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斂若是出了什麼事,就算他們有大敗匈奴聯軍,生擒匈奴大單於的功勞也沒有什麼鳥用!太上皇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而且……
不少平日自詡鐵血真漢子,流血不流淚的將軍此刻也是滿臉悲傷,淚眼模糊。
他們茫然地凝視著那躺在床上的身影,那身影雖然現在看起來虛弱不堪,但他們知道這隻是錯覺,他們深知這個看似無力的身軀裡蘊藏著多麼強大的力量,足以一力為他們抵擋所有來自朝堂上的明槍暗箭,一肩扛起大周軍方的大旗,一手帶領他們東征西討,打下無數的勝仗,立下不世功勳。
可以說,李斂就是整個大周的定海神針,是讓大周將士能夠在前線奮戰不懈、無後顧之憂的支柱。
而這足以擎天的支柱卻馬上就要逝去,不少人心中一酸,房間裡隱隱傳來強忍住的抽泣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悲傷。
然而,就在所有人完全陷入將要失去偉大英雄的傷痛時,「哈哈哈哈!」牛繼宗突然不合時宜地哈哈大笑起來。
嚓的一下,眾人陰森的目光對準牛繼宗的臉。
冉封看著牛繼宗大笑時,口裡的舌根不住地在左右搖擺後,慢了半拍好像想起了些什麼似的,也跟著一同笑起來。
林寒還是那張淡漠臉,但明顯放輕鬆了很多。
李明珠狐疑地瞧著這三個小夥伴,眼珠子一轉,也跟著放鬆下來。
馮子芝自然知道牛繼宗和冉封兩人不是在幸災樂禍,但臉色也不甚好看,冷冷的瞪著他二人,大有不給一個解釋,就要活劏了兩人的意思。
仍在大笑中的牛繼宗感到身上一冷,總算察覺到來自馮子芝的威脅眼神和來自賀齊等人陰森的目光,連忙道:「哎!都瞪俺老牛做什麼?俺知道俺威風八麵,滿京城上趕著塞閨女到俺府裡的人家從東直門排到西便門……」
站他旁邊的冉封嘴角一抽,看著馮子芝和賀齊等人殺氣騰騰的目光,不由得一手掩住著老兄弟高興得胡說八道的嘴巴,轉移視線的道:「哈哈…那個…數年前元帥帶領我等天策府將士西征夷人的時候,曾獨自一人進入大山深處與那些夷人部族的族長、長老會談七天。」
他的目的達成了,賀齊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他身上,不明白他為何在此時提起那件舊事,但他們也知道冉封是不會無緣無故舊事重提的,也就決定耐心地聽下去,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當場打死牛繼宗。
「元帥成功說服了夷人下山,歸順我大周後,那其中一個夷人部落的族長把她的女兒辛幼朵送進天策府,以示友好。」
馮子芝雙眼一瞇,身上的殺氣更重了三分。
林寒無語地斜視了冉封一眼,都四十歲的人了,究竟懂不懂說話的!?
他淡定的接過話題道:「那夷人部落就是夷人之中最精於蠱道的苗人部落。按苗族族長所言,辛幼朵是整個部落之中蠱術天賦最高,最出色的一個。」這件事在場除卻天策府的三個統領外,其他人都是一概不知。
「隻是入鄉隨俗,辛幼朵很久沒有展現過她的蠱術,一心學習我們中原的醫術,在天策府內擔任軍醫一職,因此我們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她。」李明珠作為天策府的唯一女統領,她對府內的女兵簡直是照顧有加,對辛幼朵也是知之頗深。
不是一時之間想不起,而是刻意忘記了辛幼朵是苗人族長之女,精通蠱術一事。
夷人之中最擅蠱道的苗人一族居然派自家最出色的族長之女入天策府,這事不單止要低調,更要嚴防死守,絕對不準向外傳出半個字。
自古以來,上位者最忌諱、牽連最廣的大案不是謀反,而是巫蠱。
漢武一朝因巫蠱一案牽連多達四十萬人,上至皇後、太子、丞相,下至普通百姓,當中皇後衛子夫和太子劉據相繼自殺,數萬人喪命其中。
李斂隻是一頗受太上皇聖眷的將軍,朝中多的是人看他不順眼,難保他們不會藉此事構陷李斂!所以,即使是天策府內的自家兄弟都無一人知道那個與他們同吃同住,長得婀娜動人,千嬌百媚的美軍醫居然是擅蠱的苗人。
馮子芝聞言,眼前一亮,催促道:「還不快把辛幼朵請來!」囂張拔扈的東廠廠公心裡再著急,也不得不禮賢下士的用上「請」字。
看著牛繼宗、冉封這兩個五大三粗,長得一臉欠抽的貨,馮子芝隻覺心裡有數不儘的惡意源源不絕地湧上來。
小心眼的東廠廠公表示明知元帥有救卻「隱瞞」不報,要咱家再三追問才肯道出,這簡直是以下犯上、存心拿喬、見死不救的行為!
