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璉那個小兔崽子向來頗受太上皇的寵愛,要是讓他襲爵,隻怕會帶著李斂的人脈和舊部一如以往的效忠太上皇。反以,賈政就不同了。滿京城有誰不知道冠軍侯和他家那個工部主事的兄長不合,連帶太上皇對賈政的觀感也不好,賈政是絕對沒有可能加入太上皇麾下,隻能帶著冠軍侯的旗幟緊隨皇上的步伐。
其二,王子騰自然知道自家妹夫是什麼料子,雖然說是出身武勳世家,但卻是真真正正的文弱書生一名,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沒有從軍的可能。即使襲了冠軍侯的爵位也隻有震不住手底下的那群驕兵悍將,屆時隻有請他這個舅兄出手相助的份兒。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不好說收編所有冠軍侯的舊部,至少能夠得到部份舊部的支持。要知道李斂的故交舊部可以說是遍及朝堂,他在軍方的勢力更是一手遮天,就連皇上和太上皇的聖旨也不見得比李斂一句命令大,否則皇上也不用這麼著急要借機毒死李斂。有了李斂故舊的支持,王子騰自己定能更上一層樓。
第三,賈家這一代的老大賈赦賈恩侯是個沒用的紈絝子弟,全靠他弟弟老三李斂照應著。現在唯一有能力的李斂死了,即使賈政襲了爵,但依他的能力和性子,定會聽從自己的說話。史家那兩兄弟都不是什麼有能力的人,不過是仗著父祖的威風過活。而薛家不過是區區商賈,頗有才乾的妹夫薛鵬已經病逝。到時候他王家就能成為實際上的四大家族之首,他王子騰也能順利成章接過四大家族的資源來發展自身。
腦裡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日後是如何的權勢滔天的王子騰,見賈政依舊推三阻四的,還提及李璉這小子,他不由得冷哼一聲,努力維持和善的臉孔,「我聽說那李璉早已經隨李靜涯一起逝世了,死人怎能繼承爵位呢!」實際上他怎會知道,不過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快刀斬亂麻,先讓賈政答應襲爵一事。
「什麼!?璉兒才未及冠就…就……」賈政看上去震驚得很,一臉哀慟的神色。
「存周節哀!」王子騰熟練地說了句套話,語重心長的道:「存周想想,現在靜涯和他兒子都在戰場上戰死了,若是你不願意襲爵,就等同把賈家的爵位往外丟了,你以後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啊!」一句說話就把李斂自個兒出生入死拚命得回來的爵位變成賈家的爵位,賈政要是不答應襲爵就是背祖忘宗的罪人。
「這……」被王子騰這頂高帽戴上來,賈政遲疑了。
王子騰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逼,他耐心地等著賈政。
「這…我把寶玉過繼給老三吧!這一來合情合理,符合我大周律法;二來也讓老三有個摔盆兒的,以後都好有個香火繼承的。」賈政還是過不到心裡的那關,覺得如果自己襲爵就好像是自己要謀奪老三的爵位似的。
「哦?」雖然賈政依舊不肯,但他倒是提出了一個好建議。
王子騰細想之下,發現這也不失為一個更加好的辦法。
要請皇上批準賈政襲李斂的冠軍侯爵位,自然不是王子騰、賈政自己上折子,就算是尚書也不能夠上這折子。這折子隻能由賈家的老祖宗,也就是李斂的生母史氏去上,才算得上是有正當的名分。
王子騰間中也聽自家夫人說起賈家那位老太太自從先榮國公死了後,好像開竅似的,突然翻然改悟,不再偏幫次子,立場變得公正起來,自家妹妹也因此怨聲載道。
要史氏向皇上請旨把三子的爵位由次子去繼承,這位老太太是一定不會願意的,王子騰原本預計要浪費很多唇舌和犧牲不少短期利益才能把事情辦成。
但如果把襲爵之人改為自己的外甥賈寶玉的話……
雖然李斂和賈赦下令把寶玉銜玉而誕的異象封口,但王子騰這種關係親密的親戚還是能有耳聞的。
王子騰聽說史氏對寶玉是極其寵愛的,簡直把這個孫子當作「心肝」、「命根子一樣」來珍視。就連次子賈政因寶玉背不出書而打了他一次,史氏就立馬大發雷霆,當下就要回金陵老家去,使得賈政不得不向母親叩頭認錯。
寶玉是嫡子,也是次子。他的長兄賈珠是個有出色的,已經考了舉人功名。按大周的嫡長子繼承製,嫡長子可得家產七成,餘者三成。賈家那老太太怎舍得她的「心肝」、「命根子」過得窮困潦倒、一貧如洗呢!
