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儀殿外, 自女皇進了殿門起,楚休已不知在外踱了多少個來回。他想進去看看女皇與兄長談得怎麼樣了,又不敢, 忽然間眼前人影一晃, 勁風席麵, 他不及喝止一聲, 已被拎著領子提了起來。
“……怎麼又拎我!”楚休看著腳下的亭台樓閣放棄掙紮,沈宴清也不說話, 低笑一聲,直接拎著他飛出宮外,飛進一家酒樓三層的雅間。
她推門出雅間吩咐了幾句, 折回房中,方笑道:“事情辦得不錯, 請你吃頓飯。”
“……?”楚休一愣,旋即喜形於色, “你是說陛下和我大哥和好了?”
沈宴清點頭,又見他輕一吸氣:“你偷聽了?”
“怎麼是偷聽。”沈宴清懶洋洋地坐到桌邊,從筷筒裡摸出一雙筷子, 在桌麵上一磕, “我是看你在外轉來轉去,怕你衝進去壞事。至於他們說了什麼, 那是自己飄到我耳朵裡的,我有什麼辦法?”
楚休一時辨不出她這話的虛實, 卻也聽得出她在炫耀內功深厚。暗自撇了下嘴角, 他也坐下, 追問說:“你沒騙我?陛下和我大哥真和好了?”
“真的啊。”沈宴清說著將手裡的筷子遞給他,“至於他們具體說了什麼, 你彆問,我不能說。”
“知道知道,你們暗營規矩嚴。”楚休嘖聲,轉而又笑,“那該我請你吃飯啊!”
於情於理都是他和楚傾關係更近,而沈宴清是個外人,和兩方都扯不上太多關係。
沈宴清卻笑:“你這小孩,算得倒清楚。”
“誰是小孩!”楚休立顯不服,“我今年都十五了。”
“哦――”沈宴清打量著他,點點頭,“都到嫁齡了啊,是不小了。”
跟著又說:“這樓裡的東西可都不便宜,你有錢嗎?”
“我……”楚休卡殼了一瞬,硬著頭皮問,“有多‘不便宜’?”
沈宴清嗤笑出聲,信手在他額上一拍:“行了,你吃吧,這酒樓我名下的,帶人來還逼人掏錢不成了黑店了?”
楚休啞然,隻好作罷。沈宴清看著他就想笑,也說不清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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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儀殿中,寢食難安許多日的兩個人把話說開,胃口都一下子好了。二人一起用了晚膳,出去消了會兒食、各自看了會兒書,又傳了宵夜。
虞錦罕見地放縱自己,拿出二十一世紀歪在床上吃零食的感覺端了碟點心放在手邊躺著吃,楚傾倒不餓,讀書間無意中看到她這樣就笑了,起身走到她身邊把碟子拿起來細看:“吃了大半盤了?”
虞錦嘴裡還嚼著,翹著二郎腿,抬了下眼皮:“是唄。”
楚傾輕輕嘖聲:“不膩?”
這可是碟花生酥糖。
虞錦嘬了下手指:“有點。”接著就擺手,“不吃了,我去漱口,我們早點躺下,說會兒話再睡。”
他應了聲“好”,她便爬起床喚了宮人進來。他也去沐浴更衣,過不多時,二人就一並躺到了床上。
虞錦軲轆到他身邊趴著,叭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他驀地笑了,明眸轉過來:“乾什麼?”
“我都多少天沒看見你了!”她不忿道。
楚傾注視著她:“臣去了多少次鸞政殿?陛下不願看。”
“我傻子唄!”虞錦躺下,把他的胳膊抱在懷裡。兩個人安靜了會兒,他又說:“林頁就是臣,陛下失望麼?”
這是他那天問過的問題,當時她理解錯了。現下兩人重歸於好,這似乎已經無關緊要,可他還是想知道答案。
察覺到她不解地抬頭,他便說得更清楚了些:“林頁曾經的遠大誌向,臣全都舍棄了,陛下失望麼?”
說這話時,他雙目怔怔地望著床帳的頂子。而她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直被問得胸中一悶。“怎麼會?”她脫口反問,想了想,又認真搖頭,“這有什麼可失望的,現在的你也很好,不然我會喜歡你嗎?”
楚傾笑了聲,心下五味雜陳。
他好像有點想多了,對她而言當然是現在的他更好。對天下女子而言,都會是不胡思亂想的丈夫更好。
卻又聽到她續說:“再說,讀書這種事,活到老學到老。你現在讀也一樣嘛,禦書房有的是書。”
楚傾微怔,繼而想到她方才交給他的“差事”,一哂:“陛下隻是想讓百姓能將男孩子們也送去認字,這樣規勸的文章臣隨時可以寫,陛下不必用這樣不合規矩的辦法哄臣。”
“誰哄你了。”她口吻沉靜,“我就是願意讓你讀,你放心讀就是了。”
他說:“可是臣已然不可能為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