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珩這回準備了兩份編寫大綱, 一份專為成年考生精心打造,語句精煉例題經典。另一份則是為兒童準備的,圖文並茂語句活潑, 非常適合兒童的心理發展。
等到薑錦修他們看完陸安珩的編書大綱後,臉上的神情都變得高深莫測, 十二隻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陸安珩,眼神中含義莫名。
陸安珩被他們看得心裡直發麻,忍不住稍稍往後退了一小步,試探地問道:“前輩們以為如何?”
沒人開口,空氣繼續安靜。
半晌, 蘇修齊長歎一聲,看向陸安珩的眼神中莫名多了一絲畏懼,伸手拍拍胸脯, 鬆了口氣道:“還好老夫當年科考之時沒有碰上你!”
這書編的,簡直是來催命的!簡單的加減乘除也就算了,後麵那些應用題中,小明小紅不斷從甲地到乙地,不斷地往水池裡倒水舀水又是什麼鬼, 閒得慌嗎?
數學渣蘇修齊看得頭都大了一圈,瞬間感受到了來自陸安珩的惡意。蘇修齊忍不住敬畏地看了那份編寫大綱一眼,心道這書要是編出來, 如同自己這等就是在算學上不開竅的考生還能活?
想到這裡, 蘇修齊真心實意地給陸安珩提了個建議, 開口道:“這書編出來後, 你可得立馬管你師父和嶽父要上幾十個護衛,寸步不離的跟著你。”
不然真的得被人揍成豬頭。
陸安珩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轉向薑錦修,笑道:“那就得看師父樂不樂意給了。”
薑錦修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牙疼,這會兒他倒是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當年自己惹事兒的時候,薑錦淵總是一臉牙疼地看著自己了。這種給人收拾爛攤子的滋味,實在是酸爽得難以形容。
然而看著陸安珩一臉無辜的樣子,薑錦修也隻能壓下心裡這種無比坑爹的感覺,拿過陸安珩的那份為兒童編寫的數學大綱,無語地問道:“其他題目就算了,為何雞兔同籠的問題會出現在幼童的課本裡?你當他們一個個都是天才?”
這會兒也有雞兔同籠題,出自《孫子算經》,裡麵曾提過一句“今有雞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雞兔各幾何?”
算法極其複雜,數學渣如蘇修齊,至今都未曾弄明白。
結果陸安珩竟然把這題安排進了兒童課本,讓小孩子學。如此喪心病狂,就連薑錦修都看不下去了。
對此,陸安珩很是理直氣壯,前世的小學生四五年級就開始學雞兔同籠的問題了,摸清了算法後,一個個解題解得飛起。同樣的年紀,沒道理這會兒的小孩子就學不會啊。
於是理科生陸安珩擼起袖子就給六位大佬展示了一下好幾種解雞兔同籠的思路,算式法方程法各來了一遍。
沒錯,陸安珩還把未知數X的概念也編了出來。不得不承認,方程比算術法思維更快,能解得題型更多。這會兒陸安珩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能推廣一下數學,便夾帶私貨將方程式也編了進去。
其實《九章算術》中便有方程一章,隻不過沒有指代的字母做等式,而是將題目中所有相關的數據並肩排成一個方形,最終得到的是一個類似增廣矩陣的式子,解法較為困難。
陸安珩則參考了後世的數學教科書,按照內容從淺到深的編寫法則,在學完四則混合運算以及等式的概念後,循序漸進地引出了未知數解方程的方法。
當然,成年考生那邊的內容還要深一些,包括了方程組還有勾股定理,以及一些簡單的圖形麵積和體積的算法。
實際上這些知識點現在大多都有,隻是因為算法太複雜,不像後世那麼普及。隻有一些對此感興趣的,還有因工作所需,要用到這些知識的人,才會浸淫其中,苦心鑽研多年。
如今陸安珩這麼一編,都快成了普通的知識點了。是以在薑錦修他們看來,這份編寫大綱難度係數已經爆表,簡直是為了逼死考生而存在的。
不過聽陸安珩開口分析雞兔同籠問題後,幾人的想法倒是漸漸變了。
陸安珩講解的認真,薑錦修六人也聽得仔細。等到陸安珩算數法和方程法兩種方法都講完後,彆說是薑錦修幾人聽得連連點頭了,就連蘇修齊這個數學渣都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撫掌笑道:“這法子好,簡單易懂,老夫這麼多年沒弄明白的東西,今兒個被你這麼一講解,全都清楚了。想來那些個算學不好的考生看了之後,應當與老夫一樣明白了個中奧妙,這書能編!”
陸安珩見他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忍不住調侃道:“前輩因何興奮?”
“你這年輕人這性子,就跟你師父一樣,憋著壞水想看老夫的笑話呢!”蘇修齊翻了個白眼,大方道,“怎麼,困擾老夫多年的算學題今日總算被老夫鬨明白了,還不許老夫高興一下?”
陸安珩憋笑,嘴角揚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開口道:“當然能,那晚輩就先恭喜前輩了。”
見蘇修齊還是一臉樂嗬嗬的樣子,陸安珩瞬間想起了後世那個廣為流傳的趣味解雞兔同籠問題的方法,含笑對著蘇修齊道:“其實,這雞兔同籠的問題,還有另一種簡便算法,不用動紙筆,心算便可。”
薑錦修也來了興趣,挑眉道:“有這等法子,你為何不編寫進書中?”
