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虛(1 / 2)

楚傾是在翌日傍晚到的楚府。這不是尋常省親, 身為元君這樣被趕回家顯不風光。於是楚家也沒有如何迎接,隻楚薄差了幾個家仆來恭請他進去,整個宅子都安靜得異樣。

進了自己的住處, 楚傾見到了楚枚。楚枚緊鎖著眉頭, 看著他歎氣:“我就說聖寵靠不住……”

楚傾笑笑, 也不多說什麼, 楚休先前被他叮囑過,亦知道不能同家人多言實情, 一語不發地做出一臉頹喪狀。

楚枚看他們這個樣子,覺得楚傾大概想自己靜靜,很快就離開了。楚休顛簸了一天一夜也很是勞累, 亦回了房去。楚傾盥洗後躺仰麵躺在床上怔怔出神,心緒是甜是苦難以辨清。

在給虞錦出這主意的時候, 他以為自己半點也不會在意做這一場戲。他畢竟是真正被她厭惡過的人,那時都熬過來了, 現下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更沒什麼可在意。

可真做起來,他卻發現並不是這樣。

在這四個月裡, 宮裡因為兩個人的爭執議論紛紛, 宮人們見風使舵難以避免,這些他倒不太在意。

但他想她了。

他們都已習慣了有趣事便要同對方說, 習慣了夜裡偶爾醒來總要往對方那邊靠一靠再睡。這些習慣在潛移默化間養成,不知不覺已根深蒂固, 突然做不得了, 總會突然而然地讓人心裡一空。

他也想小了。一轉眼的工夫她已有八個月大, 這該是小孩子長得最快的時候,他卻不能看到她一天天都有什麼變化。

有些時候, 他也會被噩夢糾纏。夢境沒有道理,會將從前和如今糾纏,虛虛實實之間常讓他有些恍惚,辨不清眼下的“失寵”是不是真的。

如此醒來時他總會失神半晌,變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有時會怕她假戲真做真不喜歡他了,有時有想她翻牌子時會不會真的臨幸了誰、又喜歡了哪一個。

初時他還能理智地勸住自己,後來這樣的情緒愈演愈烈,就勸也勸不住了。

他隻能跟自己說,就算弄假成真也得把事情辦完,除安王是大事,結果如何關乎家國天下,兒女情長不可與之相較。

“喵。”輕細的貓叫打斷思緒,楚傾偏頭,薑糖正在椅子邊伸懶腰。

他不禁失笑:“沒心沒肺地吃吃睡睡一整路,可算醒了?”

“喵――”聽到他說話,薑糖跳上床。十分霸道地蹲在他胸口舔爪子洗臉,收拾舒服才邁著貓步走下去,在最內側盤了個團兒,閉眼接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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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清涼殿裡,女皇一溜煙地跑進寢殿,彎腰一把將剛爬進寢殿的皇長女抱了起來。

阿是前幾天剛學會的爬,幾日下來已能爬得很快。她又很有好奇心,這兩天她因不知抓了什麼東西扭頭就迅速爬走已被抓到過三回。

這回虞錦把她抱起來,她還正要把東西往嘴巴裡塞。虞錦趕緊奪下來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玉印。

“你怎麼什麼都想吃!”板著臉輕打一下她的小手,虞錦抱著她進了寢殿,坐到案前。

阿咯咯地笑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往著她。她在她額上親了親:“乖哦,母皇再給你畫張畫!”

她最近常給她畫畫,一天至少有一張,常是畫一件剛發生的趣事。然後讓她按個小手掌的印再踩個小腳印,讓宮人妥善收起來。

宮人們私下都說她是慈母之心,要將皇長女的一舉一動都記下來,其實是也不全是――她最初動這個念頭,其實是想畫給楚傾看的。

她知道楚傾有多疼這孩子,小孩子長得又飛快,他幾個月看不到她的成長過程太可惜了。

若這年代有網絡,她會恨不能給他開個直播。但彆說直播,照相錄像都辦不到,隻能用畫來儘量彌補缺憾。

作畫的時間不短,阿沒事乾,不多時就打起了哈欠,然後在她懷裡一靠就睡了。

虞錦笑笑,讓乳母將她抱去東側殿好好睡,畫完才又找過去,悄悄在她腳底手上染上墨,再按到畫上。

畫好後她親手將它掛到西側殿,這樣的畫已經掛了一大排,按順序看下來,能清楚地看到手印腳印在一點點變大。

唉……事情快點了了吧!

楚傾不在,她連個能放開了說笑的人都沒有。隔三差五翻牌子也隻能下棋看書,她身心都很寂寞啊……

而且也沒人叫她錦寶寶了!

這個稱呼雖然被叫出來總覺得很惡心肉麻,每每他提完兩個人都要一起打哆嗦,但長久沒人這麼叫她,她還真有點想。

人啊,總是這樣賤得慌。

不多時,尚寢局的人進了殿,又到了翻牌子的時候。虞錦看著牌子毫無興趣,想著已有四五天沒翻了,才又翻了顧文淩。

玉致殿,顧文淩已被一位宋中侍拖著連下了三盤棋。尚寢局的人一來,他簡直如獲大赦,當即撂了剛執起來的棋子:“不能讓陛下多等,看來是下不完了,中侍慢走。”

宋中侍在這裡坐了兩個多時辰,什麼也沒問出,心下懊惱。聖旨當前卻也隻能告退,起身一揖:“臣告退。”

顧文淩噙著笑目送他離開,待他走遠,籲著氣搖頭:累死人了。

一連兩個時辰,宋中侍不住地旁敲側擊,一會兒說陛下政務繁忙,問他覺不覺得陛下近來精神有點虛;一會兒又說不知陛下到底喜歡怎樣的人,自己不知該如何侍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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