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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後屋裡, 夏川萂跑來跑去的為她的做雨傘大業做準備,鄭娘子在撥算盤算賬,楚霜華在裁剪皮子, 硨磲在給郭繼業繡荷包, 金書在給夏川萂繡肚兜。

金書淪落到給夏川萂繡肚兜也是沒辦法的事。

來到落英繽紛沒幾日, 金書就?給郭繼業繡了一個十分精美的荷包, 但郭繼業雖然收下,卻一次都沒用過。

前幾日還在府裡的時候, 郭繼業一個常帶的荷包脫線了,夏川萂拿出金書繡的荷包給他換上,卻被郭繼業拽下當場送給了高強, 夏川萂當著郭繼業的麵氣咻咻的將這?個荷包從高強手裡搶過來, 取下自?己身上正帶著的一個老夫人賞的荷包給高強當賠禮。

夏川萂的荷包剛被她送到高強的手上,就?被郭繼業撿過去掛在了自?己腰間,然後對夏川萂冷冷一笑, 趾高氣昂的走了。

就?在一旁看著的硨磲忙從收納盒裡找出一個簇新的荷包給高強,被高強給拒絕了。

高強一臉莫名?:“咱們公子又不缺荷包用,你們推來搶去的有?意?思嗎?”見硨磲還拿著那個荷包要給他,就?丟下一句:“哥哥也不缺荷包用,你們拿著玩吧。”就?去追郭繼業了。

等人?都走了,夏川萂仍舊一臉不忿:“這?也太不將人?放在眼裡了, 白瞎了金書姐姐的一片好心。”

荷包這?樣有?無數寓意?的物件是能隨便送人?的嗎?郭繼業就?不怕有?人?誤會?他將金書許給高強了?這?讓金書以後還怎麼麵對高強?

硨磲歎道:“你還是想想這?個荷包要怎麼處理吧。”

夏川萂道:“還給金書姐姐唄,讓金書姐姐以後少?做針線給他,看他羨慕不羨慕, 哼!”

這?“羨慕”的話也就?夏川萂自?己說說罷了, 她隻是在為?金書不值,其實郭繼業壓根不缺精美針線用, 彆的不說,郭繼業好些?個衣裳配飾的刺繡都出自?喜嬤嬤之手,而?金書也隻學得了喜嬤嬤幾分手藝而?已。

金書收回自?己的荷包當場就?紅了眼眶,在夏川萂和硨磲的安慰下掉了幾顆眼淚也就?罷了,隻是從那以後,她再沒給郭繼業做過針線,沒事的時候就?給自?己和鄭娘子做一些?,再就?是給夏川萂做。

因為?她能從夏川萂那裡收到滿滿的喜歡和讚美,這?讓她覺著自?己還是很有?用的。

她們幾個女眷在屋內做自?己的活計,庭院外?頭鄔堡廣場上鬨哄哄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夏川萂嘀咕:“我怎麼聽?著就?屬徒四那家夥嚎聲最大,也不知道鬼哭狼嚎的在嚎什麼?”

鄭娘子好笑道:“我方才聽?了一耳朵,似乎是老徒在指使人?做豆腐。”

夏川萂奇怪:“下雨天做豆腐?他腦子沒壞吧。”

硨磲笑道:“我哥說,昨晚徒管事為?了省事,泡了足足兩百斤的豆子,就?是為?了今日做豆腐。已經?泡好了,就?是下雨也得硬著頭皮做出來,要不然泡上的豆子就?糟蹋了。”

其實還是糟蹋不了的,泡好的豆子可以煮了做豆飯,或者喂給牲畜當飼料,但既然已經?有?豆腐了,誰都不願意?倒退回去再吃那沒滋沒味的豆飯。

搭個棚子的事,下雨怎麼了,下雨才好做豆腐呢。

金書疑惑:“做豆腐能省了什麼事?”

硨磲給她解惑:“省糧省柴啊,咱們此次光府兵就?帶了足足五百人?,再加上車夫馬夫押車的匹夫,得有?小一千人?呢。這?麼多人?,每天光吃的就?能愁死徒四。這?每天磨上一二百斤的豆子,光豆腐就?能出上六七百斤,剩下的豆渣也少?不了這?個數,這?樣一算,咱們這?一千來人?的飯菜是不是就?都有?了?若是再添上些?米糧菘菜,讓每個人?吃飽肚子是沒問題的,省下的豆渣還能喂牲畜,怎麼都浪費不了。

解決了咱們這?千來人?的飯菜,徒四就?隻盯著公子一個人?用功就?行了,這?可是難得在公子麵前獻殷勤的機會?,是個人?都不會?錯過的。”

金書嗬嗬笑道:“這?個徒四,可真是打的好算盤。”

硨磲看著忙個不停的夏川萂,也笑道:“要是沒有?咱們川川琢磨出來這?豆腐的做法,他這?算盤也打不響呢?隻可惜,他頭一天就?得罪了川川,以後,嘿嘿”

金書推搡她:“以後會?如何?快說。”

硨磲哈哈笑道:“他得罪了咱們公子麵前的大紅人?,以後他能好過才怪呢。”

說到此處,就?連鄭娘子也都笑了起來,大家明顯都將硨磲這?話當做打趣的玩笑話聽?了。

夏川萂哼哼兩聲當做應和,大家聚在一起閒話嘛,開心就?好,不用當真的。

偏楚霜華說了一句:“川川要學著心胸寬廣些?才是,大家都在公子麵前做事,還是要結些?好人?緣路才能走的寬。”

嗬嗬,夏川萂是相信楚霜華沒有?壞心思的,她就?是想做個好姐姐教給自?家小妹妹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但這?話放在這?裡來說,就?有?些?教訓夏川萂小心眼沒氣量的嫌疑了。

硨磲和金書對視一眼,都當做沒聽?到一樣繼續做手頭上的針線。

鄭娘子笑道:“川川,你姐姐說的話可都是大道理,你可聽?清楚了?”

夏川萂站直了身體,學著郭繼業日常的動作雙手向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道:“聽?清楚了,妹妹會?記下的,勞姐姐費心教導了。”

楚霜華:“你彆嫌姐姐煩就?行了。”

夏川萂:“怎麼會?呢?大娘,我想去前麵看看,行嗎?”

鄭娘子以為?她是聽?到外?頭熱鬨想出去玩,就?道:“外?頭亂哄哄的,再磕著傷著就?不好了,彆去了。”其實是這?裡除了她們五個都是男人?,她是怕夏川萂出去讓人?給衝撞了。

夏川萂撒嬌道:“我才不出去呢,外?麵都是泥水,會?濕了鞋子,我就?去前屋看看,不出去。”

鄭娘子道:“也罷,你個小孩子坐不住,去前屋看看玩玩也行,讓硨磲和你一起去,不許胡鬨,不然大娘可不饒你。”

夏川萂一蹦三尺高:“耶,大娘放心,川川會?聽?硨磲姐姐的話,不會?胡鬨的。”

這?話鄭娘子是相信的,至目前為?止,夏川萂的確還沒胡鬨過,更沒闖出什麼禍端來。

夏川萂拉著硨磲歡快的頂著小雨往前屋而?去,楚霜華瞧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不免露出幾分吃味來。

鄭娘子笑道:“硨磲她兄長長富就?在前麵,她們去了長富能有?些?照應。”

楚霜華抿唇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道:“我知道的,大娘。”

鄭娘子拿過楚霜華正在裁剪的皮子看了看,比了比,點頭道:“這?樣裁就?很好,公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鞋子穿不了幾天就?小了,皮子裁大一些?,做出來的鞋子也能多穿兩天。”

楚霜華看了看金書,有?些?猶豫道:“可是,若是讓公子知道鞋子是我做的,會?不會?不穿?”

金書遭遇的事她不想再經?曆一次,一想想就?難堪不已。

鄭娘子隻是道:“你裁皮子,讓金書糊糨子,硨磲納鞋底,川川給他繡花,你們都出力,看他穿不穿?”

楚霜華一聽?鄭娘子居然讓夏川萂給郭繼業繡花,不由哭笑不得道:“川川針才拿穩呢,怎麼能繡花?”

