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147(2 / 2)

其實都不用跟王貴人當麵對峙,死亡帶來的恐懼和憤怒被排除乾淨之後,敏嬪自己都能覺出不對來。是王貴人提醒她找人查驗平日裡用的方子。果然,那太醫就貌似無意地指出方子裡一味肉桂性燥熱,生瘡長水痘時忌用,而這方子正是德妃身邊的何太醫開的。又是王貴人頻頻在她耳邊提起五公主心悅永壽一事。

人心裡隻要有了懷疑,順著這條線摸下去就處處可疑。她又發覺好幾處蛛絲馬跡,直到最後有人檢舉那得了天花的宮女魚兒曾經跟胤祥的乳母孫氏說過好一陣的話。

而孫氏早就背叛她,倒向德妃。她當時一時怒火中燒,想著要跟永和宮魚死網破……

果然派出去的宮女燕兒回來稟告說:“王貴人的嬤嬤不讓奴婢進去,說您身染疾病,需得安心靜養,她不便打擾。皇上也派人來封了咱們的院子,不讓隨便出入了。”

敏嬪呆坐半晌突然猛地起身,掀了鏡台上的檀木妝匣,把那些金銀簪環一股腦兒地塞到燕兒懷裡:“你拿著這些東西打點看守之人,讓他們想辦法去請十三阿哥來一趟。我隻要隔著門跟他說說話就行。”

“……未知曹仁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劉玄德攜民渡江趙子龍單騎救主》。”胤祥念完一回《三國演義》,合上書起身喝茶,轉頭卻見十四仍維持著兩柱香之前的姿勢,雙手疊放於炕桌上,側頭枕在胳膊上一動不動,袖子上有可疑的水跡正在蔓延。

胤祥終於忍不住過去扳著他的肩膀搖晃:“十四弟,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九哥前天欺負你了?”

“不關他的事,”十四胡亂抹了把眼睛,躺在炕上,拿馬蹄袖蓋住眼睛,半晌才哽咽著問,“十三哥,如果有人差點害死你,你還會喜歡他嗎?”

“啊?”胤祥摸不著頭腦,隻得實話實說,“當然不會了。爺又不傻!”

十四扁扁嘴,啜泣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半晌他又忍住泣聲問:“如果他隻是無心之失呢?比如他還很小,或者是陰差陽錯……”

“那得看是誰了。”胤祥見他艱難地挺著脖子,遂扯過一個引枕給他枕著頭,盤腿在他身邊坐下,掰著手指頭數道,“你算一個吧。四哥六哥、皇阿瑪、額娘們和姐姐們……既然是親人,又無心之失,請我喝頓酒,就當大風一吹把這頁掀過去就完了。”

十四聽了終於磨磨蹭蹭地把袖子拿開,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包子臉,看著哥哥問:“我算一個?”

“那當然。”

十四緊繃的神色終於放鬆些許。他翻了個身躺著,語氣恢複了以往的隨意:“哼,我記住了。”

“記住什麼?你準備害死爺?”胤祥撲上去壓住他的肩膀咯吱起來,“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你說不說?”

十四在炕上扭來扭去,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兄弟倆正鬨著。胤祥的小太監吳生默突然進來稟告了敏嬪一事:“娘娘請您無論如何過去一趟。”

十四頓覺掃興,瞧瞧外頭的天色,疑惑地問:“現在?”

胤祥歎了口氣,起身更衣:“她病著,怕是底下的人怠慢了她。我過去瞧瞧也好。”

十四無奈地翻個白眼,又拿袖子蓋住眼睛,趁機假寐:“等你吃宵夜。”

胤祥又摸了一把他光禿禿的腦門兒,大步而去。

十四這兩日心路坎坷,幾年難遇的大喜大悲在一夕之間就經曆完了,早已耗儘心力。他在炕上滾了兩圈就迷迷糊糊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卻聽得外頭院子裡一陣嘈雜,朱五空尖著嗓子喊:“你不能進去!主子已經歇下了。再闖我要喊人了!”

十四猛地翻身坐起來,拔高聲音問:“是誰?”

外麵安靜了一瞬,才有人朗聲回道:“納蘭永壽求見十四爺。”

“嗬!”十四一掀身上的被子,跳下炕來,“放他進來。”

朱五空苦了臉回道:“爺。這個當口……萬歲爺說了,不讓您見生人。”

十四順手摘了門上掛著的鞭子,冷笑道:“連你都知道的道理,納蘭大人會不懂嗎?他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今兒進了這個門,就蒙想站著出去了。永壽,看在九姐的麵子上,現在回去,我不追究你擅闖宮禁之罪。”

房門吱嘎一聲,卻是永壽平靜地推開門,遠遠地站在門外衝他打千行禮:“多謝殿下寬恕。奴才有事稟告。”

十四擺弄著鞭梢,斜眼瞧他:“有膽量推門,卻不敢進來?”

永壽盯著地麵,淡淡地說:“奴才近日確實接觸過許多生人,還是離您遠些的好。”

十四哼了一聲,想到他前兒挨了一頓打,九姐至今毫不知情,到底消了幾分氣:“給納蘭大人上茶,說吧。”

永壽雙手握拳,鼓起勇氣直言道:“請您將前日拿去的那個香包還給奴才。”

十四頓時怒火中燒,手上鞭子蠢蠢欲動:“就為這個?彆告訴我,那是你們的定情信物意義重大?”

“並非如此,這……跟公主無關。”

永壽有些難堪地側過臉去,半晌才說:“三天前,奴才在太後宮中當值,休息時拿著這個香包把玩,這時敏嬪娘娘突然找到奴才說公主病了,想……想要一二貼身之物略做表記,還說是十三爺讓她帶為傳話,我若不信隻管找十二格格驗證。這個香包當時她拿在手裡賞玩過幾息時間,我當時有些慌亂,事後沒有仔細查驗就……被您拿去了。”

“敏嬪宮中有宮人感染天花,她本人雖然無事,但奴才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您最好不要把她碰過的東西留在身邊,較為妥當。”

他這番話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句句質疑敏嬪有意謀害皇子。一眾宮人聽得背後發涼,不由自主跪了一地。

十四走到衣架子邊,從外裳衣襟裡取了那個素錦香包在手上,扭頭看向永壽:“納蘭大人,你知道構陷宮妃,挑撥離間是什麼罪名嗎?她是十三哥的生母,要是這個香包沒事,爺不能看著哥哥的額娘白白受辱。”

十四說著迫近他,居高臨下地逼問:“即便是她真的動了手腳,可這畢竟是你的東西,也是通過你才到了我手上。你依然罪責難逃。”

永壽亦是驚懼不已。他合了眼睛,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淌,最終隻是拱手長揖道:“終究怪我不謹慎。那就殿下設法使公主相信,我去了南疆任職。”

十四眼中綻出驚異的光,頗為詫異地上下打量他,把那香包拋給朱五空:“拿出去,拆了仔細瞧。”說罷轉頭道:“不管事實如何,前兒下午我不該動手打你。這事,算爺欠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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