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對此更是一頭霧水。他雖飄了幾十年,自問將宮裡的事看了個七七八八,可上一世的這會兒大哥早已離世,他們這會兒為何賭氣他哪能知道原因?
可他問楚傾原因,楚傾又不跟他說。情急之下楚休將心一橫,決定跑一趟鸞棲殿好了,沒準兒陛下窩著火反倒能跟他說說原因呢?
然而離鸞棲殿殿門還有三兩丈遠的時候,麵前忽一道黑影掃過。楚休不及看清已雙腳離地,紅牆綠瓦皆從腳下疾速劃過,短暫的恐懼過後他脫口大罵:“又乾什麼!放我下來!”
沈宴清拎著他的領子飛簷走壁,並不開口。他拚命掙紮起來,她眉心微跳:“再動,鬆手摔死你。”
“有種你真摔死我!”楚休咬牙切齒,“不摔死我你就不是個女人!”
沈宴清氣笑,目光一掃,落在了旁邊的一方院子裡。此處已是皇宮偏僻處,這方院子更是空置已久了,院裡半個宮人都沒有,安靜得悄無聲息。
楚休落地就要去推院門,黑影一晃,又被擋住。
楚休瞪眼:“你乾嘛啊!”
“楚小公子,你總凶我乾什麼。”沈宴清負手而立,“自己被嚇暈你怪誰?再說,後來我賠不是給你買的點心,你沒吃?”
“你……”楚休語結。
他吃了,沒少吃。
吃人的嘴軟。
楚休偃旗息鼓,忿忿地倚住牆壁:“什麼事,你說。”
“這還差不多。”沈宴清欣然,“我也是看陛下和元君這樣著急。你說都挺大個人了,一個兩個鬨什麼小孩子脾氣?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啊,真是麻煩。”
沈宴清邊說邊搖頭。她其實也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說話的口氣卻頗是的老成。
楚休帶著幾分訝異打量她:“……你敢說陛下和元君鬨小孩子脾氣?”
“嗬,我對事兒不對人。”沈宴清聳聳肩,“問你啊,‘林頁’的事,你知道嗎?”
“林頁?”楚休鎖起眉頭,“不知道,是人名?誰啊?”
沈宴清皺眉想想,又換了個問法:“那你哥進宮前有過什麼奇怪的舉動嗎?”
“……”楚休被這個問題驚著了。
他知道沈宴清是暗營指揮使,素日裡常接觸各種大案,命案也有不少。
……難不成大哥把這個叫林頁的殺了?
這猜測令他多了幾許提防,啞了啞,斟字酌句地擾亂她的思路:“那可……那可多了去了,我哥從小就是個怪人!我聽我姐說,他在太學時就總想學些不該他學的東西,史書政書啊什麼的都看,還偷著去外舍院參試。但那會兒他和陛下都訂親了,差點惹出□□煩,虧得家裡把事情遮掩住。”
他想沈宴清要問的一定不是這個,孰料沈宴清鳳眸微眯:“‘史書政書什麼的都看’?”她本能地抓住了蹊蹺的細節,略作沉吟,又加以追問,“後來怎麼不看了?我瞧元君現下都不碰這些啊。”
“多新鮮,這不是要和陛下完婚嗎?”楚休一副看傻子的神色,“家裡當然就不讓他看了啊,讓他學那些他該學的東西。他爭不過家裡,就放棄了啊!”
一個模糊的原委輪廓在沈宴清腦海中浮現出來,和一些斷斷續續的線索連成一條線。
陛下最初讓她去找林頁墓的時候,她不知從何處找,就讓暗營試著打探過這人到底是誰。
暗營將京城和太學都查了個底兒掉,竟無這個人。營中一些年長的前輩卻聽說過他,說曾經確有這麼個人與陛下交好,但這個人“離經叛道”。
按楚休方才的說法,元君兒時也恰好“離經叛道”,隻是為了與陛下成婚,硬將性子改了過來。
陛下呢,對這些都不知情,現下大概正著惱於元君的隱瞞。
沈宴清咂一咂嘴,情愛之事,是真的麻煩。
這倆人前陣子相處得那麼好,現在又得知從前就是青梅竹馬小夥伴,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嘛?吵什麼吵。
她想得無奈,縱身一躍跳上牆頭,姿態恣意地坐著:“哎,楚小公子。”
楚休翻眼睛:“又乾嘛?”
沈宴清問他:“你想幫忙對吧――那你會裝委屈嗎?替你哥委屈。”
“……”楚休梗了下脖子,“你是要我去鸞棲殿告訴陛下他最近過得不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沈宴清嗤笑:“瞅你這傻樣兒。”
陛下自己最近都為這個過得不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聽聞元君也如此,未必能有多少動容,沒準兒心裡反倒能痛快幾分,那可就玩擰了。
“我是要你去鸞棲殿告訴陛下,元君那幾年在家裡有多鬱鬱、多不順心、多想回到太學找他的小夥伴去。”
“啊?”楚休訝然,轉念一想,懂了。
隻是仍有幾分遲疑:“那如果陛下不肯見我……”
不及說完,眼前黑影一劃,雙腳驟然又落了地。呼呼風聲不絕於耳,比來時速度更快,他不得不閉了眼睛。
再落地他一睜眼,便見自己已置身鸞棲殿寢殿中。女皇倚在羅漢床邊讀著折子,見了他眉頭一皺,就喝問沈宴清:“帶他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