金書在旁替夏川萂說話:“川川挺會?繡花的,隻是用青線照著樣子在鞋麵上繡些?雲紋而?已,很容易的。”

楚霜華還是不讚同?,但也道:“罷了,等她為?難的時候,少?不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幫一幫她也就?得了。”

金書笑笑,並不和她爭這?口舌上的長短。

她算是看出來了,她們服侍的公子郭繼業不算是個冷情的人?,但他心高氣傲眼光高絕,他看不上的人?,任你百般討好,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人?家有?無數的選擇,憑什麼要再回頭瞧你呢?

錯過了第一次相看,就?是錯過了以後所有?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跟夏川萂相處久了,金書也生出了些?拗脾氣,你看不上我,我還不樂意?捧你的臭腳呢,哼!

金書心中暗暗生氣,但她是個溫柔的女孩,即便是心中生氣,也沒有?半點表現出來,是以大家都沒發現她還在生上回郭繼業拿她荷包送人?的氣,她隻是不再積極的往郭繼業身邊湊了而?已。

鄭娘子看看金書,心下也不由歎息,多麼好的女孩子,怎麼她家公子就?是看不上呢?

唉,真是愁人?呐。

夏川萂和硨磲一來到前屋,和硨磲的兄長長富打過招呼之後,就?開始這?裡摸摸那裡敲敲,還邁著小步子沿著牆根走,一邊走一邊數數,叨叨咕咕的弄得神神秘秘讓人?發笑不止。

彆人?在笑,長富卻有?些?笑不出來。

他來到夏川萂麵前問她:“川川妹妹,你在乾嘛呢?”

夏川萂站在一個門左麵一個夾角牆前掐算,嘴裡喃喃道:“十五,三十,減三,二十七”聽?到長富問她,就?隨口道:“這?牆外?頭和裡麵的尺寸不一樣,我瞧瞧是不是有?密道嗚嗚”

密道兩個字一出她就?被長富給捂住了嘴,長富小聲道:“小姑奶奶,你是我的小姑奶奶,這?可不是能亂說的,知道了嗎?”

夏川萂連連點頭,並嗚嗚嗚的讓他放開自?己。

長富小心的放開手,夏川萂忙“呸呸呸”的吐了好幾口口水,然後又用腳搓了搓地,鬱悶道:“長富哥哥你洗手了嗎?我怎麼聞著你手上一股子怪味?”

長富聞聞自?己的手,奇怪問道:“什麼味?沒什麼大事我做什麼要洗手?”

“嘔!”

夏川萂乾嘔了幾聲,硨磲在旁拿帕子捂著嘴直笑,長富也看出來了,他這?是被嫌棄了。

硨磲將自?家兄長擠開,笑著問夏川萂:“要不要去庖廚看看?這?裡沒什麼好玩的。”

夏川萂皺皺鼻子,道:“不要,這?裡挺好玩的,”又去看長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長富抱著手臂一隻腳一顛一顛的側目而?視她,哼哼道:“我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

夏川萂張口:“密”

夏川萂靈巧的一個躲身,躲開了長富的魔爪,夏川萂道:“不跟你鬨了,你不跟我說,我自?己找,應該就?在這?裡,我已經?發現了,你就?是現在逮住我,等晚上公子回來我還不能自?己問他?”

長富無語大極,對硨磲抱怨道:“妹妹,這?丫頭這?麼刁鑽的嗎?沒聽?你說過啊。”

硨磲笑道:“川川這?是聰明,怎麼就?是刁鑽了?川川,你看出什麼來了?”

夏川萂去看長富,長富無奈道:“行吧,你自?己找,找到了算你本事。”

夏川萂笑道:“謝謝長富哥哥,我就?是純粹好奇,你放心,就?是找到了也不會?往外?頭說的。”

長富:“最好是這?樣。”

長富去讓幾個無關人?等出去忙活,自?己守在門口一邊監工一邊偷空瞧著夏川萂這?邊。

硨磲見狀好奇道:“這?裡有?什麼?我哥也知道?”

夏川萂小聲道:“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有?密道。”

硨磲倒抽口氣,也捂著嘴含糊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她哥知道不稀奇,他們一家現在都是公子麵前的紅人?,她哥隻比公子大幾歲,被公子委以重任,這?鄔堡裡的密道他知道是應該的,他哥知道了密道可以帶著人?手幫助公子禦敵。

這?鄔堡有?密道也不稀奇,桐城國公府就?有?,郭氏鄔堡裡也有?,就?連她自?己家中幾間屋子也挖有?密道呢,這?是亂世中必不可少?的保命絕招。

稀奇的是夏川萂是怎麼能這?麼精準的說出密道就?在這?裡的?

夏川萂拿小拳頭敲著跟自?己頭頂差不多齊平的牆壁,隨口道:“牆體的內外?尺寸不一樣唄,你聽?,這?牆壁敲著聲音是不是有?點子虛,跟敲木桶似的,說明這?不是實體牆,對麵有?空間。還有?,這?屋子房梁的高度和從外?麵看著的屋脊的高度也出入甚大,我要是沒猜錯,這?房梁上麵應該還有?個二層,硨磲姐姐,你來幫我搬動這?個燈座。”

硨磲聽?的一頭霧水,在她看來,牆就?是牆,房梁就?是房梁,屋脊就?是屋脊,沒有?什麼不一樣一說。

但夏川萂叫她,她也就?蹲下身來,看著眼前的這?個方形石頭燈座。

眼前這?個半尺高的燈座是石頭材質的,石座中間被挖出了一個凹槽,凹槽裡麵填著些?許燈油,現在看著隻剩下一個底子,但等到需要點燃的時候,放上燈線添上燈油就?可以點燃照明了。

現在石座台麵上有?一層熏出來的墨灰,看著很新,應該是昨晚燃燈留下的。

這?前屋大廳兩麵牆根每隔上三尺就?有?這?麼一個石頭燈座,硨磲按照夏川萂的指揮,對著眼前這?個石燈座一會?朝左轉,一會?朝右轉,都轉不動,她還半起身雙手掰著燈座向上用力拔,燈座一動不動。

硨磲用腳踹了踹,道:“搬不動。”

夏川萂眼睛一亮,突然直直的踩了上去,隻聽?輕輕的一聲“咯”

夏川萂和硨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和驚奇。

但除了這?麼一聲“咯”,就?再沒其他動靜了。

夏川萂跳下來,對著燈座左看右看,想找找是不是還有?什麼她沒想到的機關。

硨磲也蹲下身來,伸手對著燈座順時針一轉,“咯咯咯”

夏川萂:“哇!開了。”

隻見隨著這?隻燈座的轉動,左麵靠牆角的牆壁突然後移了一寸,然後緩緩重疊牆壁,現出一個至少?能輕鬆通過一個成?年男子身形的向上的木梯出來。

以夏川萂目前的身形,能並排通過兩個還綽綽有?餘。

這?樓梯不算窄了。

長富背著手晃蕩著過來,道:“還真被你找出來了。”

夏川萂壓抑著興奮問道:“樓梯上麵是什麼?”

第62章 第 62 章

上麵是什麼?去看看就知道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 長富並沒有不讓夏川萂和硨磲上去看,實際上,如果真的有危險, 像夏川萂和硨磲這樣的女?眷, 是要優先到這樣的地方去躲避的。

所以, 長富很痛快的就讓兩人上去了。

樓梯不長, 傾斜而上,垂直高度大約在三到四米之見, 這也是夏川萂覺著?這前屋大廳和外麵看到的屋脊不搭配的原因,從?屋簷傾斜的角度和日光投下來的陰影長度來看,這屋脊至少要在七米開外, 而室內隻有三四米, 剩下的三四米去哪裡了?

所以夏川萂才會斷定這屋子一定另有乾坤,比如還有一個隱藏的第二?層。

除非是搞機關?和搞建築的大師來看,否則, 一般人是發現不了其中貓膩的,而夏川萂之所以能發現,是因為她學過數學和物理啊。

果然,沿著?樓梯而上,出現在眼前的豁然是一個高度在二?到三米之間的閣樓,閣樓裡正有人進進出出的搬運箭矢弓箭長矛等兵器, 顯然,這裡暫時定為一個兵器儲藏室。

上麵正在搬運兵器的漢子們見到長富和夏川萂三個,紛紛跟長富見禮:“伍什長。”

長富竟然是五十個人的小?頭目, 也對?, 在樓下?的時候就見這些人就進進出出前屋,而長富的工作?是監工, 但也不知道他監的是什麼工。

現在來看,長富應該是奉了郭繼業的命令,今日帶領他的手?下?們武裝這座房屋。

這裡畢竟是家?主最重要的工作?場所,武力武裝上自然是重中之重。

長富對?漢子們很有領導派頭的揮揮手?,道:“你們繼續,我帶公子的侍女?們隨意看看。”

一聽說這是公子的侍女?們,朝這邊頻頻側目的漢子們收回視線。

公子的侍女?們代公子來視察武器庫是很正常的事情,這裡不僅是武器庫,還是一座隱藏的堡壘,可以向外頭射箭攻擊,如果有外敵圍困,這裡就是公子和女?眷們最佳藏身避禍之所。

夏川萂對?著?堆在角落和立柱旁比她還要高的口袋看來看去,用手?摸不算,還要用鼻子去聞。

夏川萂:“花椒?”

