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驍被她的樣子嚇到了, 手抖了一下, 轉動方向盤直接把跑車強行泊在路邊, 摁下緊急雙閃。
蘇甜把臉都埋下去了, 陸驍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
費了半天勁才把她撈起來,輕捏著她的胳膊兩側, 語氣焦灼:“到底怎麼了, 你彆嚇我。”
蘇甜嘴唇動了動, 話到了唇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是沒想要瞞著陸驍的,在最難過無助的時候, 她給陸驍而不是其他兩個舅舅打電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商舅舅肯定不能說, 而裴舅舅……裴舅舅雖然一直慣著她,但他心裡的擔憂蘇甜都知道。
現在他們擔心的情況真的發生了, 她根本不可能在他們麵前傾訴。
唯獨陸驍不同……陸驍和她年紀相仿, 一直以來也像是朋友那樣相處, 沒有絲毫長輩的壓迫感,與其說是小舅舅,其實還更像是她的弟弟。
陸驍和薄景墨不知怎麼私下認識了,陸驍還得到薄景墨的指點, 跟他有某種程度生意上的合作。
薄景墨是個怎樣的人,陸驍再清楚不過了。
這個時候……陸驍或許可以保持比較客觀的態度聽她傾訴。
她把大致的情形說了, 正好她之前也跟陸驍透露過自己可以“預知未來”。
所以陸驍很容易理解這矛盾的前因後果。
陸驍聽完沉默了半晌,最終也沒有開口說什麼評判的話。
這個時候,他說什麼蘇甜都不會開心的。
他把蘇甜攬入懷裡, 拍了拍她的背:“薄景墨突然知情……可能是反應過激了點,但我覺得他會恢複冷靜的,他不是也親口對你說了麼,讓你先回家,過陣子再談,你也彆太難過了,會過去的。”
蘇甜茫然地搖頭:“現在我也不知道了……我一直都覺得他脾氣很好,也很好說話,在一起這麼久,他從來沒跟我生氣過,反倒是我,偶爾還會衝他使使性子。可是這一回……好像但凡是跟商舅舅有關,他就顯得格外嚴肅,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陸驍的心情著實複雜。
作為男人,他其實是理解薄景墨的反應的。
自己疼愛有加的小女朋友,竟然是為了她的舅舅才和自己在一起,這對任何一個驕矜自傲的男人來說都是致命打擊。
但人類的本質都是雙標狗。
這事放在蘇甜身上,他就不覺得蘇甜有什麼錯處。
相反,平日被他視為自己事業偶像的薄景墨,此刻也沒了好感,隻想著他對蘇甜未免也太嚴厲了,如果是真心喜愛,怎麼忍心把她趕回來。
就算蘇甜最初的心態是偏向商聿,可這麼長時間交往下來,蘇甜何時做過對他不利的事情?
心態固然如此,陸驍卻也知道蘇甜不會想聽薄景墨的壞話。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其實也挺容易理解的,薄景墨隻是吃醋而已。”
“吃醋?吃誰的醋?”
“二哥唄。就像二哥不願意讓你跟薄景墨在一起一樣。薄景墨也不樂意你偏心二哥。”
蘇甜看了看陸驍認真的臉,想來想去,竟無法反駁。
……
陸驍終究是沒敢送她回二哥家,就外甥女接回了自己的住處,想著等她情緒平複平複再告訴二哥她已經回國的消息。
飛回來這一路心情不好,蘇甜一直沒睡,相當於通宵整夜。
回到陸驍家裡泡了個澡,她就累得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淩晨四點多,卻被一隻微涼的大手輕輕拍醒。
陸驍半蹲在她床邊,輕拍著她睡得熱乎乎的臉蛋:“甜甜,你醒了麼?”
他叫了足有五六聲,蘇甜才從熟睡中睜開眼睛。
陸驍調亮了床頭燈的光線,臉色凝重,欲言又止。
蘇甜睡得迷糊,半晌才算清醒,揉了揉眼睛,視線愈發清晰,她看著陸驍凝重的表情……心裡一慌,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舅舅,出什麼事了?”
陸驍的臉色這麼差,儼然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想要告訴她,但又怕刺激到她,所以沒想好如何開口。
蘇甜這一瞬間腦中迸出各種各樣可怕的猜測。
難道薄景墨出什麼意外了?
他身份尊貴,連出行都是防彈車和私人飛機,已經最大程度避免意外發生的可能,應該不至於會……
陸驍清了清嗓子,把一杯溫水遞到她手裡,“你剛睡醒,先喝口水。”
蘇甜茫然地咽下兩口水,心裡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催促:“到底出什麼事了?陸驍你說啊!難道薄景墨他……”
陸驍連忙搖頭:“薄景墨沒什麼事,不過這件事,對他會有很大的影響。是二哥讓我轉達你,弗雷德過世了。”
蘇甜的腦子轟隆一下,就像是一棟高大的建築本身就經曆過劇烈地震,在搖搖欲墜的時候又遇上颶風,這場颶風毫無憐憫,終究是讓這一棟建築轟然倒塌了。
粉碎性的,再也不可能重塑了。
蘇甜慌亂地掀開被子,因為太無措,又多喝了幾口水。
“是……商舅舅告訴你的?”
