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瑜躲過一次無妄之災,送走蘇麻喇姑之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小孩子生病,正是最脆弱的時候,太皇太後下旨責罰她是小事,如果讓有心人鑽了空子才是大事。
可小六這身子骨是怎麼回事呢?隻有一次抓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宮裡越是體弱的孩子,越是容易受害。一來湯藥補藥不斷,機會多。二來,挑身子差的孩子加害,也不容易漏馬腳。
可胤祚彆的事沒有,就隻是小孩子挑食不愛吃東西,所以免疫力不好。這沒病沒痛的,怎麼治呢?
繡瑜正一籌莫展之際,竹月一臉慎重地進來稟報:“主子,溫僖貴妃來了。”
芳寧?繡瑜不由愣住了。雖然孝昭皇後活著的時候,芳寧跟她有過一些交情。可今時不同往日,兩人同為一宮主位又都生有皇子,一個人尚嫌樹大招風,如果她們交好抱團就更有結為一黨的嫌疑了。故而芳寧進宮數年,從來沒在非公共場合跟繡瑜說過一句話,更彆提上門拜訪了。
繡瑜不由慎重了許多,回到內室換了一套簇新的粉紫色杏花天影旗裝來:“快請。”
“你如今倒真成了美人燈,風吹吹就倒了。唉!”得知弟弟生病,胤禛也放棄了今天的鷹房一日遊計劃,到永和宮來探望他。
胤祚有些悶悶不樂。他已經知道因為自己病了,太皇太後生了額娘好大的氣。如今見哥哥也不得玩樂,過來陪著他,胤祚心情更加低落。他望著碗裡黑漆漆的藥汁,癟了癟嘴:“四哥,為什麼我老是生病?我不想生病。”
這話問得胤禛無言以對,隻得摸了摸弟弟光禿禿的腦門:“那你更應該好好吃藥,聽嬤嬤們的話啊!”
“我聽話!可是......”胤祚突然紅著眼睛看他:“嬤嬤們說,在你出生之前,皇阿瑪沒了好多孩子。四哥,什麼叫沒了?他們不聽話,不好好吃藥就會沒了嗎?”
胤禛早已懂得生死之事,聽聞弟弟此話頓覺不祥。他色厲內荏地喊:“胡說八道!下次再有人胡言亂語,你隻管回了額娘,掌他們的嘴!”
他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是胤祚已經從他的態度裡隱隱感覺到,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他有可能再也見不到額娘,見不到皇阿瑪、哥哥和妹妹了。
胤禛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也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就回阿哥所去。片刻,他又忍不住唾棄自己的膽小,鼓起勇氣端了旁邊的玉碗:“來,我喂你。”
胤祚搖頭:“苦,我不喝。”
生平頭一次做這伺候人的活計,對方居然不領情?胤禛磨牙道:“不是有蜜餞嗎?快,我端不動了!你還想不想我帶你去看狗狗了?”
嗚,四哥跟額娘果然是不一樣的!撒嬌也沒有人哄,胤祚隻得不情不願地湊過去喝了,苦得眉毛眼睛皺到了一起。
蘇嬤嬤剛挑起簾子進門,就見謹兒衝她做出“噓聲”的手勢,抬頭一看兄弟兩個,大的喂小的,小的聽大的話。蘇嬤嬤不由笑了,退到門邊等候。
胤祚閉著眼睛喝完一碗藥,趕忙伸手去抓桌上的蜜餞,又被胤禛捉住了手:“吃東西前先淨手!我看,你娶了福晉也記不住!”
蘇嬤嬤忙叫人遞了帕子進來。謹兒卻已經搶先跪在腳踏上,給胤禛擦了手,順帶也服侍了胤祚。
蘇嬤嬤隻得退到一邊,心裡有幾分疑惑。
兄弟倆一人一個,不多時就將那盤蜜餞吃儘了。
謹兒又搶著叫蘇陪勝遞了茶壺進來,倒了一杯給胤禛:“阿哥吃了甜的,飲些茶水解膩。”
胤禛看著茶杯裡黃色的辛辣液體,不由皺眉:“都快入春了,怎麼還備了薑茶?”
“娘娘說,近日天涼,叫阿哥多飲幾日再換。”
聽得是養母的吩咐,胤禛就不再多言,端著杯子一飲而儘。
胤祚喝著永和宮備的牛乳茶,聽他們對話,突然好奇地說:“我也嘗嘗。”
“你啊,見什麼饞什麼!”胤禛不以為意地叫謹兒倒茶。
謹兒卻突然變了臉色,捏著手帕稍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她磨磨蹭蹭地倒了一杯,端到胤祚床前,突然腳下一滑,朝旁邊倒去,茶水撒了一地。
“奴婢失禮了,兩位爺恕罪。這茶,這茶有些涼了,奴婢叫蘇培勝再煮一壺給六爺。”謹兒跪在地上,悄悄抬頭打量胤禛的臉色,卻見旁邊蘇嬤嬤的眼神銳利如刀,看得她脖子後麵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