硨磲疑惑:“怎麼把花椒存這裡來了?下?頭沒地方了嗎?”

夏川萂若有所思:“放這裡,應該是為了防蟲的吧?”

但要是真為了防止這裡的立柱等木製建築被蟲蛀了導致坍塌,不應該是將胡椒磨成粉或者浸泡成水摻雜進桐油或者其他材料裡塗抹在木材上嗎?

怎麼是粗暴的直接裝在口袋裡就這麼堆放著??

長富隨口道:“臨時先放放。”

夏川萂摸著?小?下?巴若有所思道:“聽說,花椒很值錢呐”

長富恨恨的敲了夏川萂的小?腦袋一下?,嘀咕道:“你這丫頭簡直成精了啊!”

哦豁,明?白了,這花椒放在這裡的時候起驅蟲的作?用,等物資不湊手?的時候,這些花椒,就是現成的錢財啊,嘖嘖,想到這個法子的人真是雞賊。

雞賊的郭繼業:謝謝誇獎啊!

看完花椒,她又來到欄杆前往外探頭看,她是真的很好奇,為什麼在外頭看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來這上麵還隱藏著?一個不小?的二?樓,而從?這裡往下?看,卻?能清楚的看向鄔堡之外?

看了半天,她也沒弄明?白,隻能歸之於屋簷傾斜的角度巧妙,既能最大限度的隱藏內部空間,又恰好虛化了房屋外觀上的不協調,讓進出這裡的人不會輕易察覺出不同。

古代建築師的智慧真是讓人歎服。

從?這裡往外頭看,庭院之外鄔堡之內小?廣場上用樹枝和茅草蘆葦等臨時搭建了一個長長的草棚子,作?為避雨所用。

草棚子下?頭或是兩?人一組或是三人一隊的提著?木桶來來去去,或是驅趕著?騾子轉磨盤,或是晃動著?支架搖豆渣,汩汩汁水從?紗布之下?流出,落進下?麵土陶大缸裡,被人用葫蘆瓢舀出來裝進水桶裡,然後?拎至現糊的大灶上去熬煮。

夏川萂發現,已經有筐板擺放好,上麵壓著?大石,大石下?麵壓著?的就應該是豆腐了。

徒四正背著?手?看人在點豆腐,一個小?夥子手?抖抖索索的往裡麵添加酸漿,徒四一掌拍在他後?背上,這個小?夥子被拍的一個趔趄,手?下?沒拿穩,舀酸漿的葫蘆瓢整個的掉進熬製好的豆漿裡,這下?徒四簡直暴跳如雷,憤怒的吼叫聲她站在這裡都能聽見了,而那個可憐的小?夥子則是被他逮著?踢的抱頭鼠竄,竄進雨中逃跑了

夏川萂瞧到這一幕直呲牙,這徒四真是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上手?,看把人嚇的手?抖腳抖的估計連腦子都不轉了,還怎麼做活呢?

嘖嘖,還是人師傅呢,估計就是個壓榨手?下?學徒的主兒。

夏川萂問長富:“長富哥哥,外頭的人看不到咱們在這裡看他們吧?”

長富:“看不到。”

夏川萂:“哦。”那她就不喊話了,省的暴露了這裡。

在上麵看了一會就沒意思了,夏川萂和硨磲下?到一樓,恢複了機關?門,又到其他房間看了下?,夏川萂猜這裡一定會有地窖之類的秘密空間,或者通往外界的地道,但很可惜,她沒找到。

地麵之上的她可以通過計算得出蹊蹺之處,但地下?的,她就沒那個眼力看出來了。

硨磲跟著?她晃蕩了一圈見她麵露失望,便?道:“你看,外頭雨停了。”

夏川萂來到庭院裡,果然,雨已經停了。

夏川萂:“唉,春雨就這樣,下?不長的。”

硨磲也道:“就下?這麼一點,挖地都不夠,修渠的苦力們要吃苦了。”

郭繼業今日出去就是去勘探河渠去了,以前椒山不屬於郭氏,屬於郭氏地界的河流、水井和水渠自然不能流向椒山,現在椒山也成了郭氏的一部分了,一些截斷的河流和荒廢的水渠自然要重新挖開,讓椒山這邊也能方便?用水。

同樣的,原先椒山的水流也可以改改道,流向原先郭氏的土地。

農耕時代,水就是生命,有水灌溉,莊稼才能豐收。

所以,春耕前的第一個大事,就是疏通水利。

而搞水利工程,最耗的就是人力,如果有雨水滋潤了土地,那堅硬的土地挖起來要輕鬆很多,如今隻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早上的細雨,也就隻能打?濕地皮,再深入的就不能了。

夏川萂在庭院的泥地上跺跺腳,或許是這庭院的地是夯實過的原因,這泥地積了一些小?小?的水窪,腳踩上去卻?是堅硬的很。

夏川萂正要和硨磲回後?院呢,徒四托著?一個淺籮筐進來了。

徒四看見夏川萂,露出大大的笑臉,嗬嗬道:“喲,小?姑奶奶,怎的來前頭玩了?”

夏川萂昂著?頭故作?傲慢道:“要你管!”

徒四嘿嘿笑著?將手?裡的籮筐拿給她看,道:“您瞧,這是什麼?”

夏川萂瞥了一眼,眼睛就定在上麵不動了。

她上前仔細看了看,又嗅了嗅,拿手?指頭撚了撚,疑惑道:“這是豆皮?”

徒四:“豆皮?您管豆漿裡撈出來的頭層乾皮叫豆皮?倒也貼切。”

夏川萂見這籮筐裡擺了足足有十二?條糯在一起的豆皮,似是剛從?鍋裡撈出來不久,不由道:“你這是打?算把它們平攤在籮筐裡晾曬?為什麼不搭個架子給架起來晾呢?”

徒四眼睛一亮,道:“這法子好,之前弄的時候就是這樣平攤著?晾的,還得費心翻弄,麻煩的很,拿跟棍子架起來,四麵受風,也不用翻弄,白放著?就能晾乾了。”

此時夏川萂看徒四也沒那麼不順眼了,這是個外粗內細擅於觀察勇於嘗試的大廚啊,你看,豆皮人家?自己就弄出來了,壓根不需要某人去蘇。

夏川萂也不去後?院找鄭娘子她們了,她跟著?徒四去了庖廚,這回徒四沒攔著?不讓她進去了。

這鄔堡的庖廚也是夯土建築,正經不大,但自從?郭氏來了之後?,又在周圍搭了一些窩棚,開辟了幾個小?倉庫,在遠處乍一看,倒顯出這庖廚的氣勢來了。

庖廚的小?工們見到徒四和夏川萂、硨磲過來,都過來行禮打?招呼。

其中兩?個漢子一人手?裡拎著?一個大號藤筐,徒四問道:“筐裡有什麼?”

一個漢子道:“從?地窖裡新取出來的,一筐棗子,一筐老薑。”

徒四去到裝著?老薑的藤筐麵前翻看,歎道:“沒存放好,不是漚了,就是乾了,可惜了。”

夏川萂也跟過來,道:“給我看看?”

那拎著?藤筐的漢子放下?藤筐,好方便?夏川萂看。

夏川萂見這新取出來的老薑身上還帶著?沙土,就像徒四說的,有些漚了,甚至是爛了,有些地方就乾癟了,還有的則是生出了嫩芽,同一筐的老薑倒是壞的五花八門的。

夏川萂問徒四道:“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些漿?”

