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1 / 2)

“……”楚休呆滯地看向沈宴清, 沈宴清一派輕鬆:“他有話要單獨稟給陛下,臣先告退了。”

說罷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不見了。

虞錦蹙著眉頭看楚休:“什麼事?”

“臣……沒什麼事……”楚休喉嚨緊繃, 女皇麵露不耐:“快說, 不說就滾, 沒工夫跟你耽擱。”

楚休真的很想滾, 又硬讓自己撐住了。一邊是女皇有著孕卻日日悶悶不樂,另一邊是自家兄長也天天茶飯不思, 現下沈宴清給了個機會讓他來解決問題,他再慫巴巴地滾掉也太廢物了。

楚休理了理思緒,按照沈宴清的意思將兄長兒時的事情說了。雖然那時候他還很小, 很多事情隻是後來從長姐嘴裡聽了個七七八八,但也足以講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了。

隻是, 他不清楚這些和兄長與陛下近來的不快有什麼關係,一五一十地說完就閉了口, 戰戰兢兢地打量女皇的反應。

女皇猶是那樣姿態閒散地坐在羅漢床上,神情也看不出什麼變化,低垂著眼簾, 安靜了半晌。

楚休啞了啞:“陛下?”

虞錦的眼睫輕輕一顫:“你先回去吧。”她維持著從容, “彆跟你哥哥說你來見過我,我想想。”

楚休自想為兄長再多說幾句話, 隻是又實在不清楚原委。想了想,隻覺是不是兄長在女皇麵前又犯了兒時的倔脾氣惹得女皇不快了, 便又道:“陛下彆跟大哥計較……他一貫就是那麼個脾氣, 我母親都拿他沒什麼辦法。”“你回去。”虞錦的口吻生硬了兩分。

楚休一縮脖子, 識趣地不再多言:“臣告退。”

這幾日因為心裡煩,虞錦很不愛在跟前留人, 看見誰都覺得暴躁。於是楚休一退出去,殿裡就安靜無聲了。

虞錦怔怔地在那裡坐著,木然半晌,心底的苦澀猶如漣漪,一圈圈地越泛越廣。

她其實記得的,楚傾跟她說過林頁當時離開太學,是因為家裡為他定了門親事。她也知道,若他就是林頁,那麼那門親事便是與她的親事。

這幾日來她都在拚命回避這個問題。

先前種種已讓她在這段感情裡十分忐忑,若理智些說,她到現在都很清楚,自己是不該對他動心的。

她對他愧疚到不知該如何彌補,他不計較已讓她驚喜,他也願意喜歡她,就讓她受寵若驚。

這樣的情緒讓她在這份感情中如履薄冰,哪裡還有力氣承擔他的恨意。

所以這些天她都在逃,像隻鴕鳥,像隻縮頭烏龜。她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既因憤怒於他的隱瞞欺騙,更因懼怕從他眼中讀到冷淡和仇恨。

她從來不是個多麼有勇氣的人,能為楚家之事認錯,一是因遺臭萬年的惡果在逼她,二也是因有一份愛在支撐。

如今這份愛轉成了恨,如果可以,她會寧可一直躲下去。

可偏偏楚休來了,楚休把從前的過往一句句地告訴她,迫著她直視這一切。

虞錦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

她明明那麼怕麵對他的恨,可如今聽了那些殘忍的經過,她又更心疼他了。

她著惱於他的經曆,更著惱於這世間的不公。

她早就清楚他的傲氣,但若他是林頁,他就更有過一腔雄心。這樣的雄心被生生扼殺,就相當於雄鷹折翼,該有多麼痛苦。

更何況,他已經那樣痛苦了,上一世她還用那樣恐怖的法子殺了他,既殺了楚傾也殺了林頁。

虞錦忽而發覺,這一切她都是逃避不開的,她根本沒什麼逃避的資格。

哪怕他真的恨她,也不是她這樣轉身離開的理由。

可是她又真的好怕。

她那麼喜歡他,受不了他眼中有哪怕一丁點兒厭惡她的情緒,更不想看他逆來順受地討好她,她太害怕這兩種場景出現在她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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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到了暮色四合時,楚傾才發覺自己已然又枯坐了一天。

他這兩天常是這樣。

前幾日他總是不甘心地想去見她,可她不願見,他也怕自己總惹她不高興會讓她動了胎氣,這兩日就不再去了。所以他會在白日裡試著找些正常的事做,昨天是寫字今天是看書,卻是哪樣都沒做下去。

他不記得自己是在哪一刻走得神,一走就拉不回來了。

他會止不住地想先前幾個月的點點滴滴,想她腦子裡那些奇怪又有趣的自言自語,想她蹲在床邊碰他的睫毛玩,想她強作鎮定地跟他看……咳,那種書。

最終這一切又都會化作她的一句話,猶如夢魘纏綿不休。

她問他說:“原來你連一句真話都不肯告訴我麼?”

他反反複複把這句話想了很多遍,懊惱又委屈。

他其實隻有這一件事瞞了她而已,隻有這一件事。

長歎口氣,楚傾喚了宮人進來,燃明殿內燈火。又過了約莫一刻,外麵的光線更暗了些,卻見幾個宮人忽地又進了殿,將殿中燭火一盞盞吹吸。

楚傾一滯,抬眸看向鄴風:“乾什麼?”

“元君。”鄴風一揖,“臣等奉旨辦事。”

言畢也一吹,將屏風邊僅剩的燈火也吹熄了。

接著宮人們在黑暗中退了出去,不過多時,又一道人影進了殿。

仙姿綽約的一道影子令他驀然起了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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