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那個香囊落到十四阿哥手裡了, 那邊現在傳了太醫, 聽說十四阿哥在發熱,有出花的征兆。”
“嘶!”王貴人手中銀針猛地紮進肉裡,手指上沁出一點鮮紅的血跡來。她卻顧不上手上的傷, 撂了針線繃子,閉眼長歎,“時不我與啊!”
那個香囊沒有靠近德妃,她們就已經輸了一半。
若是她早進宮十三四年, 還能將錯就錯地跟德妃鬥上一番,畢竟對方也有可能損失一個皇子。
可如今,明眼人都知道, 德妃一係真正的根本在於她本人和兩個長成了的阿哥。如果德妃出花死了, 她那三個兒子就是再厲害,也不能拿內宮庶母怎麼樣。即便王貴人兩個年幼的兒子長成, 同為皇帝庶子、宗室王爺,四六也不能奈何他們。
誰想到十四阿哥跳出來給母親擋了一劫。十四才多大?他就是一病死了,也隻會讓德妃傷心之餘更瘋狂地報複, 到時候隻怕連宜妃都護不住她。
王貴人一想到這裡, 不由暗恨曹氏李氏。她定了定神, 起身吩咐:“來人, 更衣。我要去見榮主子。”
既然沒能一計打垮永和宮, 她就要想辦法節製對方在內宮的勢力, 以防報複。比如隱去敏嬪暗害一事, 隻向皇上透露五公主私通侍衛,傳遞來曆不明的香囊,以致十四阿哥感染天花。讓對方不能借兒子之病博取憐惜,反而失寵於皇帝。
榮妃也是臟了手的,這樣的倒黴事,當然要拖上對方一起做。
“娘娘,真的不用將香囊一事告知萬歲爺嗎?要知道,先入為主啊!”
繡瑜拿著瓜瓢輕輕給屋裡一盆君子蘭澆水,隨口道:“那香囊被胤祥燒了,咱們口說無憑,還自曝其短。不如讓旁人‘幫’我們說來得更妙。”
“旁人?”竹月拿著小鏟子給君子蘭培土,心想,哪兒還有旁人會幫咱們?
繡瑜放下手中的瓜瓢,不禁長歎一聲,她心中早有定計,卻不得不為十四種痘一事憂心忡忡。雖然這是權衡利弊之後的最佳選擇,可十四是個至情至性的傻孩子。他剛跟十三鬨掰,不知正如何傷心呢。此時種痘,到底有損他的身子。
繡瑜深感虧欠兒子,卻因自己沒得過天花,不得近身照料。
這時,門口宮女通報說五公主求見。繡瑜剛說了個請字,就見九兒一身便服,素著一張臉,不著半點釵環配飾,進來直挺挺地跪在她麵前:“額娘,女兒想去照顧十四弟。”
繡瑜見她眼圈微紅,眼睛浮腫,便知她業已洞知一切,歎息著伸手去扶她:“不怪納蘭小子,更不怪你。要怪就怪額娘生了你們五個,鋒芒太盛招人惦記。沒有你們的事,那起齷齪小人也會尋彆的法子害人。”
九兒卻掙脫了她攙扶的手,頭一回婉拒了額娘的好意:“縱然沒有永壽一事,幼弟有難,我身為長姐亦是責無旁貸。”
繡瑜此計的關鍵就在女兒身上,原想透露一二,又聽宮女稟報:“皇上駕到。”
話音剛落,康熙已經大步進屋。繡瑜忙領著屋內眾人行禮下拜。康熙罕見地沒有立馬叫起,而是任由她們拘著禮走到屋子正中主位落座,才緩緩開口說:“起來吧,賜坐。小九這麼早就來給你請安嗎?”
繡瑜知道魚兒上鉤,也不畏懼,隻斂笑解釋道:“十四病了,臣妾沒出過痘不方便照料,她這是主動請命要去照顧弟弟呢。”
康熙淡淡地看向女兒:“胡鬨!你貴為公主,十四那兒自有奴才們伺候。又不是那寒門祚戶的,指望著姐姐帶弟弟。”
九兒不卑不吭地回道:“十四弟雖不少人伺候,但是出花是要命的事。他病中難免多思,若有親姐在身邊,也可廖做慰藉。再則女兒雖為公主,但也是皇父之女,十四的姐姐。如今出門在外,永和宮眾兄弟姊妹中以我為長,為額娘分憂,我義不容辭。”
康熙神色一凝,眸色微暗。九兒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女孩,今天早上榮妃跟王貴人剛來向他稟報有人私相傳遞導致十四阿哥接觸宮外的東西以致染病一事。他本來對那個香囊詭異地傳了好幾手、恰好落在十四手裡的故事半信半疑,可九兒突然說了這樣一番話。
康熙反倒加深懷疑,語氣雖淡卻肯定地問道:“誰教你這麼說的?”一麵問,一麵下意識地瞥向旁邊的德妃,卻見她眼瞼低垂,似乎認真地打量著手上的茶盞。
九兒不由愣住,抬眼看他:“皇阿瑪,我也是看著十四弟長大的,女兒所言句句都是出自本心。”
康熙手指叩著桌麵沉吟不語,又換了個方式,徐徐引誘道:“好吧,朕許了。你可要朕賞你些什麼嗎?皇額娘跟朕提了想在京城為你擇婿。正好趁此機會,你想要什麼就說出來。小九一向聰明純孝,甚得朕心。普天之下,朕無有不許。”
這話的暗示意味太過強烈,繡瑜雖早有預料,也不由動搖一瞬,生怕女兒沒經過這些套路,一時衝動自曝其短,反坐實了私情。
九兒臉上一紅,立馬就想到與納蘭之事。可是她素來敏捷多思又性情高潔,轉念一想又覺得此時提要求未免有攜恩圖報之嫌。況且十四弟生死未卜,她若一味耽於自己的兒女情長,豈非叫額娘傷心、兄弟寒心?
九兒遂抬頭道:“多謝皇阿瑪恩典,這是女兒分內應當的事。皇阿瑪要賞,就下旨在直隸境內遍尋名醫,為十四弟看診吧。他早一日痊愈,額娘就早一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