徒四有些苦惱,道:“得趕快吃掉,要不然一天比一天更壞,多壞一些咱家?心疼。”

但這樣一筐老薑全部吃掉他更心疼,這可是一大藤筐的老薑啊,得有二?十來斤,拿到外頭能換不少細糧呢。

夏川萂又去看裝著?棗子的藤筐,棗子耐放,倒是沒有壞多少。

夏川萂道:“我倒是有個想法,能一次消耗掉這些老薑和棗子,做成一般人吃不起的樣子,絕對?物超所值,一點都不浪費。”

徒四瞪著?他牛一樣的大眼睛神神秘秘好奇問道:“又是小?姑奶奶你的新想法?”

他是真的好奇,而且,這小?丫頭腦子怎麼長的,這新點子一個冒一個的,好像不用學,生來就會一樣。

夏川萂離他遠了一些,道:“倒也不是我的新想法,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薑棗膏?”

徒四擰眉:“什麼薑棗膏?貴人們吃用的東西?”

夏川萂:“對?,就是用薑和棗一起熬了兌茶喝的,唔,公子房裡有一本小?冊子,裡麵就記載了這薑棗膏的做法。你要不要試一試?”

一聽是郭繼業房中書籍裡看來的,徒四頓時起了更大的興趣,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個什麼勞什子薑棗膏是前人所創,有來曆有出處,乃是郭氏珍藏的成熟方子,隻要照著?方子做,就一定能做出來,不存在失敗一說。

夏川萂笑道:“我這裡正好閒著?沒事,徒老大你要是忙的話可以借給我幾個徒弟幫我。”

徒四大手?一揮,道:“咱家?沒事,閒的很,你隻管說,咱家?都給你辦的妥妥的。”

其實就是偷師。

夏川萂看出來不說破,笑眯眯道:“那就有勞徒老大了。”

第63章 第 63 章

做薑棗膏看著?很簡單, 無非就是蒸、煮和熬,但這蒸煮之前的清洗研磨細節還是很麻煩的,好在人多, 也不用夏川萂自己上手, 她隻在旁邊看著把控火候就成了。

徒四見夏川萂一個小丫頭跟熬了十幾年膏的老師傅一般凱凱而談, 指令清晰且果斷, 不由問道:“丫頭,你以前經常熬嗎?”

夏川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啊, 第一次。”

徒四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不是,你第一次熬這膏,就這麼自信?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丫頭!”

夏川萂才奇怪呢:“這有什麼難的?照著?方子一步一步來就行了唄。”

徒四被她堵的無話可說, 那?邊鄭娘子在喊夏川萂, 夏川萂又細心的叮囑了幾個可能會出?錯的細節,就蹬蹬蹬的跑遠了。

徒四瞧著?小丫頭跑掉的身影,不由嘀咕了一句:“這丫頭, 彆是精怪下山來的吧?”

一個小工聽到了,也好奇問道:“精怪不都是吃人的嗎?咱瞧著?小姑奶奶不像是能吃人的樣子啊?”

白嫩嫩的,人吃她還差不多。

徒四沒好氣的給了他屁股一腳,不耐驅趕道:“去去去,做你的活去,你才吃人呢, 白長了張嘴不會說話唉唉唉,你們?,你, 還有你, 都給爺爺聽好了,誰在外頭多嘴多舌亂說話, 爺爺割了誰的舌頭,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放心吧師傅,咱們?嘴最緊了”

“就是啊,秘方啊,吃飯的家夥,誰傻了往外頭說啊”

徒四聽了,又格外叮囑了句:“不光秘方,相關的的人也不能說,誰說了爺爺剁了他!”

這一聽就是讓人不能將夏川萂這個人給透露出?去,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都紛紛道:“知道了”

“咱不會亂說的”

徒四見所有人都應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背著?手監工,這什麼薑棗膏,瞧著?挺簡單,裡麵道道還挺多,他得都給記牢嘍。

那?邊鄭娘子將夏川萂叫過去,是要問她有沒有什麼要捎帶回國公府的。

夏川萂奇怪:“咱們?不是才來,是要跟府裡報平安信嗎?”

鄭娘子道:“這隻是其一,剛才公子讓人帶了話來,要寫成信件交給老夫人的,左右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程,你有什麼要捎帶的,一起?送回去,”又加了句:“是快馬加鞭,帶不了太?麻煩的東西的。”

來的時候他們?大車壓陣騾馬牛羊牲畜跟隨的,一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們?走了大半天。

鄭娘子是知道夏川萂有替老夫人抄佛經的習慣的,是以才多問她一句,其他諸如硨磲、金書和楚霜華這樣的,她都不特?地多問的。

但其實,夏川萂來開國公府才第二天,壓根也沒時間?抄佛經,不過,她也是真的有東西要帶回去。

夏川萂問道:“送信的人現在就要走嗎?”

鄭娘子點頭:“現在就走,怎麼了?”

夏川萂遺憾道:“我跟徒四在前頭熬了薑棗膏,就是給老夫人熬的,要熬成裝罐可能要等到天黑了,唉,來不及了。”

夏川萂在前頭讓人熬薑棗膏的事鄭娘子早就知道了,這又是薑又是棗的,都是驅寒溫養之物,也猜到了頭一個就是要獻給老夫人的,是以道:“沒事,等今日做好了明天在送也是一樣的。”

夏川萂:“明天還有回府的嗎?”是不是太?勤快了?

鄭娘子笑道:“咱們?公子獻給老夫人的禮物,要送還得挑時候?”

夏川萂煞有介事點頭應和道:“那?必須得隨時隨地的啊,咱們?又不缺人不缺馬。”

一整個國公府的人都隻服務這兩個正經主子,哪裡還用得著?挑時候呢?

鄭娘子一邊給信件封口,一邊問她道:“我聽說,這薑棗膏的方子是你在公子書房找到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夏川萂笑眯眯:“我也是給公子整理書籍的時候隨手翻到的,公子書房的書籍大娘都讀過嗎?”

鄭娘子:“那?倒沒有。”

隻是心中?,還是有所狐疑。

夏川萂就當沒察覺鄭娘子的試探,以後這種事多的很,鄭娘子會見怪不怪的。

已至下晌,庖廚那?邊要開始準備晚膳了。

圍子鄉的鄉民挑了兩籮筐的春菜來給郭繼業加餐。

這鄉民怕的很,將籮筐裡的大雜燴春菜隨意倒在鄔堡門?口就跑了,惹的徒四衝他背影大罵一頓。

夏川萂聽到動靜出?來,見這一大堆春菜裡什麼都有,她認識的有野蔥、莧菜、蕨菜、薺菜、小韭菜、苦菜還有一大把的狗尾巴草,其他的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但應該都是能吃的。

這些菜都嫩的很,像是薺菜、莧菜這樣的壓根都還沒長成,一看就是為了討好郭繼業,野菜才冒頭就給摘下來送來了。

徒四隨手巴拉了一下,啐道:“這圍子鄉的人忒不講究,喂兔子呢這事,扔了吧。”

夏川萂忙道:“怎麼能扔呢?多好的菜啊,扔了可惜了了,就留下給公子做晚膳好了。”

徒四仰頭朝天哈哈笑了兩聲,道:“行,你給公子吃這勞什子的野菜,咱家可要再令備一份,咱家可舍不得讓公子吃不飽飯。”

夏川萂嘿嘿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聽過薺菜耳角嗎?”

徒四摳摳耳朵:“又是你哪裡瞧來的?”

夏川萂:“醫典裡,這是一道藥膳,冬天吃了不凍耳朵,現在雖然已經立春了,但冬天的尾巴還沒溜走呢,吃這耳角正合時宜。”

其實就是薺菜餃子,也的確記載在中?醫醫典中?,具體記載在哪本醫典裡,夏川萂卻是不記得了。

不過,這不妨礙她胡謅就是了,因為這個時代已經有餃子了,不過是合著?肉湯一起?吃的,跟混沌似的,包法卻又是水餃的包法。

因為是藥膳的一種,老人最忌諱什麼藥啊病啊的,老夫人隻在入冬的時候吃過一回,後來就沒再吃過了,那?時候夏川萂才到府裡,是以印象深刻。

這樣有特?殊說頭的食物,徒四明顯是沒聽說過的。

徒四嗬嗬笑道:“行,今日咱家就給您打回下手,如何?”

