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李斂那怕媳婦兒的妻管嚴,他敢當著馮延年的麵收下美人!?見識過李斂和馮子芝那種粘糊勁兒的皇上,甚至懷疑李斂看到那些美人能不能硬得起。
底下站住的大臣卻誤會了皇上的笑容,以為皇上是在表示他們做得很好,十分滿意。
有更多的大臣受到鼓舞站出來,彈劾李斂各種治軍不嚴,行事囂張,甚至養寇自重,裡通外敵。
當中不止文官,也有為數不少的武官。
這些武官皇上大多都認得,本身沒有太大的才乾,全都是一些靠父祖餘蔭之類的武將勳貴後人。雖然上過戰陣,撈到了一些小官職,但卻都不是什麼實權要職來的,隻能算是軍方裡邊緣再邊緣得不得了的邊緣人。
正如馮子芝所想,李斂的崛起損害了太多人的利益了。
李斂提拔了大批有真材實乾的武官上位,把其他能力一般及平庸的武官往其他崗位調遷。這下子,大周軍事實力開始全麵而迅速的強大起來,造就了大周將士這十數年未嘗敗績的赫赫威名。同時,李斂一係在軍方的勢力立馬就獨占鼇頭。然而,有實權的要職或者有油水可撈的職位就那些,李斂的人把那些位置都占全了,自己吃肉還不給彆人喝湯,這叫其他人怎麼辦!
久而久之,心懷怨氣的那些武官就自自然然聯合起上來。在李斂坐鎮京城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敢鬨出什麼幺娥子的,李斂當年連先太子和十皇子的親眷都敢往死裡懟,自身還分毫無損的「戰績」可不是光好看的。不過,李斂現在遠在邊境,京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鞭長莫及,他們的小心思立馬就活躍起來了。加上文官那邊兒又有大佬向他們伸手,他們這不就和文官搞合在一起吧!
皇上沒有說些什麼,就仔細地看著他們激昂文字,指點江山,大有不除李斂誓不罷休的模樣。
好不容易,等殿上數十個文武揮斥方遒完後,份量最重的那一位也終於上場了。
那人總結道:「武臣於京畿之地手掌重兵,而為軍士所喜,不計冠軍侯之用心如何,臣恭請皇上深思遠慮,製患於未萌,早決宸斷,罷斂機務,與一外地之職,以此觀斂去就之際,心跡如何。若斂之忠孝言行如一,待流言漸消,則其誠節可明,可以永保終始。臣官拜保和殿大學士,聞外議喧沸而事係皇上安危,不得不上奏皇上,請皇上下旨罷去冠軍侯李斂天策統領一職,為國家消未萌之患!」
「請皇上下旨罷去冠軍侯李斂天策統領一職,為國家消未萌之患!」其他人如同打了雞血似的激動地喊道。
見得此人,皇上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下朝後,安德海前來稟報,說保和殿大學士康禾泰聯同數十位大臣有要事要向皇上稟告,是以皇上才推遲處理折子的時間,接見他們。
皇上對文官心裡的彎彎道道都知之甚詳,本以他們今次這麼隆重又不便在早朝稟報的事情,是想要彈劾武英殿大學士高拱,怎料自己十中八.九,彈劾的確是彈劾,但彈劾的對象居然是李斂。
看著殿上頭發斑白卻又鐵骨錚錚的康禾泰,皇上心裡又是氣憤又是憋屈。
朕的好老師啊!這個時候你又在鬨什麼啊!?
