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離院門不太遠的地方,楚休緩了緩背上的傷痛,徑自站起身來。
“你是來找我的吧!”他道。
他知道兄長在鸞棲殿前跪了一夜,也知道女皇今日就要殺了他們兄妹三人。
楚休自知無力反抗,也並不害怕。那斷魂湯他既喝過了一回,就不怕再喝一回。
他隻是不明白,既然結果還是這樣,為什麼還要讓他再活一次。
鄴風打量著他:“你是楚休?”
楚休垂眸:“我是。”
“倒很聰明。”鄴風點了下頭,“陛下傳召,你隨我來。”
說罷他便轉身向外走去,楚休滯在原地,好生怔了一怔,才敢提步跟上。
“鄴風公子!”他邊追邊喊了聲,鄴風身後還跟了兩個宮侍,但見他有話要說,都沒攔他。
鄴風回過頭,楚休滿目茫然:“怎麼回事?”
鄴風淡然:“我隻是奉旨辦差。”
“……”楚休啞一啞,還是忍不住多追問了一句,“我哥……”
鄴風言簡意賅:“元君在鸞棲殿側殿養傷。”
“啊?!”楚休不敢置信,“陛下不殺我們?”
“?”鄴風眉心微跳,再度轉過頭看看他,好心告誡,“到了禦前,彆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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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棲殿,虞錦在楚休來前先見了見楚杏。
她原本的想法很簡單,以現在的狀態,她為避免留下黑曆史想和楚傾“好聚好散”沒那麼容易,得先緩和一下關係再說。但楚傾先前被她逼得那麼慘,若得了機會不一刀捅死她都算不錯的了,想緩和亦不是簡單的事。
她便想從他的弟弟妹妹“下手”,把他們拿下了再去軟化他,所謂曲線救國。
結果見到楚杏,她發現拿下他的弟弟妹妹可能也不會像她想象的那麼輕鬆,起碼這個小姑娘不太好辦。
——她五歲時就經曆了楚家的重大變故被沒為宮奴,擔驚受怕地過了足足兩年。一見到虞錦她就怕得不得了,不敢出聲,但是眼淚一個勁兒地掉,小小的身子跪伏在地上不住打顫。
虞錦看得心情複雜:何苦牽連未成年人呢?自己是有點做得過了。
於是她上前去扶楚杏,楚杏嚇得終是沒忍住一聲嗚咽,她趕緊出言哄她:“彆怕啊,彆怕。”
楚杏惶恐地點頭,但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虞錦尷尬地看看四周,“來,姐姐帶你吃點心,好不好?”
這是她在孤兒院做義工時學的。
孤兒院裡很多孩子都缺愛,對陌生人更充滿了不信任。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拿零食哄一哄總能拉近距離,屢試不爽。
楚杏果然也是這樣。
她自打被沒為宮奴後就再沒見過什麼好吃的東西。虞錦將她領到桌邊,便見她的目光往案頭的點心上一落就挪不開了,卻又不敢動,隻怯生生、又直勾勾地看著。
“吃呀?”虞錦和顏悅色地碰碰她的胳膊,楚杏緊緊抿唇,不安地搖頭,聲音低如蚊蠅:“謝陛下,奴婢不餓。”
虞錦當沒聽見,拿起一塊牛乳酥送到她嘴邊:“禦膳房剛送過來的,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這道牛乳酥是虞錦很喜歡的一道點心,從內到外都是層層疊疊的薄薄酥皮,又每一片奶味撲鼻,一口下去滿口溢香。
濃鬱的奶香飄進楚杏的鼻中,最易勾得人食指大動。楚杏很快就鬆動了,抽噎著張口,將牛乳酥吃了進去,一邊吃一邊打量她。
虞錦眉開眼笑:“慢點吃,彆嗆到。”
楚休進殿就恰看到這一幕,不禁毛骨悚然。
他張口想喊楚杏,女皇恰好抬眸看來,他的聲音便驀然噎住,心驚肉跳地下拜:“陛下聖安……”
“你是楚休?”女皇問他。
楚休不自覺地屏息:“是。”
“起來吧。”女皇淡泊開口,楚休滯了滯,依言起身,見女皇正將那碟點心端起來,吩咐鄴風,“你帶她去外殿用點心,朕有話跟楚休說。”
說完,她就察覺到了楚休緊盯點心的目光。
正想吩咐給楚休也備一碟過來,定睛又看出他這神情絕不是餓了或者饞了。
她便坦誠道:“朕沒下毒。”
楚休猛地收回視線,麵色微白:“下奴沒那個意思。”
“沒那個意思麼?”女皇以手支頤打量著他,語氣慵懶而帶探究。楚休不自覺地雙肩緊繃,視線僵硬地低垂著,半分也不敢動。
長得還挺好看,擱二十一世紀大概都能憑臉出道了。
——虞錦心裡由衷讚歎。
正一正色,她清一聲嗓子:“朕跟你商量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