夏川萂站起?身,背著?小手,哼哼咻咻的道:“那?徒大廚,勞煩將這些野菜分類吧。”

這是拿他當挑菜的小工使喚了,徒四大大呸了一口,二話不說就地蹲下開始將這些又是草又是菜的野菜給分門?彆類收拾出?個樣子來。

徒四為人雖然粗魯,但乾活卻很麻利,有些夏川萂不認識的野菜野草他還一一講解給她聽,就跟哄小孩似的。

不過夏川萂也的確是小孩就是了。

晚上,郭繼業又是擦黑才回鄔堡。

他前頭安排好跟隨的人手自去用膳休息,自己轉到後屋,後屋門?開著?,老遠就聞著?濃烈飯菜的香味。

郭繼業一隻腳踏上了台階一眼就看到屋子正中?央擺著?一桌子的飯菜,有一小半都是他沒見過的。

郭繼業探頭去瞧,身前倏地擋住一個小丫頭,可惜,小丫頭隻到他腰腹,所以壓根就沒擋住他半分。

郭繼業一隻腳往左移動了一下,就跟繞過一個障礙物一般繞開小丫頭,第二隻腳剛踏出?踩實,就覺後腰一緊,被勒住了。

郭繼業奇怪轉身,問扯住他皮腰帶的小丫頭:“做什麼?沒工夫跟你玩哈。”

夏川萂努力端著?笑臉,輕聲道:“公子,您滿身塵土,要不要洗一下,換身衣裳再用膳?”

郭繼業簡直要翻白眼了,道:“吃完再換,你家公子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夏川萂忙道:“那?就先喝口野菜湯墊墊肚子,金書姐姐,給公子盛一碗莧菜蛋花湯來,公子餓了。”

金書在郭繼業無語視線下快速盛了一小碗用嫩呼呼綠油油的野莧菜燒的蛋花湯端給郭繼業,因為是早就燒好放了有一段時間?了,是以並不燙口,可以直接喝。

郭繼業吸氣,直挺挺的拖著?小丫頭往前走,看的一起?進來的鄭娘子和郭管事、趙管事直發?笑。

郭繼業抱怨道:“大娘,您還看熱鬨,這丫頭事忒多。”

鄭娘子笑道:“行了行了,熱水已經備好了,先洗洗不費什麼。”

郭繼業仰天哀歎:“這又不是在洛京,規矩還那?麼多。”

郭繼業就跟這個年紀所有叛逆期的男孩一般,就愛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事,並討厭一切讓他覺著?麻煩多餘的人和事,但他比其他狗都嫌的皮孩子好的一點在於?,他十分聽勸。

尤其是在有下屬在的時候。

郭繼業在鄭娘子的安排下去洗漱換衣,郭管事、趙管事以及後來來的邢管事也一起?被帶到水井邊去洗漱,因為他們?被郭繼業留下來一起?用膳。

夏川萂原本以為三位管事會和郭繼業一個桌用膳,因為鄔堡裡的家具都是以胡桌、胡凳為主,和府裡的跽坐在案幾之後一人一案不同,既然都是高腳四方桌了,那?麼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不就是理所當然了嗎。

但並不是。

因為鄭娘子又讓人將郭繼業的桌子上移,在下首又給加了一張桌子,而且這張桌子坐的不隻是三位管事,還有高強和趙立兩個親隨。

主人就是主人,是不能和仆從們?同桌而食得。

郭繼業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三位管事已經等著?了,高強和趙立也過來跟他們?站在一起?,等郭繼業落座之後,五人才坐下。

郭繼業瞪了一眼過來給他布菜的夏川萂,用下巴點了點一個烙的金黃跟半個月亮似的餅子,問道:“這是什麼?”

韭菜雞蛋盒子是已經切好了又擺盤的,夏川萂給他夾了一塊放在他麵前的盤子裡,道:“韭菜雞蛋盒子。”

郭繼業挑眉:“這時候就有韭菜了?”

夏川萂點頭,道:“圍子鄉的鄉民下晌送來的,天一暖雨一下韭菜就冒頭了,您瞧這嫩的,才冒頭就給割了送來了。您嘗嘗?香著?呢。”

郭繼業依言嘗了一下,點評道:“是挺鮮,你們?也嘗嘗。”

郭繼業話一說完,高強和趙立就直接下手搶了一個放在自己麵前的餐碟裡,試了試,最後乾脆用手抱著?啃了起?來。

夏川萂點頭,韭菜盒子就是要這麼吃才香,像郭繼業這樣切好了再吃,噫,不過癮。

三位管事也是頭一次這樣吃韭菜,新?奇之餘倒是還能端的住,不像高強和趙立一樣,三兩口一個,一會兩個就下肚了。

除了韭菜雞蛋盒子,還有薺菜水餃、莧菜蛋花湯、苦菜小蔥拌嫩豆腐、蕨菜炒羊肉片,胡蘆菔、豆皮、莧菜拌肉醬,另外還有徒四上的牛乳小饅頭、燜白米飯、粟米飯、菘菜羊肉湯、蒸雞、燒鴨、燉排骨等大菜,滿滿當當的一桌子都擺不下。

好在郭繼業和高強、趙立三人都正處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三位管事也正當壯年,主仆六人放開肚皮開吃,一刻鐘公子飯菜就下去大半,一看就是餓狠了。

夏川萂雖然被鄭娘子要求站在郭繼業身邊伺候他吃飯,但郭繼業嫌她手小速度慢,壓根不用她伺候,彆人坐著?她站著?,彆人吃著?她看著?,就是現在夏川萂正在經曆的。

夏川萂見這裡實在是沒她的事,就隻好走開了。

在外頭調度食飲得鄭娘子戳戳夏川萂的小腦袋,說她道:“你不在公子身邊伺候,出?來做什麼?”

夏川萂噘嘴:“公子嫌我沒桌子高,不要我伺候。”

鄭娘子“噗嗤”笑了出?來,要讓外人聽了這話,一定得以為郭繼業是在嫌棄小丫頭礙事,但在鄭娘子看來,倒是有點子小孩子家家拌嘴調侃的味道。

鄭娘子道:“裡頭吃的差不多了,你去給公子捧酒吧,酒壇子已經擺好了,拿勺子舀總能吧?”

夏川萂轉頭已經開始喝湯的郭繼業,道:“好吧”

要喝酒就不是純吃飯的事,略收拾收拾桌子上的殘羹,擺上瓷碗,斟上酒,就成了商議事情的酒場。

夏川萂聽了一會,無非就是為接下來的春耕前的準備工作疏通河道水渠如何調度人手和工具的事宜,因為今春工程量較大,時間?緊,像是钁頭、鐵鍁、鐵鎬等挖掘的工具短缺了很多。

都是鐵製工具。

為了能在短時間?內補齊這些鐵製工具,郭繼業要從府內調來鐵匠打造,今天下午的信主要送的就是這個消息。

郭繼業還沒回來的時候就傳口信給鄭娘子要她寫信回去要人,可見他對這件事的重視和緊迫。

郭繼業和管事們?商議需要打造鐵具的數量和規格,夏川萂則是腦子裡開始描繪鐵鍋的雛形,她已經打定主意等會郭繼業睡覺前就跟他提這個要求。

她得先想想鐵鍋的好處,才好說服郭繼業同意讓鐵匠嘗試打造鐵鍋。

第64章 第 64 章

送走三位管事已經很晚了, 西屋內,飲了些酒微醺的郭繼業在眾人服侍下泡腳通頭?發?,夏川萂站在簷下和徒四說話。

徒四:“明兒一早公子還要出去, 今日飯帶的?少了, 讓公子餓著肚子回來, 咱家十?分愧疚, 依小姑奶奶所見?,明兒最好給?公子帶些什麼好呢?”

今晚上兩人飯食大比拚, 夏川萂的野菜飯眾人都吃完了,徒四準備的?葷素搭配的?大餐倒是?還有剩,他自認服輸, 是以在郭繼業休息前瞅著空子就來找夏川萂討教來了。

夏川萂給?他出主意:“將一整塊發麵團稍微擀一擀, 擀成厚厚的?圓餅狀,在燒熱的?鍋底刷上薄薄的?一層油脂,注意, 油脂一定不要?多?,一點點,不糊鍋就行,然後將麵餅攤在鍋底小火乾烙,烙上半個來時辰,這樣?烙出?來的餅外皮乾硬渾然一體, 可?以鎖住內裡軟餅的?水分,放上一天,掰開?後裡麵的?麵餅還是?軟的?, 不用泡水就能下咽。這餅子很頂飽, 以公子的?食量,配上醬菜, 吃一個差不多就能吃飽。多烙上幾個隨身給?公子帶上,算上趙立哥哥和高強哥哥他們?,對付一個白天,足夠了。”

徒四聽的?連連點頭?:“若真能這樣?那是?最好了,除了麵餅和醬菜呢?還要?帶些什麼適口的??”

