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獨處的僵硬,鐘禦心知肚明。
他淡淡地重複了一遍徐祈請的用詞:“酒店?”
鐘禦的聲音與性格如出一轍,沉且冷。在之前徐祈清最為其心動的那段時間,他的音色與現在並無二異。隻是那相同的醇厚磁性中,少了許多居於上|位之後才磨礪出的冷峻與積威。這一點,在此刻鐘禦放慢語速的情況下尤為更甚,冷到讓人心生怯意,不由得自己反省起過錯與失誤。
徐祈清卻對這無意識的威壓視若不察,他的語氣如初,續道:“鐘氏的合作酒店,應該離公司不遠?”
徐祈清這次回國是應了穆衍的邀請。邁入年初門檻,鐘氏集團旗下的傳媒資源被統籌整合,分離成一個運行完備的獨立係統,穆衍從原本的子公司總裁轉而開始接手鐘氏傳媒,鐘禦更是以不過三十的年齡在集團總部成功升任執行董事,掌舵鐘氏指日可待。
分手三年,徐祈清幾乎是硬生生將鐘禦這個名字挖出自己的骨肉,抽筋斷髓,鮮血淋漓。他無意與鐘禦再有接觸,但穆衍為他提供的機會著實可貴。鐘氏集團以房地產起家,曆經三代,踏遍沉浮。如今鐘氏已是橫跨金融投資、物流運輸、公共管理等數個領域的商業巨擘,旗下的許多品牌和產品,也已經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存在。對於這個巨頭所拋出的橄欖枝,徐祈清沒有理由拒絕。
穆衍與徐祈清在國外求學時同寢四年,之後穆衍回國接手家業,也未曾斷過聯絡。兩人多年相識,對彼此的能力都很是信任,徐祈清很順利地通過了履曆檢驗與線上的重重考核,最終得以出任鐘氏傳媒為他提供的首席創意師一職。
鐘氏傳媒雖是鐘氏極為重要的一部分,但由於其運作的特殊性,已經與鐘氏集團形成了相互獨立的兩個係統,為鐘氏的其他領域提供專業的服務。CIO這個職位本身也不必參與太過繁瑣的行政事務,所受拘束很是有限。因此,徐祈清才更加中意這個機會。
他雖然沒有在國內工作過,但外聯的工序大同小異。鐘禦說的停電無從證實,徐祈清並不想再多費口舌,他隻想把安全區的警戒線
重重地塗抹清晰,界如楚漢,兩不相乾。
鐘禦沒有繼續再問,徐祈清也保持緘默。一向以寬敞舒適為賣點的車廂空間擁擠不堪,塞滿了理所當然的尷尬。
徐祈清坐在後座,背脊如一支孤零零長成的硬竹。那件裹著體溫的外套還掛在臂彎裡,高定西裝的版型嚴謹貼合主人的身材,剛剛披在他身上時卻略顯寬大。察覺外套的款式之後,徐祈清打消了疊起衣服的念頭,讓還要上身的昂貴西裝長滿皺褶並不禮貌,但他好像也找不出合適的方式去放置這個外套。
連綿的夜雨並未淋低開著暖風的車內溫度,近一小時的車程中卻蓄滿了擰一擰可以滴水的陰鬱。穩重消震的汽車在沉寂中行駛著,路邊燈火漸起,街影重重疊疊,繁華的城市慢慢顯露出身形,溫柔地將車容納。
添越彎過一個圓滑的弧度,穩穩地停在了一家酒店的門口。後座的門鎖被按開後,徐祈清彎腰下車,市區內的雨已經停了,他在冷風裡站了一會,將外套遞給了從前座內走出的鐘禦,輕聲道了一聲:“謝謝。”
鐘禦神色淡然,他接過衣服抖開,張臂將外套重又穿上。昂貴的布料劃出一道柔軟而美妙的弧度,把男人高大完美的身材裹在其中。他遙控打開了後備箱,將內中的行李拿了出來。徐祈清從他手中接過箱子,又道了一句:“謝謝。”
鐘禦收下這兩聲疏離,眼看對方轉身走進酒店,他的眼神微動,不動聲色地斂去了神情裡的掌控之中。
尚未察覺的徐祈清走進大廳,他把行李遞給了迎上來的迎賓生,走到前台單手搭在硬滑反光的桌麵上:“打擾,我需要一個單人間。”
訓練有素的前台人員用標準化的服務音回應道:“先生您好,非常抱歉,本時段已經客滿,我們暫時沒有客房供應了。”
…入住旺季?徐祈清雖然心有疑惑,但對國內的酒店確實不太了解。他繼續道:“那這裡有鐘氏的預留房間嗎?”
“請您稍等一下。”對方在電腦上查閱了入住係統後,利落道:“有的,先生。您要入住預留房間嗎?”
徐祈清點了點頭,前台人員繼續道:“好的,預留房間的入住需要申請方的確認,請問您
有鐘氏接待方的聯絡方式嗎?”
徐祈清頷首:“稍等。”
他還沒來得及更換國內的電話卡,用的仍然是之前與公司溝通時的聯係號碼,接待處的人很快接通了電話,聽明了他的來意後卻道:“徐先生,請問負責為您接機的人員是?”
“嗯?”
“是這樣的,今天有一個合作方要入住您現在所在的酒店,公司預留的房間已經滿員了,您把接機人員的信息給我,我幫您查詢一下是否預定了其他酒店。”
接我的是你們老板,徐祈清伸手捏了捏眉心,道:“我是私人接機。”
對方語氣微變:“這,您的意思是,今天沒有公司的人去接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