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胤祚表現出來的多動症預兆, 康熙十分擔心這個孩子上學的時候,貪玩好動耐不住性子, 以致將來一事無成。
過分腦補一向是皇帝的通病,繡瑜勸了幾次, 都被康熙以“慈母敗兒”的名義駁回去了。於是還在上學前班的小六提前被皇阿瑪布置了一堆家庭作業。每天花園裡撩貓逗狗的身影不見了, 換做書房裡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的小人兒。
開春天氣暖了, 繡瑜索性讓內務府的工匠把東暖閣明間的木頭窗戶拆掉, 鑲上三尺見方的玻璃片, 給了胤祚做書房。晚上則在屋子裡燃起十來支明亮的紅油蠟燭,躍動的燭光照得屋子裡亮如白晝。
繡瑜在窗外站了好一會,胤祚小手握筆寫得正專心。也許康熙是對的,這個年代的人受平均壽命所限,虛歲五歲已然算是大孩子了, 她不能拿幼兒園大班孩子的標準來要求兒子。繡瑜就沒進去催他睡覺, 隻吩咐蘇嬤嬤:“夜裡風涼, 六阿哥再寫上半個時辰, 你們就催他睡覺。”
蘇嬤嬤依她之言行事, 胤祚卻咬著筆頭犯了難,皇阿瑪布置的每天三篇大字必須按時完成。可東華門內側的鷹房裡最近新來了兩隻海東青, 最是凶猛厲害, 聽說雙翅張開足有桌子那麼大。三哥叫了四哥五哥明兒下學看老鷹去, 本來嫌他年紀小礙事, 虧得四哥五哥求情, 好容易才哄得三哥同意捎上他。
如果字沒寫完, 額娘肯定不放他出門。
胤祚本來已經睡在床上了,想到這裡,又穿著寢衣坐起來,讓值夜的小太監周旺兒避開嬤嬤們,悄悄在拔步床上擺了小桌,點了蠟燭,連夜趕功課。
隔日卻是個豔陽高照的二月天,又恰逢太皇太後精神好,興致勃勃地提議要找人打葉子牌。在場四個主子,皇太後和宜妃都是能上桌的,但是大公主卻要幫著老眼昏花的太皇太後看牌,免得叫小輩們算計了去,所以就成了三缺一。
皇太後就說:“那就叫了順懿太妃來,陪皇額娘玩上幾圈。”
宜妃眼珠子一轉,故意解了腰間的荷包,半真半假地抱怨:“哎喲,求太後娘娘疼疼臣妾吧!瞧瞧,前兒正月裡才發的年俸銀子,順懿太妃一來衝它招招手,就又全改了姓,歸了她了。”
皇太後哭笑不得:“你個小氣東西,皇上還短了你的銀子使嗎?”
太皇太後被她小心眼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也跟著斤斤計較了起來,連連擺手說:“不許叫她,她手氣旺,元宵那日才贏了哀家的銀子去呢。叫個老實的,也讓咱們旺一把。”
“那就惠......”
“哎呀,老實的可不好找。”皇太後正要開口,宜妃卻接過話頭,掰著手指數道:“惠姐姐、榮姐姐都是打慣了葉子牌的,佟姐姐病著。十阿哥還小,貴主肯定走不開。倒是德妹妹,素日裡是個老實好欺負的,老祖宗,咱們就拉了她來打牌。”
“哈哈,你個缺德鬼兒!好,就叫了德妃來。哀家也好久沒見六阿哥了,叫她把老六也帶來慈寧宮,與老五作伴。”
見宜妃主動提起德妃,皇太後、大公主臉上的神色都是微微一變,蘇麻也有些為難的樣子。太皇太後說完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就轉頭問蘇麻:“怎麼了?德妃不能來嗎?”
蘇麻躬身回道:“娘娘,您忘了?早上永和宮才來人回說,六阿哥夜裡寫字著了風寒。他病著,德主子哪裡走得開呢?”
“六阿哥怎麼又病了?不是上月才病過一回嗎?”太皇太後皺眉道。
她年紀大了,經常人和事對不上號。皇太後剛想開口提醒她,上個月病的是五阿哥,太皇太後已經接著繼續說:“除夕家宴上,哀家見著九格格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聽說也是常常肯病的。德妃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都生過三個孩子了,還不知道該怎麼做額娘嗎?哀家當日心軟,許她自己養著六阿哥,倒縱了她這憊賴懈怠的毛病,壞了皇上的子嗣!”
她這話說得極重了。在場眾人忙跪下來,請她息怒。
皇太後說了幾句公道話:“皇額娘消消氣,都是她生的,德妃怎能不心疼六阿哥呢?要怪就怪那以前的通貴人,喪了良心的家夥,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毒手,禍害了六阿哥的身子。”
太皇太後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
大公主笑道:“孫女兒常常見著六弟,他身上大到衣衫小到鞋帽扇墜兒,都是出自德額娘的手藝。就連四弟也一樣。可見她真心疼愛孩子們。”
宜妃也跟著勸道:“老祖宗息怒啊。前兒德妹妹的弟弟在國子監門口跟佟佳氏的鄂倫岱鬨了一場,她憂心掛念家人,一時照顧不周也是有的。”
皇太後不由抬頭,不著痕跡地瞪了宜妃一眼。
果然太皇太後勃然大怒:“自古女子出嫁從夫,相夫教子才是宮妃的本分。她算一個,皇貴妃算一個,仗著皇帝的寵,把手伸到前朝事務中去了,還帶累了六阿哥。不成體統!”
“傳哀家懿旨......”
“皇額娘!”一向溫順的皇太後難得有些失禮地打斷了太皇太後的話。因為年紀相近,四五六三個阿哥常在一起玩耍,多是在阿哥所或永和宮,偶爾也來她的壽康宮。她一生無兒無女,到老才有這幾個孫兒承歡膝下,笑笑鬨鬨的讓寧靜的壽康宮也多了幾分顏色,她怎能不為他們打算?因而對宜妃這種沒事找事的行為,猶為不滿。
“德妃雖然有錯,但是老六還病著,您寬宏大量,不如等他好了之後再處置吧。”
皇太後難得為誰開一次口。太皇太後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應允,隻派蘇麻去永和宮訓斥德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