陸驍點頭:“對,也就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二哥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他還以為你在r市,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告訴他昨晚你跟我在一起,彆的沒敢多說。二哥現在正準備飛倫敦,他讓我問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想去,那就跟二哥作伴一同飛倫敦。”
蘇甜揉了揉太陽穴,心情沉重得要命,喃喃道:“怎麼會呢……這是真的嗎?確定沒有搞錯?弗雷德的情況不是已經穩定了麼?怎麼突然就……他一定很難受,他一定難過極了。”
蘇甜雖然隻見過弗雷德一次,但是她能夠非常深刻地感受到弗雷德對薄景墨的人生存在多麼重要的意義。
最重要的人突然走了……
陸驍的語氣也很沉:“好像就是突然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療養院的醫生說昨天維生儀器一直都是正常運作的,就是短短幾分鐘……搶救無效,人就走了。”
蘇甜心裡很難平靜,她甚至不敢想象薄景墨此時此刻的狀態。
但是大腦唯一的指示是必須鎮定,她得抓緊時間趕去和商舅舅會合,不能耽誤時間。
陸驍看她已經起身往盥洗室跑,看來是打定主意跟商聿一起飛倫敦了。
他便也走出房間給商聿打了通電話。
蘇甜快速地收拾了一下,陸驍深夜驅車,把蘇甜直接送往私人機場。
深秋的淩晨溫度偏低,商聿也穿著風衣。
見蘇甜穿得有些單薄,商聿眉頭微蹙,低聲對陸驍說:“甜甜帶厚外套了麼,拿出來給她穿上,登機還得等會兒。”
私人航班通常也要提前24小時預約,這次是臨時緊急出行,雖然能夠插隊,但也需要調整的時間。
陸驍彎腰打開行李箱找外套。
商聿則臉色複雜地低頭看著蘇甜,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溫聲安撫:“弗雷德過世令我也很惋惜,但他躺了七年時間,器官各項機能都不能和正常人相比,發生這樣的情況也很難避免,你要看開一些,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
蘇甜點點頭。
她的難過大多是因為擔心薄景墨,商舅舅……此刻一定也不好受吧。
蘇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但好在商舅舅永遠是沉穩鎮定的模樣,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飛行十個小時,抵達倫敦後,商聿了解到葬禮舉行的時間在後天中午。
弗雷德雖然在倫敦過世,但他故鄉在m國,有不少親朋好友都要飛過來參加葬禮,所以葬禮隻能定在後天。
商聿雖然是弗雷德的學生,但弗雷德的一切後事都由薄景墨以及弗雷德的親屬親自操持,商聿隻能作為賓客,插不上手,還得應酬很多陸續飛到倫敦的商界政界人士。
賓客們都住在同一間酒店,來往也很方便,商聿便諸事纏身,想多照顧蘇甜一些,但她看起來一心隻想找去找薄景墨,也沒有心思跟他待在酒店裡。
商聿不想管束她太多,便任由她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想去見誰就見誰。
可蘇甜來到薄景墨的彆墅,也見不到他本人,連霍桑都忙得見不到人影。
她聯係不上薄景墨,就轉而聯係霍桑,霍桑隻是很委婉地說弗雷德過世突然,薄先生心情沉痛,而且瑣事繁雜,實在是無暇休息,可能要忙過葬禮之後才有空。
蘇甜在得知弗雷德和薄景墨的淵源後,曾在心裡發過誓,一定要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親自在他身邊陪著他,不會讓他一個人過。
然而此刻,她卻隱隱覺得薄景墨有意無意地將她推遠。
好像很清楚地告訴她,他並不需要她了。
……
蘇甜果真是葬禮當日才見到他的。
他穿著黑色西服,搭配黑色領帶,賓客也都穿著黑衣,仿佛所有人都被籠罩在烏雲裡。
深黑的衣著襯得他臉上的皮膚愈發蒼白,一絲血色也看不見,蘇甜甚至擔心他是不是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
烏雲並非蘇甜的臆想,追悼會結束後,下葬的時候,在墓園裡真的下起了雨。
深秋的雨是冷冰冰的,因為下得突然,大部分的賓客都沒有傘,好在入葬後葬禮就算正式結束了。
賓客四散,蘇甜卻還舍不得走,目光一直落在遠處,落在男人的背影上,哪怕他一秒都沒有回頭。
頭頂突然一片陰影,是商聿打了傘,拽住外甥女的胳膊,把她圈在傘下。
商聿聲線平穩:“結束了,甜甜,跟舅舅回酒店吧,休息一晚,明天回家。”
蘇甜抬高下巴,看了看他,卻抿著嘴並不吭聲。
商聿心臟都揪在一處。
蘇甜突然從瑞士返回,一聲不響躲在陸驍家裡,他已經預感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