夏川萂:“多?帶些燒開?的?水吧,又不是?不回來了,用不著帶太多?吃的?,切記,千萬不能讓公子在外頭?喝生水,要?招蟲的?,還有可?能會生病。”

我倒是?想給?你家公子帶上幾包方便麵榨菜火腿腸,那也得有呢,關鍵是?水,隻要?水是?乾淨的?,餓上一頓也不算什麼的?。

徒四點頭?應下要?給?郭繼業多?準備幾個水囊裝燒開?過的?白開?水,見?再問不出?什麼來,隻好戀戀不舍的?走了,他還以為這個小丫頭?能再給?出?個新點子呢,結果隻問出?了個麵餅子。

夏川萂打發?走徒四,先轉去東屋拿了自己畫的?鐵鍋圖紙,然後去了郭繼業所在的?西屋。

西屋裡,郭繼業正坐在鋪了狼皮的?椅子上泡腳,硨磲拿著篦子給?他篦頭?發?上沾上的?泥土,昨天已經洗過頭?了,今天那是?萬萬不能再洗的?,隻能用篦子篦一篦,保持頭?發?清潔。

今日有雨,這石頭?屋子裡有些潮氣,下晌西屋裡就燒上了火盆驅潮,現下火盆燒完了,趙立將火盆清出?去,晚上就不用燒了,高強正拿著夏川萂白日裡刷的?桐油紙展示給?郭繼業看。

郭繼業腿上鋪著一疊子看著就很粗糙的?紙張,腳盆裡升騰上來嫋嫋水汽,將他纖細雪白的?腳踝和微露的?小腿淹沒,玉白雙手則捧著一個合捧大小的?白瓷罐子放在鼻子下頭?輕嗅,秀麗的?眉毛一會上挑一會皺起,似是?很不理解這罐子裡的?東西怎麼聞著是?這麼個味道。

鄭娘子在鋪床,楚霜華和金書則是?在核對明日郭繼業出?門?要?穿的?衣裳和要?帶的?丸藥、香囊、扳指等配飾,每個人手上都在忙活,隻有夏川萂,好像沒什麼事要?做。

夏川萂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到郭繼業麵前,郭繼業早就看見?她了,見?她過來,就道:“你在外頭?跟徒四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呢?”

夏川萂:“徒老大來問奴婢明天要?給?公子帶些什麼吃食,奴婢跟他說了說,省的?他再餓著公子。”

郭繼業嘖嘖稱奇,道:“咱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沒你一個丫頭?忙,既要?忙著做油紙雨傘,又忙著給?老祖母熬薑棗膏,還要?指使庖廚給?本公子做飯食,還要?操心明天本公子肚腹會不會受罪,你手上拿的?什麼?不會是?要?給?本公子派活計吧。”

呃呀,你怎麼能猜的?這麼準,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鄭娘子和硨磲趙立他們?都笑了起來,鄭娘子道:“川川是?比咱們?都忙,但人家可?也不是?瞎忙活,奴婢瞧著,今晚公子用的?很香呢,不枉川川在庖廚忙了小下午。”

郭繼業哼哼兩聲,道:“那是?本公子餓了,不免多?吃了些。”

他又聞聞白瓷罐,擰著眉毛道:“我聽說這薑棗膏的?方子是?你在我書房裡找到的?,是?哪卷書裡記載的??我怎麼沒印象?”

夏川萂擰巴著手裡的?圖紙,盯著郭繼業在燭火下顯的?尤其粉嫩殷紅的?臉蛋,有些分神道:“就那本記載了陸家四娘嫁了七次的?那卷啊,書卷上記載,這個一生嫁了七次生了八個孩子最終病逝在娘家埋在娘家祖墳的?陸家四娘最愛薑棗膏飲子,書卷末尾就記錄了這薑棗膏的?做法。”心裡琢磨著郭繼業是?不是?喝醉了?那樣?低度數的?米酒兩碗就能讓他上臉,看來他酒量不怎麼樣?嘛。

郭繼業歪著頭?眯著眼想了想,還是?道:“想不起來,等回府了你找來我也看看。”

真可?愛,跟殄足的?貓兒一般,夏川萂在心裡想著,嘴上應道:“好啊,等回府了就找給?你看。”

郭繼業:“那今晚咱們?也嘗嘗這陸家四娘一生最愛的?薑棗膏飲子是?什麼滋味,金書,你去衝泡一碗來,大家夥都嘗嘗。”

夏川萂忙拒絕道:“奴婢就不嘗了。”

金書過來將瓷罐子從郭繼業手裡接過去,郭繼業好奇:“為什麼?”

夏川萂:“奴婢已經刷過牙了,不想再刷第二遍,”又勸道:“公子最好也不要?喝,夜裡說不定會起夜呢。”在這冷冰冰的?鄔堡裡半夜起夜很難過的?。

從未想過要?刷第二遍牙的?郭繼業:

鄭娘子笑著從金書手裡接過白瓷罐,道:“就喝一兩口,嘗嘗滋味而已,用不著擔心起夜的?事。”

其實?這薑棗膏熬出?來的?時候,川川就衝泡了一碗給?她嘗過了,喝了暖胃暖心,確實?是?彆有風味,晚上讓公子喝上兩口身體暖和夜裡也能睡的?香。

夏川萂:“哦。”

眼睛卻?是?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地看著郭繼業,那大眼珠子好像會說話,一個勁的?問他:不會吧不會吧,你要?真喝了甜飲子不會真不刷牙吧你個邋遢鬼

郭繼業一手扶住額頭?半掩著眼睛不去看夏川萂,半是?無奈半是?煩躁的?道:“本公子這會沒興致了就不喝了,你們?自己喝去吧。”

鄭娘子無語,拿眼睛瞪了眼夏川萂,還是?蓋好白瓷罐的?蓋子交給?金書讓她去收好,道:“罷了,明天再喝也是?一樣?的?,奴婢瞧著今日川川和徒四足足熬了有十?多?罐子,明天一早奴婢安排人送回府裡六罐,剩下的?都給?公子留著如何?”

郭繼業道:“大娘看著安排就行了。”

高強見?郭繼業說話顧不上看那幾張刷了桐油的?油紙,便道:“公子,小的?先將這紙收起來了?”

郭繼業道:“收起來吧,”又甩著腿上放著的?那疊子粗紙問夏川萂:“這也是?你在那記載了陸家四娘的?書卷上看的??”

夏川萂奪過她今日好不容易畫好的?傘柄圖紙,道:“這個不是?,是?我自己想著畫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

趙立上前接過來一張仔細看了看,猶豫著道:“這個嘛,咱有些沒看明白這畫的?是?什麼?”

夏川萂忙解釋道:“是?能支撐傘打開?收緊的?機擴。”

趙立:“哦哦哦,我畢竟不是?木匠,明天我就拿給?我二叔看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夏川萂有些失望道:“好吧。”其實?她也明白,若是?趙立都看不懂她畫的?是?什麼,趙二叔大概率也看不懂。

郭繼業看了眼失望的?小丫頭?,道:“你二叔以後會很忙,哪裡有時間看什麼圖紙,明天讓你二叔派個小工來,也不用看什麼鬼畫符圖紙,川川怎麼說,就讓他怎麼做就行了。”

趙立笑道:“這個好,川川最會說了,比畫的?好嘿嘿。”他是?真沒看懂那一條條線代表了什麼。

夏川萂也給?驚喜到了,忙一把將手裡的?糙紙折了折隨手塞進懷裡,狗腿的?上前給?她家公子捶腿捶肩捶手臂的?伺候。

看這丫頭?這麼高興郭繼業心裡也開?心,但感受著小拳頭?在他身上亂撲騰,郭繼業就有些不自在的?道:“你家公子洗完了,擦腳布呢?”