仿佛感受到來自馮子芝身上快要實體化的惡意,冉封罕有的機靈地撇下一句:「我這就去把辛幼朵帶過來!」不講義氣地留下牛繼宗一人,就逃之夭夭了。
冉封這理由還算找得不錯!隻要事關李斂,馮子芝是絕對說不出半個錯字的。
東廠廠公很好說話的表示愚子可教,既然將功補過了,那此事就作罷了!
然而,麵對剩下來還傻哈哈大笑的黑炭大個,心狠手辣的東廠一枝花表示這事沒完,決定把牛繼宗上月去倚紅院喝花酒一事,爆料給他家河東獅──石氏知曉。
石氏乃繕國公的嫡幼女、皇後的嫡親妹妹、皇上的小姨子,性格爽朗大方,很是討黑白兩位夫人的喜歡。在鎮國公府裡,石氏的話說一不二,把整座鎮國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沒人說她一句不好的。她肚子也夠爭氣,跟牛繼宗成婚七年,育有二子一女。
而石氏一向把牛繼宗看得很緊,要是她知道牛繼宗居然敢在外麵花天酒地,一哭二鬨三上吊什麼的絕對會有,當然會先抓花牛繼宗的醜臉。牛繼宗的兩個親娘黑白兩位夫人都定然是撐兒媳婦的那一邊,說不定皇後娘娘都會召牛繼宗進宮問話!偏生石氏是牛繼宗千方百計才娶回家的美嬌娘,牛繼宗又秉承著武將的優良傳統──妻管嚴,在外麵再橫再不講理也好,回到家裡都被妻子管得服服貼貼的。到時候,鎮國公府定然是鬨得天翻地覆,家無寧日!
預料到牛繼宗淒慘的下場,馮子芝的目光總算緩和了下來。
牛繼宗打了一個冷顫,仿佛被什麼盯上了似的。他狐疑地環視一圈,發現不到什麼可疑的地方就繼續高興地與高克恭、賀誠賀信兄弟等人繼續吹噓自己當年與李斂一起攻打夷人的威風史。
賀齊把這一幕映入眼簾,暗歎牛繼宗趨吉避凶的能力不如他老子多矣!
平北將軍英靳在旁問何大夫,「這蠱蟲究竟是從何進入元帥體內的!?其他與元帥一同出征的將士們可有出現此症狀?」
「小人檢查過元帥的水囊,怕是匈奴人的祭司把早已經培育好的蠱蟲,與人和動物的屍體一起埋在水源附近,待得水源被感染後,元帥和我軍將士為了解渴,隻能去喝被瘟毒感染的水。元帥內傷未愈,虛弱之下被蠱蟲所侵,染上傷寒。」
「這…這又是蠱蟲又是瘟毒又是傷寒的,元帥中的究竟是什麼?」牛繼宗聽得頭昏腦漲。
門外忽有一個女子聲音嬌媚道:「元帥中的是瘟蠱。用受到瘟疫感染而亡的牛羊馬等動物的屍體喂養一百條蠱蟲,之後把這百條蠱蟲置於密封的瓦甕裡,供奉於五瘟神像前,七七四十九日後,最後存活下來的那一條就是瘟蠱。」聲音嬌柔宛轉,蕩人心魄。
「把瘟蠱與屍體一起埋在水源附近,瘟蠱會因為屍體的供養而越發精神強大,埋伏在水源裡等待寄主。常人喝之,身壯力健、精血旺盛者,瘟蠱奈何不得,是以喝之無事;相反,體虛血弱者喝之,則蠱入心肺,染上傷寒。」瘟蠱雖然有瘟疫的特性,但終究不是真正的瘟疫,不能把瘟疫傳染給每一個人。
「天策府軍醫辛幼朵見過元帥、監軍、諸位將軍,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聲音溫柔之極,旁人聽在耳裡,隻覺嬌媚至極,一眾定力不足的年輕將軍倒有一大半臉紅耳赤,耳朵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