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忠(2 / 2)

張超等人喜出望外,他們沒有想到他們一而再的下了東廠麵子,監軍不單止沒有因此給他們小鞋穿,反而多加讚賞,還要為他們向賀齊將軍美言!

「卑職謝過監軍!」張超帶領手下拜謝馮子芝後,就抱拳道:「卑職職責在身,該繼續巡營了!」看到監軍教訓手下,又得到監軍美言的承諾,什麼麵子都拿儘了。此時不走,難道還要得寸進尺的帶走錢祿去審訊、軍法從事嗎?張超縱然情商再低也不至於死板至此,他是脾氣暴躁,口不擇言,不代表他是傻的。

馮子芝對張超等人的識趣很是滿意,頷首道:「去吧!」

張超等人行禮後,就一個接一個的匆匆離去了。

之後,看著他們背影,馮子芝狀似不經意的問:「負責元帥湯藥的不是馮玉祥的義子嗎?」

錢祿心裡跳慢了一拍,強裝鎮定的道:「…剛才小的經過此地時,見得小永子像是吃壞了肚子,就代他煎一會藥。」沒人看到在寬大的袍袖下,他雙手手背上已經凸起了好幾根青筋一般的血管。

「怎料,小永子不知道是不是肚瀉的緣故,久久未歸,而湯藥又已經煎好,輕易耽誤不得。小人就打算把藥送往元帥的主帳,好讓元帥能趁熱服藥。」錢祿眼也不眨,謊話張口就來。

「廠公,小永子一向身強體壯,而且為人小心謹慎,早上還好好的,怎會無端端的吃錯肚子呢!」馮子芝身後,一個同樣穿著掌班服飾的內侍質疑道。

他就是被錢祿趕走了的小永子的乾爹──馮玉祥。

馮玉祥懷疑的看向錢祿,思疑根本是錢祿為了搶在元帥和廠公麵前表現的機會,所以對自家義子下了什麼巴豆之類的陰招。

這樣一想,馮玉祥不由得一陣氣怒。

堂堂一個掌班居然跟底下的小番子搶機會!真真的不要臉至極!委實厚顏無恥!

不愧是乾爹義子,兩父子的想法和思路也是一樣的。

不過,不單止他倆父子,馮子芝身後的其他東廠內侍也是這個想法。

而這也正正是錢祿想要造成的效果。

如此一來,即使廠公知道他說話裡定有不儘不實之處,但也隻會以為他是想要搶功,打壓後輩,或者故意下馮玉祥的麵子而已,不會想得太多。

錢祿也不怕小永子把實情告訴馮玉祥後,馮玉祥會在事後再把真相告知廠公。

一來,廠公貴人事忙,根本沒有空和心情去聽這些底下人爭鬥的「小事」;二來,現在小永子「肚瀉」,錢掌班「好心」代為準備元帥湯藥一事已經在廠公麵前蓋棺論定,馮玉祥不會自討沒趣的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自會默認吃了這個啞巴虧。

儘管自己是這樣的猜想,但廠公卻是久久沒有說話。

錢祿不敢抬頭觀察馮子芝的神情,隻能深深地低頭,緊張得額前的汗水都要滴下來。

他強壓著內心的緊張,大腦極速轉動起來,反思自己剛才的言行可是有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

眼看湯藥開始變暖,馮子芝才慢吞吞的道:「藥快涼了,咱家還有事要辦,你快把藥送去給元帥服下吧!」

呼!聞言,錢祿鬆了一口氣。

原來隻是在猶豫要不要一同送藥去元帥那兒,差點嚇出個毛病來!

「小的這就送藥去!」待馮子芝首肯後,錢祿捧起藥碗,恭謹地向後退了三步後,才轉身大步走向主帳方向。

正想離去的馮子芝想到錢祿剛才全身帶著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狹長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著,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人敢打擾他。

忽地,他掀了掀眼簾,喉嚨裡麵吐出兩個低音:「慢住!」

還未走遠的錢祿猛地駐足。

噗通!噗通!