楚霜華忙將擦腳布送來,夏川萂順手接過來捧著伸過去給?他。

郭繼業伸直了腳,用下巴點點,意思是?彆乾站著,有點眼力介去擦腳。

郭繼業這一伸腳,夏川萂還沒怎麼著,在場的?楚霜華和金書臉都紅了,鄭娘子輕咳一聲,道:“川川給?公子擦腳,霜華和金書都忙完了嗎?忙完了隨我去休息去吧。”

硨磲也忙放下手裡的?篦子,和楚霜華、金書兩個一起回東屋了。

夏川萂:

夏川萂端著笑咪咪的?臉,展開?擦腳布一把抱住那隻看著就跟白玉雕成的?一般還帶著水珠的?腳丫子一通使勁呼嚕,直呼嚕的?郭繼業嘴角抽抽才罷休。

夏川萂學著他下巴點人的?樣?子,涼涼道:“另一隻腳。”

還沒離開?的?鄭娘子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高強和趙立則是?捂著嘴笑的?肩膀一聳一聳的?,腰都彎下去了。

郭繼業看看自己被搓的?紅通通的?腳丫子,在踹翻小丫頭?和大罵小丫頭?膽大包天膽敢謀害主子之間選擇了好脾氣的?伸出?了第二隻腳。

毫無疑問,第二隻腳享受了跟第一隻腳相同的?待遇。

郭繼業踩著微麻的?腳丫子上床去,高強手腳麻利的?去倒洗腳水,趙立跟在郭繼業身邊乍著手猶豫著要?不要?去扶郭繼業,鄭娘子無力的?朝夏川萂招手,夏川萂走過去。

鄭娘子虛弱道:“川川,跟我來。”

夏川萂以為鄭娘子是?要?和她一起回去東屋休息,她捏捏自己懷裡的?糙紙,笑哈哈道:“大娘,我還有事要?跟公子稟報,等會我自己回去行嗎?”

鄭娘子:“你還有事?什麼要?事不能明天說?”

其實?鄭娘子非常想提著她的?耳朵大吼“你個丫頭?能有什麼事啊?!”

但看看已經朝這邊看過來的?郭繼業,最終也隻能無力道:“行吧,大娘不管你了,你自己去吧。”

鄭娘子走了,高強倒好洗腳水回來說了一聲也自己去休息去了,屋裡隻剩郭繼業、趙立和夏川萂三個。

趙立給?郭繼業放下一半的?床帳子,好奇問道:“川川還有什麼事要?跟公子稟報?”

剛才夏川萂和鄭娘子對話他都聽到了。

夏川萂小跑著來到郭繼業床邊,踩上腳踏,靠著床沿,從懷裡掏出?鐵鍋圖紙攤平在郭繼業的?被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期待的?看著他。

郭繼業撿起被又揉又折的?已經掉紙屑的?圖紙,豎著看橫著看了半晌,疑惑問道:“這畫的?又是?什麼東西?”

夏川萂:

趙立也好奇的?湊過來看了幾眼,道:“沒瞧出?來,川川你還是?直接說吧。”

夏川萂掂著腳拿手指頭?去比劃圖紙上的?線條,郭繼業往床裡麵讓了讓,道:“上床來指給?我看。”

夏川萂蹬掉鞋子,跪坐在郭繼業身邊,指著一個成型的?半圓帶雙耳的?圖形道:“這個叫鐵鍋,你們?瞧,是?不是?跟庖廚間裡的?銅鍋、陶瓷鍋很像?”

趙立恍然:“原來是?個鍋,不過咱們?灶間的?炊具都是?鼎形或圓肚形的?,你這個倒是?少見?,圓弧形的?,不會是?你畫錯了吧?”

夏川萂忙道:“沒有畫錯,就是?這樣?的?,你們?知道的?,我常混灶間,覺著鍋這個樣?子受熱最快也最好使。”

趙立疑惑:“是?嗎?”

夏川萂斬釘截鐵:“當然,趙立哥哥你做過飯嗎?”

趙立搖頭?:“沒有沒有。”

夏川萂得意:“這不就行了,我做過,就這樣?的?鍋最好使。”要?不然也不能用了千年而不衰啊。

郭繼業卻?道:“你說這是?鐵、鍋?用惡鐵打造的??”

惡鐵?

這裡的?人管鐵叫惡鐵嗎?

夏川萂道:“是?啊,我、呃、奴婢見?過鐵钁頭?和鐵鋤頭?了,都是?用這、嗯、惡鐵打造的?,公子接下來要?用惡鐵打造很多?器具,能不能,能不能,也給?奴婢造口鍋?”

郭繼業疑惑:“是?鄔堡裡的?銅鍋和陶鍋不好用嗎?明日一早可?以帶信回府,讓人給?你帶套你慣用的?來。”

夏川萂怔怔的?看著眼前烏發?披散眼波盈盈潔白無瑕如暖玉美?的?有些不真實?的?少年,心裡暖烘烘的?。

郭繼業真的?是?個非常善良脾氣很好的?男孩子啊,他並沒有因為她隻是?他的?奴婢還是?個孩子就枉顧她的?任何意願,也並沒有覺著她提出?的?要?求說出?的?話是?孩子話而忽視或者嘲笑她,一次也沒有。

就算他不喜歡楚霜華和金書她們?,他也沒有故意磋磨她們?,或者對她們?發?脾氣,平日裡待她們?仍舊是?溫和有禮的?。

郭繼業拿手在夏川萂眼前晃了晃,奇怪道:“丫頭?,想什麼呢?”

夏川萂揉揉鼻子,他離的?這樣?近,她都能清晰的?去數他的?眼睫毛了,她低頭?訥訥道:“我,啊不,就是?,就是?奴婢,想要?個新東西,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她拿過圖紙就想下床離開?。

結果沒抽動,圖紙的?另一頭?在郭繼業手中捏著呢。

夏川萂去看郭繼業。

郭繼業問她道:“你知道惡鐵為什麼被叫惡鐵嗎?”

夏川萂懵懵的?問:“為什麼?”

一旁的?趙立回答道:“因為這鐵啊,是?從沙子裡提取出?來的?,澆築出?來的?器具,又脆又容易生鏽,不經用的?,所以被叫做惡鐵,也就打造幾把農具湊合著用用吧,造鍋是?萬萬不能的?,澆築出?來一捏就碎了,還怎麼用啊?”

其實?這是?趙立誇張的?說法,鐵就是?再怎麼脆,那也不是?說捏碎就能捏碎的?。

不過,夏川萂還是?聽明白了,郭繼業所說的?惡鐵,應該是?隻是?經過粗糙提煉的?含碳量高的?生鐵。

生鐵和鋼的?大體區彆,夏川萂學的?知識還沒有還給?高中老師,還能記個大概。

含碳量高的?是?生鐵,通過高溫鍛造將含碳量降到一定標準的?,就是?鋼鐵了,至於這個標準具體是?什麼來著,她就有點記不清了,典型的?讀書不求甚解就是?死記硬背下來回頭?也給?忘了,或者記混了。

單有一點,鋼鐵更硬更韌更耐腐蝕性?也更容易成型,生鐵因為含碳量高,不僅脆弱,在潮濕的?環境中還特彆容易生鏽,被生鏽的?生鐵劃傷了皮膚,有很大幾率會感染破傷風,引起肌肉痙攣,最終“上不來氣”把人給?活活憋死。

生鐵被這裡的?人叫做“惡鐵”,確實?名不虛傳。

夏川萂還是?不願輕易放棄,道:“那,不是?有個詞叫千錘百煉嗎?不能回爐多?鍛造幾回,讓這鐵變的?更硬更柔韌一些?”

