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淩一早就聽出來了,他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套他的話,探一探陛下可曾真的臨幸過他。
後宮眾人應該都有這種疑惑吧……
顧文淩初時也很忐忑,覺得陛下是不是獨獨看不上他。但日子拖得越久他愈發確信了,後宮這幾位近來雖都常被翻牌子,但陛下大概是誰都沒碰過。
這種事又不好問。一是床笫之事原就難以啟齒,二是誰在忐忑之中都會怕問起來反倒得知陛下獨獨不喜歡自己。眾人便在無形中構建了一種默契,都一副紅光滿麵的樣子,好像自己最近真的聖眷正濃。
顧文淩不清楚陛下為何如此,但求這意味著元君的失寵也是假的。
元君專寵的那些時日,後宮很太平。宮權交到他手裡,他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不得寵的過得不好,安穩日子誰不喜歡?
況且,他對陛下原也說不上喜歡。所以相較於應付那些爾虞我詐,他更願意這樣清清靜靜地活著。
若不是進了宮,他大概會想辦法拿一筆錢離開家、離開京城,雲遊四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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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馬車在清晨的薄霧中悄悄離開楚家,駛去安王府。車中之人頭戴鬥笠,壓得很低,刻意遮著麵容。在府門前沒有多停半刻,便閃入府中。
府中侍從引著他一路疾行,很快進了正廳。安王正立在窗前想著事,聞聲轉過頭來。
她早已知曉來者是誰,但見他摘下鬥笠真的出現了,目中還是透出了幾許狐疑的玩味:“元君究竟有何貴乾?”
楚傾笑一聲:“殿下坐。”
說著他自己便先行落了座,安王輕挑著眉頭打量他,坐到了他對麵,又說:“聽聞元君近來境遇不佳,為何在這個時候倒有心情見本王?”
他們並不相熟,就是從前沒事的時候也並未見過幾麵。
卻聽楚傾笑道:“為了保命。”
安王一怔,轉而顯出好笑:“皇姐要殺元君?”
跟著又自顧自搖頭:“那本王怕是幫不上忙。宮中之事本王如何能插手?倒是元君,何不借著往日的情分為自己說說情,本王看皇姐也並非鐵石心腸。”
“不是鐵石心腸,也是喜怒無常。”楚傾輕笑,眼底淡淡沁著冷意,“君心難測,我也累了。”
語中一頓,他抬眸望向安王:“所以我想勸說殿下,早日登基。”
安王一愕,拍案而起:“你胡說什麼!本王可沒有反心,何來登基之說?”
“沒有麼?”楚傾你目不轉睛,氣定神閒,“可是一年之後,殿下便登基了。”
“……你說什麼?”安王眼中惑色深深,不解其意。
“我活過一次了,殿下。”楚傾睇著她。
一瞬裡,她如料看見安王眼中溢滿訝色,就像在看一個怪物。緊接著,這訝色又化作不信與嘲笑,她道:“元君與我裝神弄鬼什麼?”
楚傾搖搖頭:“我知道殿下不會信,我身在宮中,也不清楚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殿下生出反心,但殿下一年之後確是登基了。”
他一壁說著一壁站起身,一步步踱向安王,頓時帶來幾分壓迫感:“可又過一年,殿下便被推下了皇位,我母親親手將殿下刺死在了鸞政殿裡。”
“那時我已然死了,是虞錦殺了我。我的魂魄看到了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安王有些慌神。
她告訴自己這是無稽之談,可他目光那般堅定,看著不像假的。
他又說:“這回,若殿下願意,我會想辦法讓虞錦死得悄無聲息、將小假死送走,自此遠離朝堂。殿下的繼位便會順理成章,我母親也說不得什麼。”
“隻要殿下肯早些繼位,趕在她賜我一死之前。”
皇位的誘惑來得太大,虞繡一時有點恍惚了,又很快定住了心神:“想不到元君這樣會編故事。”“殿下不信。”楚傾垂眸,了然而笑,“不急,殿下且等著看。”
“兩個月後殿下的孩子會平安降生,賜名虞玖。孩子出生沒幾日,乳母突然得了急病暴斃而亡。殿下緊張,唯恐孩子也染病,進宮請旨,讓太醫們在安王府守了幾天幾夜,確保孩子無虞。”
“哦……殿下還要注意件事――殿下近來偏寵側君,生產時正君便會找側君的麻煩。殿下生完孩子身心皆虛無暇顧及,可那側君家中也不一般,會為此請陛下主持公道,一時鬨得朝中雞犬不寧、京中人儘皆知,人人都會知道殿下後宅不寧,殿下要為此頭疼許久。”
他將事情說得太細,安王邊是覺得他故弄玄虛,邊又有些禁不住地信了。
楚傾眼看著她眼底的慌亂愈發分明,垂眸淡笑,落座回去:“殿下且可以等這些都驗證了再拿主意。保我一命也保自己一命,何樂而不為?”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些事,是虞錦和楚休一起回憶著,拚拚湊湊給他想出來的。
可安王不知道啊。
楚傾抿著淡笑品茶,不動聲色地探她的心事,探到她前後矛盾,左右為難。
終於,她猶疑不定地開了口:“她什麼時候會賜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