王子騰心下一計,寶玉還是個小孩子,更有利他去招攬、收編冠軍侯的舊部。
於是,他爽快地點頭,與賈政商議下一步的動作。
寧壽宮
太上皇坐在龍椅上,臉色有點蠟黃,身體消瘦,神情微怒。
戴權侍立在側,很是擔心的看著太上皇,想說幾句寬慰的話,一時之間卻是找不到詞兒。
「戴權,有消息回來沒有?」太上皇開口詢問。
京城和邊境遙遠,就算八百裡加急也要數天時間,太上皇現在也就知道李斂大敗匈奴聯軍,生擒了那個讓他咬牙切齒了很多年的匈奴大單於呼韓邪,正打算率軍追擊匈奴聯軍殘部。
「回皇爺,還沒有。」戴權小心翼翼的回答。
略一停頓,寬慰太上皇道:「皇爺,你不消擔心。靜涯身壯力健,武藝高強,善於用兵,你又給了延年兩粒碧露丹,不會有事的。」
「靜涯是善於用兵,可是,戰場凶險,誰也不能擔保必勝,而且延年也不是能時時刻刻跟在靜涯身邊的,朕怎能不擔心?況且,他重傷未愈都敢去領兵追殺匈奴聯軍的餘孽,這孩子的膽子真的越發的大了!延年也是的,都不知道勸阻他!」太上皇焦慮地在禦案上敲敲打打的。
不要說太上皇愁,就是戴權也擔心得很。
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句,「查到消息是從哪裡傳出的沒有?」
當今皇帝忌憚冠軍侯李斂功高蓋主,派人毒殺冠軍侯……
太上皇半垂著眸,目光深沉,讓人琢磨不透。
戴權心裡一咯,「回皇爺,這消息好像是一夜之間滿京城人都知道似的,老奴隻查得出有忠靖親王和忠順親王的手筆。」
「你去查,查皇帝究竟有沒有向靜涯動手。」太上皇眸子一沉,老七是個蠢的,要是老八和老十從中做了些什麼,難保老七會不做傻事的。
靜涯不會反,老七其實心裡是知道的。但功高蓋主啊!天策府軍功累累,靜涯又受百姓愛戴,它就像一根刺深深的紮進老七的心裡。太上皇自己也是皇帝,他明白從皇帝的角度來看,手下人的功勞高過於自己,很難樹立自己的威嚴,臣子居功自傲,皇帝就會擔心下臣謀反,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但老七如果真的對靜涯下手,忌憚靜涯功高震主也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至於老八和老十……
他們這是報複。
報複恭妃(皇太後)。
許是年紀大了,對於不聽話的兒子,太上皇沒有從前那種狠狠地教訓一場的精力了。而且,是恭妃先出手的,害得老十……不怪老八和老十報仇。
恭妃也太過了,竟然敢對一國親王下手。今天敢在宮裡對親王下手,明日看他這個老頭子不順眼了,是不是也敢對他下手!
「去奉朕的口喻:如今前線將士為國奮不顧身,舍生忘死,浴血鏖戰,保家衛國,皇太後為後宮之表率,當入小佛堂,為將士誦經念佛七七四十九日,以保佑我將士安康,我大周千秋萬載。」毫無疑問,太上皇遷怒了。同時,也表明了不舍得罰兒子的太上皇是舍得罰兒子的親娘的。
「是,皇爺。」
「你說,老七真的有毒殺靜涯嗎?」太上皇眼底帶著深意,淡淡的盯著他。
戴權再次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爺,靜涯不論是武功兵法,還是忠君愛國也是一等一的好,皇上自然會明白靜涯的一腔忠誠。」
「朕這個兒子朕清楚,是個眼高手低,疑神疑鬼的性子。朕壓了他那麼多年,磨了他那裡多年,他還是不明白。」太上皇微微歎氣,看著窗外發怔。
一會兒後,他好像想通了些什麼似的,自言自語的道:「罷了!朕老了,總不能做一輩子的惡人。」
「你親自去叫老七過來吧!」
戴權臉不改色的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