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2 / 2)

先帝臨終之時,虞錦也才十二歲。先帝唯恐江山動蕩,便留了遺旨,命丞相輔政。

他初見虞錦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那時她有點怕生,坐在龍椅上看著他不吭氣。

他便信步上前,蹲到了她麵前,笑問她:“陛下半晌都不說一句話,打算成婚後也這樣麼?”

她因為“成婚”一詞雙頰驟紅,他心裡有種惡作劇得逞的愉快。

那時他卻不知道,她原是真打算成婚後也這樣。

大應女皇十五歲便可大婚,大婚即可親政。

她在大婚當日順理成章地收回了虎符。

楚家在軍中積威不淺,但將士們更忠於皇帝,先帝大概也是因此才能這樣放心地用楚家。

於是在他還在洞房裡等她的時候,禁衛已壓向了楚家。

他聽說這件事的已近半夜,他被驚住,懵得徹徹底底。

再細問家中落罪的原因,竟然是謀逆。

他直至此時才知,為何大婚的宴席早已散去,女皇卻遲遲不來見他。

他硬闖了鸞棲殿,與她據理力爭。她正寫著刑部尚書親自審案的旨意,眼也不抬一下地告訴他:“這不是元君該多嘴的事情。”

她已經換了一身常服,淡淡的暖黃,與鸞棲殿中的燈火通明恰好呼應,他的一襲大紅婚袍顯得與這一切都格格不入。

“陛下……”他看著她,隻覺得不可置信。

他甚至不知她是從何時開始對楚家生出的恨意,竟然一出手就要將楚家趕儘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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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鑰匙碰撞的聲響撞入夢境,接著,就是開鎖的哢嗒聲。

楚傾驀然驚醒,抬頭看去,眼前仍隻是令他茫然的黑暗。

“哥!”接著出現的聲響令他周身一冷:“楚休?!”

楚休進屋便來扶他,被他反手握住:“你怎麼來了?陛下她……”

“她說讓你回去養傷去!”楚休的口吻輕鬆無比,“也不殺長姐了,會暫且讓暗營的人將她看押起來。”

跟著又補充說:“哦……我和小杏也沒事,你放心吧。”

楚傾愣住,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

而後他追問了一路,也仍沒弄清究竟怎麼回事。

楚休隻語焉不詳地說,是陛下自己想開了。

弑君辱君這種事……竟還能以“想開”一詞了結麼?

楚傾愈聽愈是費解。

鸞棲殿裡,虞錦在楚休離殿後原想回去就寢,卻不知怎麼就停在了殿門口,止不住地往外張望。

宮人自然不會攔她,也不會多嘴相問,她便直至暖轎停在殿外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麼。

她……抽什麼風?

虞錦怔了一怔,猝然轉身,逃也似的回到內殿,一把拍上殿門。

殿門闔上,她又禁不住地扒在門縫處看。

她看到他被宮人攙扶進來,分明緊咬牙關的樣子,心底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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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口,楚傾艱難地邁過門檻,駐足緩了緩氣。

殿中的暖意與熏香的味道一並撲來,他這才真切地相信自己確實回了鸞棲殿。相信之餘,那股不解也湧得愈發厲害——她到底為什麼?

她究竟在想寫什麼呢?

當真能忍下長姐的兩條重罪,既不遷怒他,又饒了長姐一名?

他滿心都在探究她的心事,與此同時,皇城中的鐘聲遙遙撞響,隱約傳來,轉瞬即逝。

三更天,子時,新的一日。

她的聲音驀然鋪天蓋地地壓下:

“他沒事吧?”

“看起來氣色倒還可以。”

“我去當麵問問?”

“算了還是不去了。上午氣勢洶洶地把人送過去,這會兒又沒骨氣地接回來,想想都丟人!”

“……萬一他有什麼不適呢?”

“嗬,不適也是自己作的,誰讓他那麼死要麵子。”

一股瞻前顧後的矛盾之感可見一斑,楚傾惶惑地抬頭四顧,遲疑著開口:“陛下?”

從方才的一句句聽來,她該是就在附近,在能看到他的地方。

卻聽楚休回說:“陛下應是已經睡了,哥你也早點睡吧。”

那聲音卻還在繼續:

“他為什麼叫我?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不然還是去見見他?”

“去了宮正司,晚膳他應該也沒怎麼用吧。”

“要不傳個宵夜給他,順便問問他有什麼事?”

虞錦在不知不覺中,心裡已不知念叨了多少廢話。

終於,她推門邁出了門檻,倒還維持住了一派若無其事:“元君可還好?”

“……”楚傾忙從偷聽心音的專注裡抽離出來,麵無表情地朝她頷首,“臣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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