儘管皇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疑心李斂的忠誠,忌諱他的功高蓋主。但是剛才殿上文武大臣所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不好說李斂本人不是這樣的人,大周將士都不是這樣目無軍紀的將士,單說有性情謹直,恪守軍規,馭下甚嚴的賀齊在,他絕不會允許有燒殺搶掠、騷擾百姓的事情發生。
似乎察覺到皇上的目光,康禾泰頓首再拜,嘴上重複道:「請皇上下旨罷去冠軍侯李斂天策統領一職,為國家消未萌之患!」
「請皇上下旨罷去冠軍侯李斂天策統領一職,為國家消未萌之患!」其他人緊隨其後。
皇上勉強按捺住內心升騰的怒火,飛速轉動大腦,思索這群臣子究竟是想要玩什麼的把戲。
皇上雖然有點心慈手軟,多疑,好名的小毛病外,他絕對算得上是個聰明人,一個皇家少有的聰明人。
越想,他的心就越冷,大腦就越是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武官的意圖很明顯,不外乎是乾掉李斂後,趁軍方一係群龍無首之時,自己能夠乘機在軍方一係裡晉身。
而文官……
表麵看起來,李斂的倒台對文官不會有什麼影響,也不會有什麼益處,但是從他們剛才的一字一句聽起上來,皇上大概也就知道他們的想法了。
不得不說,雖然在李斂即將攜不世之功率大軍回京的時候彈劾他,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愚蠢、以卵擊石的舉動,但實際上在皇上看來卻是高明至極。
其一,李斂立下不世之功,收複大半個草原,把死對頭匈奴乾得一乾二淨,大快人心。但這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皇帝心裡再高興,再欣慰都該冷靜下來,開始會擔心、猜忌李斂的功高蓋主。這時候,皇上想要搞死李斂的心思應該已經到達了頂峰;
其二,李斂立下的功勞太大了,待他回朝,難保皇上除了加封爵位外,還會把他塞進內閣或者放在什麼兵部尚書之類的位置!有功勞有爵位還有兩皇的看重,屆時滿朝清貴的文官都得看這「粗人」的臉色行事!這可不就是平白嘔心人吧!所以,此時出手更易激起滿朝文官同仇敵愾的心思;
其三,挾大勝之勢,滿大周上下將士都歡欣鼓舞,士氣爆棚,恐怕他們絕對不會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有人敢去摸老虎屁股。這一下子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繼而一步錯,步步錯,全麵落入文官的掌控之中;
其四,匈奴、突厥兩族都已經被狠狠被打垮了,柔然和鮮卑根本不足為懼,西南夷人已經歸順大周,南方倭寇都被大周打怕了,這時候四海升平,除了必要的陳兵之外,武將的地位實際上已經大不如以前。若能夠在這個軍方勢力看似如日中天,實則外強中乾的時候搞死搞垮軍方的領頭人──李斂,那麼軍方士氣定然大跌,文官再一擁而上一頓組合拳打上去,保管打得軍方暈頭轉向。日後隻要多在皇上麵前細數軍方的壞話,再捱到賀齊告老,之後出手或離間或打壓軍方餘下幾個出挑的「刺頭兒」,說不定就能奪去武將的兵權,改由文官指揮軍隊。
康禾泰對當年宮變自己想要奪去李斂兵符不成反被懟回去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從這件事上麵,他深刻體會到槍杆子裡出政權這個道理,隻有拳頭大,才有說話權利,沒有兵權,到了關鍵時刻誰會理你?是以,他多年來一直暗地裡謀劃著。
當然,這也與文武之爭有一定的關係。大多數寒窗苦讀數十年才身居高位的清貴文官,就是瞧不起那些粗魯不堪的「泥腿子」。無他,誰叫那些武官憑借自己的軍功就「囂張拔扈」、橫行霸道,隻要斬下足夠的首級,就算是再低下的軍戶、奴隸也能夠一登龍門,身價百倍,與文官平起平坐。文官是發夢都希望本朝能夠一如宋朝,提高文人地位,文官往往要比同等級的武官更有權威。
隻要從鐵桶似的軍方身上撕開一道口子,康禾泰就有能耐把手伸進軍方裡。
屆時,康禾泰一係勢力大增,要壓過一直跟他不對台的武英殿大學士高拱一係就是輕而易舉的事,康禾泰本人就能夠成為真真正正的諸殿閣大學士之首。加上康禾泰又是皇上潛第時的老師,雖無帝師之名,卻有帝師之實,皇上對他雖不是言聽計從,但也敬重有加。如此一來,朝堂上還有誰可以與他抗衡!?
皇上心裡浮出一股濃濃陌生的感覺,好像第一次才認識自己的老師似的,陣陣涼意蔓延著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