陸安珩笑答:“您一聽便知。”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後,陸安珩便含笑開口了,“我們可以假設雞兔都訓練有素,吹一聲哨,抬一隻腳。題中雞兔共有頭35個,那麼敢問蘇前輩,吹第一聲哨後,雞兔還有多少隻腳在地上?”
這個簡單啊,蘇修齊立馬就給出了答案,“59隻。”
陸安珩點了點頭,繼續道:“同理,再吹一聲哨後,地上便隻剩下24隻腳了。請注意,這時雞全部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剩下的24隻腳全部都是兔子的,每隻兔子還都站著兩隻腳。那麼我們就能算出,兔子是24÷2=12隻,雞則是35-12=23隻。”
陸安珩的話音一落,薑錦修六人通通無語,全部都是一臉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表情,萬萬沒想到這樣嚴肅又頗難的題還能有這等解題新思路。
薑錦修反應最快,一邊大笑一邊對陸安珩道:“有趣有趣,你這腦子到底都裝了些什麼,竟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顧意之也忍不住搖扇輕笑,溫聲道:“怪不得你未曾將這法子編進書中,否則就憑你這麼不嚴謹的算法,那群算學前輩們該跳腳罵人了。”
陸安珩回以一笑,眉眼彎彎回道:“這法子,不過是用來博諸位前輩一笑罷了。如今看來,效果倒是不錯。”
換來薑錦修幾人更加響亮的笑聲。
陸安珩見氣氛已經被自己炒熱了,順勢提出了編寫的分配問題。
事實上,由於陸安珩弄出的新鮮東西太多,他還得先給薑錦修他們上課。花了好長時間一樣一樣的將知識點掰碎了給他們講明白後,幾人才各自分配好了編寫任務,編書工作正式開始。
陸安珩自打領了編書的差使後,翰林院的同僚們對他的態度便有些微妙起來。畢竟以陸安珩的年紀,就能領上這麼個好差使,絕對是元德帝對他的偏愛,怎能讓這些在翰林院辛辛苦苦熬資曆的官員不眼紅?再有,陸安珩本就出自翰林院,領個編書的美差竟然去找旁人幫忙,是看不起翰林院諸多同僚嗎?
一時間陸安珩在翰林院的處境便尷尬了幾分。何掌院倒是還如同往常一般,對陸安珩不鹹不淡。然而其他的侍講侍讀和編修們對陸安珩則有了些微意見,心照不宣的對陸安珩進行了冷暴力。偶爾開口對陸安珩講上幾句話,那酸味都能從翰林院飄到太極殿,簡直聽得陸安珩牙疼。
同科的衛長安和林琛對陸安珩倒是一如既往,偶爾叫上陸安珩出去喝上一回酒,言語中對陸安珩頗有安慰之意,隻是平日裡幾人的關係也不太親密,頗有一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陸安珩對同僚們的冷暴力還真沒放在心上。他現在忙著呢,編書想例題都來不及,哪有心思搞什麼官場風雲錄。有這功夫,多研究一章排版不好嗎?
是以陸安珩完全無視了翰林院中的紅眼病,把紅眼病們氣得簡直想吐血,有那等氣量小的,還把自己給氣病了,苦著臉去大夫協會請大夫前來府上為自己看病。
結果氣急之下在大夫麵前抱怨了幾句後,這人轉頭就被大夫賣給了陸安珩。
嗯,很不湊巧,這人請的大夫剛好是孫辛夷。雖然他開罵時沒說出陸安珩的名字,不過作為陸安珩的未來姐夫,孫辛夷對自己這個小舅子還算了解,一聽就知道這人對陸安珩心有怨憤。
孫辛夷雖然有時挺傻白甜,但關鍵時刻絕對靠譜。一聽這話就記在心上了,給這人看完病後,出門就去陸府找陸安珩聊天了。
結果等到這人病好之後,再次對著陸安珩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時,陸安珩直接笑著反問他,“想必前輩的身子已經大好了?也對,您都不知在背地裡罵了晚輩多少回了,心裡再大的火氣都降了下去。不過晚輩得提醒您一句,氣量不行就彆眼紅彆人,免得又氣病了。”
這還是陸安珩穿越以來,第一次對人說話如此不客氣。陸安珩脾氣素來溫和,在翰林院中,不論資曆還是年紀,都是墊底的,所以陸安珩一直對同僚們都挺客氣。
結果倒是讓某些紅眼病得寸進尺,如同這位氣病了的仁兄,便是這段日子對陸安珩冷嘲熱諷最厲害的一個。沒想到他病好了又開始作妖,陸安珩聽孫辛夷轉述的話,這人似乎把他生病的鍋也扣在了自己頭上,以至於這番回來後,對陸安珩愈發尖酸刻薄。
陸安珩雖然脾氣好,卻不代表他是個軟包子,誰都能撲上來咬一口,這會兒自然強硬地懟了回去。倒是讓其他同僚嚇了一跳,平日裡的言行也收斂了不少,讓陸安珩的耳根清淨了些許。
再加上元德帝時不時派了內侍前來給陸安珩送些時興的蔬果吃食,明擺著要護住陸安珩的架勢,那些說酸話的人也就安靜如雞,不敢再挑事兒了。
沒了紅眼病時不時的冷嘲熱諷,陸安珩的心情更愉悅了,一門心思全撲在編數學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