
書庭便拖著行李箱,一言不發地走進了一美房裡。
低著頭, 肩膀縮著, 像要把自己蜷起來, 而不是之前那個昂首挺胸, 無論到了哪裡都堂堂正正的樣子。
像被人抽去了骨頭。
叔叔的椅子背對客廳, 於是一直艱難地扭過身子,目光追隨書庭,直到書庭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叔叔這才回過頭,微微低下頭歎了一口氣,樣子有些生氣。
他也不知自己在生誰的氣。
生書庭的氣?
生那個小子的氣?
生自己的氣?
叔叔麵露不悅,而後不輕不重地摔下了手中的筷子,走進了陽台,一美知道叔叔一定是去抽煙了。
嬸嬸則僵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怔怔轉回身,拖著發木的腿,慢慢挪進了廚房。看著一桌子餃子,沒有絲毫胃口,嬸嬸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知該把自己放在哪裡,是把下一波餃子煮了?是繼續擺小碟?愣了好一會兒,與一美四目相對,便小聲對一美說:“你先吃。”
一美有些失神,聽了嬸嬸的話,微微搖頭。
她吃不下。
小姑問:“怎麼了?書庭見那個男生他媽是今天嗎?”
嬸嬸點點頭:“是啊。”
“她之前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
“她說跟小許在蘇州玩幾天再回來,這怎麼……”
正說著,從一美房間裡開始傳來書庭抑製不住的哭聲,一開始是“嗚嗚”的,像把頭埋進了枕頭裡,過了一會兒,聲音越來越大,變為全然的嚎啕大哭。
聽著哭聲,全家人的心都緊在了一起。
甚至不明事理的周小明,也乖乖坐在小姑腿上,看看一美、又看看嬸嬸,見大家都是驚慌失措的模樣,於是也不敢吭聲,隻是一臉懵逼地坐著吮手指。
嬸嬸整個身子僵硬下來,站了好久,直到一美拉了拉嬸嬸的衣袖,嬸嬸這才怔怔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哭聲一直持續了很久,像足足有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後,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書庭抽了抽鼻子,又下床拿抽紙,擤了十幾次鼻子,而後打開了行李箱,從裡麵翻出卸妝水、護膚品、換洗衣物,“咯噔”一聲按下門把手,走出來,走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鎖上門,書庭看著鏡子裡那個雙眼浮腫,臉頰漲紅,因為哭了太久,毛孔也變得粗大,整張臉開始營養流失,妝容更是花得一塌糊塗的自己。
這麼醜的自己,本來也不值得人喜歡吧。
她打開了化妝棉,拿出兩片,又打開了卸妝水,胡亂灑到了化妝棉上,開始卸妝。一邊卸一邊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流過紅腫的麵頰,有些刺痛。
卸了妝,又往浴缸裡放了水,整個人坐進去。
廚房裡,三人聽書庭還在哭——這一次隻是小聲的抽泣,時不時傳來抽鼻子的聲音,每每聽到,都叫她們心驚肉跳。
嬸嬸擔憂地皺著眉;“這是怎麼了?”
小姑說:“吵架了?分手了?”
一美說:“不會是他媽媽對姐姐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吧?”
嬸嬸便生氣地歎了一口氣。
書庭在浴缸裡坐了好久,直到水徹底冰透了。
原本拿了換洗衣物,隻是也懶得換了,於是裹上浴巾走出去,回到一美房間,整個人濕著頭發躺進了被子。
……
姐姐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
每天飯也不怎麼吃,水也不喝,隻是關著窗簾,一直晝夜不分地躺在床上。有時看手機,有時覺得拿著手機重,便什麼都不乾,隻是怔怔睜著眼睛發呆。有時放空著、放空著,便又忍不住地哭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常常沾濕枕頭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