他開始放慢了呼吸,心跳卻越跳越快,血液湧上腦袋,整個腦袋開始發出「嗡嗡」的聲音。

馮子芝緩緩地越過他,「咱家還是去元帥那一趟吧!否則這碗藥恐怕到明早都還未喝完!馮玉祥、金英、蕭敬昌、孫洪,你等先去辦差吧!」

「是,廠公。」被點名的人等齊聲應道。

待馮子芝越過錢祿七八步後,錢祿這才反應過來,捧著藥碗連忙跟上馮子芝的步伐,亦步亦趨。

他此時心臟狂跳不止,胸悶氣短,一邊揣測廠公究竟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一邊就自我安慰的認為廠公什麼都沒有懷疑。

錢祿心下苦笑,假若廠公再多來兩遍,估計未等藥碗送到元帥的主帳,自己就已經當場猝死了。

此時的他不禁有點後悔。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選擇了,即使知道結局是五馬分屍也得繼續下去,他們家廠公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那位…也不是什麼好人。

最重要的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就算他現在想要改換門庭,廠公都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而且……

他也不可以改換門庭。

錢祿低垂的雙眼閃過一絲決意。

馮子芝一邊走,一邊留意著錢祿的動靜。

感覺到錢祿恍神了一會兒才跟上來,他直覺錢祿有點不對勁。

錢祿是東廠的老人,馮子芝還未進東廠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東廠裡打滾多年。雖然不是什麼特彆老成持重的性子,但心思細密,行事一向以精明老練著稱。在東廠這個對外與文武百官撕逼,對內與大大小小同僚鬥爭不斷的地方屹立不倒,讓無數對手望而生畏。這樣的一頭老狐狸又怎會忘記軍中口令?除非……

馮子芝漠然地領著錢祿和幾個小番子穿著一個又一個的營賬。

除非,有一件足以占據他全部心神的大事發生,讓他顧不上,也分不出半點心思在其他地方上麵。

而這件大事應該與錢祿手裡正在捧著的藥有關。馮子芝冷靜地推想。

終於有人忍不住要對靜涯出手?

皇上?太上皇?忠靖王?忠順王?保和殿大學士康禾泰?武英殿大學士高拱?兵部尚書蔣嚴?溫家?公孫家餘孽?

靜涯的存在礙著太多人了。

馮子芝定一定神,步伐不見減緩,一心二用的在腦海裡刪減了大部分的懷疑的目標,隻餘下七個人選。

第一個人選是當今皇上。皇上早有鳥儘弓藏的心思,隻是從前會怕落人口舌,說他容不下功臣才沒有起這念頭。現在靜涯大敗匈奴聯軍,生擒呼韓邪,這功勞太大了,大到皇上就算明知不成功或稍有風聲泄露出去,外界便會流言四起,民心不穩也顧不上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君不見昔年北齊後主高緯以犧牲本國為代價,寧可私通敵國讓萬千將士枉死戰場,也不讓一代戰神蘭陵王高長恭活著回去!況且,人心隔肚皮,皇上豈知靜涯是始終如一的忠心耿耿?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要是靜涯真的起事反了大周,屆時人們又隻會馬後炮的大罵皇上心軟,不注意身邊的豺狼虎豹了。

第二個人選是太上皇。太上皇待靜涯雖然一直寵信有加,但馮子芝毫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猜度太上皇。兔死狗烹,一貫是皇家的作風。而且他不相信一個能親手布局把差不多所有兒子都坑死了的冷血帝王,會因為小小的感情而放棄一個鞏固皇權的大好機會。

隻要靜涯一死,朝庭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回兵權,而軍方一家獨大的局麵將會正式打破。龍椅上的人最怕的就是手下團結一心,渾然一體,這樣的話他們的帝王之術又該如何去用!?這些年來因為靜涯的存在和多次對外用兵,朝庭上下撥了不少錢糧給軍方,軍方勢力一再漲大。靜涯已死,賀齊年邁,也管不到軍方上下多少年。到時候,沒人護住的軍方就如鬨市抱金的孩童一樣,隻怕會被文官吃的連渣都不剩,順帶清除了一個有可能危害皇權的集團。曆任皇帝都不怕文官肥,文官吃得再肥頭大耳也隻有待宰的份兒,不似武官一旦強壯起來,就會有掀桌子,跳出棋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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