趙立失笑,道:“妹妹,你知道‘千錘百煉’得耗費多?少上好的?木炭多?少時間多?少人力嗎?就不說這耗費的?木炭和功夫了,咱們?國公府夠大了吧?兩個國公府加起來,能‘千錘百煉’的?經年鍛造匠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擱哪家都寶貝一樣?捂著藏著,不可?能來給?你造這什麼‘鍋’的?。”

夏川萂:

她隻知道這裡生產力低下,現在聽來,竟然低下到鍛造匠都是?用手指頭?數的?,而且,聽趙立的?意思,用來鍛造的?燃料,竟然是?用木材燒製的?木炭,而不是?煤。

對了,其實?煉鐵是?對溫度有要?求的?,溫度提不上去,鐵礦裡的?碳很難祛除,要?不怎麼有個詞語叫做“高爐煉鐵”呢。

這高爐,就是?為了提高溫度特地設計的?窯爐。

唉,你瞧,這裡人家沒有鐵鍋做飯真的?是?非常自然且正常的?事情,以往都是?她自己想當然了。

郭繼業見?夏川萂不說話,就道:“府裡的?大匠接下來要?忙著為春耕鍛造農具,你這鐵鍋鍛造難度太高,就彆惦記了,我這裡倒是?有一把將惡鐵千錘百煉做出?來的?匕首,趙立,拿來給?川川開?開?眼。”

趙立咂舌,道:“這就來。”

趙立從郭繼業專門?放兵器的?箱子裡拿出?一個帶鞘的?匕首,匕首鞘上麵還鑲嵌著碩大的?寶石,瞧著不像是?凶器,倒像是?藝術品。

從外觀上看,整個匕首約有一尺來長,但拔出?匕首後,真正的?刀身帶刃的?部分也就夏川萂的?一個巴掌長。

匕首握在郭繼業的?手中,夏川萂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伸手去接這柄一看就是?開?了刃的?凶器,但她又很好奇,就雙手抱住郭繼業的?手腕,轉動著他的?手借著床頭?的?燭火仔細觀看這柄用鐵鍛造的?小巧匕首。

這柄匕首的?刀身是?灰中泛銀,刀麵平整,非常漂亮,湊的?近了還能看見?上麵層層鍛打的?折疊痕,一邊開?刃,刀刃有半個指甲蓋寬,雪白雪白的?,在燭火的?映照下,泛著森森寒光。

一定很鋒利。

這應該是?一把鋼鐵匕首。

可?見?,這裡也並不是?絕對的?沒有鋼,隻是?被最高層的?人群給?壟斷了而已。

就像趙立說的?,千金、不、是?萬金難求一鋼。

這樣?金貴的?鋼鐵,自然要?拿去鑄造神兵利器,怎麼能去造鍋呢?

豈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郭繼業見?她看的?認真,不由湊近了她耳邊問道:“想要?嗎?”

夏川萂一怔,耳邊溫熱的?呼吸讓她的?耳朵有些麻癢,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轉頭?撓一撓,郭繼業不妨她突然轉頭?,轉頭?間差點碰上他的?鼻子,好在被他敏捷的?躲過去了。

夏川萂卻?是?心跳漏掉了一拍,此時她才發?覺有些不妥,他們?肩並肩的?坐在床上看同一張圖紙和匕首,她的?手還攥著他的?手腕,雖然一個在被窩裡,一個在被子外頭?,但還是?有些太親密了一些。

她若無其事的?放開?他的?手,回答他剛才的?問題:“不想要?。”

郭繼業輕輕一笑,這笑就響在她耳邊,這讓她有些難為情了,此時她非常恨自己怎麼就不是?真的?六歲女?童呢?

郭繼業將匕首歸鞘,塞在她的?手裡,道:“送給?你了。”

夏川萂心緒複雜的?看著手裡的?匕首,其實?她是?想要?的?,彆的?不說,防身利器還是?要?有一把的?,但是?,她不能要?。

夏川萂推了推,道:“謝公子賞賜,但真不用了,奴婢不喜歡這些。”她轉過身去,打算離開?了。

夏川萂推辭,郭繼業也沒堅持,他一隻手花樣?轉著匕首,一隻手隨意搭在被子上,脊背後靠,眼睛看著她小小的?背影懶洋洋的?隨口問了句:“你喜歡什麼?”

正坐在床沿穿鞋子的?夏川萂動作一頓,回道:“奴婢喜歡吃,您不是?知道嗎?”

抱臂倚著床柱看兩人的?趙立“噗”的?笑了一聲,道:“精辟。”

郭繼業和夏川萂同時抬頭?瞪了趙立一眼,趙立摸摸鼻子,訕訕笑笑,閉嘴不說話了。

夏川萂穿好鞋子起身,喲,帽子掉了。

趙立轉頭?對著半空笑的?一抽一抽的?。

夏川萂奇怪的?摸著自己熱烘烘的?小腦袋轉頭?去看,一時間竟有些呼吸不暢。

她當然知道郭繼業是?俊美?的?,但即便在府裡給?他暖床的?那段時間,她也沒發?現這個俊美?的?少年能有現在這樣?的?妖孽!

半靠半臥在床上的?美?少年被子隻蓋到腰腹,淡淡米色的?裡衣趁的?他脖頸雪白唯美?,露出?來的?右衽衣襟並不淩亂,將他脖頸以下藏的?嚴嚴實?實?的?

他唇角帶著戲謔的?微笑看向她,一隻手還在靈巧的?轉動著匕首,另一隻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則是?捏著一段紅綢帶,紅綢帶的?儘頭?就是?夏川萂的?虎頭?帽。

紅綢帶是?鑲嵌在帽子頂端的?裝飾發?帶,有一尺三寸長,綴在帽子後頭?非常漂亮,夏川萂平日裡很寶貝它,都注意不壓不拽的?。

此時這紅綢帶的?尾端被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繞在指端

夏川萂咽咽口水,移開?了眼睛,心道等明兒,不,等回去我就將這紅綢帶拆下來,都說這紅綢既豔又麗適合做嫁衣,竟然是?真的?

打住,我在想什麼!

夏川萂一把抱起虎頭?帽胡亂帶在頭?上,色厲內荏的?瞪了眼美?死人不償命的?少年郎,一句話都不說蹬蹬蹬的?跑遠了。

瞧著頗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小丫頭?,郭繼業摸摸鼻子,問道:“我瞧這丫頭?臉紅的?厲害,眼睛濕潤潤的?,是?不是?哭了?”

趙立憋笑道:“是?哭了,公子您可?真無聊,把人小丫頭?給?逗哭了哈哈。”

郭繼業“嘁”了一聲,將匕首放在夏川萂留下的?圖紙上卷吧卷吧隨手塞在了枕頭?底下,對趙立道:“睡覺,明兒還得早起呢。”

趙立“哎”了一聲,給?他放下另一邊的?帳子自休息去了。

東屋,夏川萂一轉過遮擋屏風就對上了四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夏川萂嚇了一跳,訥訥道:“大娘和姐姐們?都沒睡呢?”

鄭娘子幽幽道:“公子還沒睡,咱們?做奴婢的?怎麼能先睡呢?”

夏川萂原本想偷偷就著月光將紅綢帶拆下來的?,但對著四雙眼睛,隻能先暫時放下。

夏川萂上床爬到她們?中間掀被子躺下,道:“公子已經睡了,咱們?也睡吧。”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

但夏川萂總覺著她們?的?視線時不時的?就落在她這裡,這一定是?她心裡有鬼想多?了。

一刻鐘以後,躺在她隔壁的?楚霜華用氣音問她:“你平日裡就是?這麼跟公子”

夏川萂倏地起身,用氣音質問她道:“跟公子什麼?!”

楚霜華不妨她反應這麼大,一時間竟被嚇住了。

鄭娘子拍了拍被子,道:“都睡覺!”

夏川萂重新躺下,另一邊的?硨磲伸手拍拍她,哄道:“川川,沒事的?,快睡吧。”

夏川萂低低應了聲:“嗯,睡覺。”

硨磲又拍了拍她,還給?她掖了掖被角,無聲的?安慰。

夏川萂睜著眼睛看著從狹窄的?窗口透過來的?若明若暗的?斑斕月光,聞著隔壁熏的?幽幽鬆枝香,一時心裡煩躁不已,一時心裡又懊惱不已。

她閉上眼睛,開?始默念心經,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的?時候,她終於睡著了。

第65章 第 65 章

第?二日一切如常, 郭繼業仍舊是天蒙蒙亮就帶著人出去了,留下部分人手護衛塢堡。

送走回府給老夫人送薑棗膏的人,夏川萂借口她要去翻地怕弄臟了將紅綢帶給拆下來壓了箱底, 隨著層層衣物壓蓋住那抹紅色, 好?似某種心情也被掩埋了一般。

收拾好?一切, 她就一身輕鬆的拿著小籃子和小鋤頭去庭院之外看翻地去了。

都沒出塢堡, 這不大的塢堡建好一些必須的屋舍之後,就剩不下太多空地了, 所以這主庭院之後用來種菜種花的田圃就沒有太大?,小小的散布在東麵一塊西麵一塊,主打一個見縫插針隨心所欲, 一看?就是這裡的農人為了不荒廢這塢堡隨意開墾的。

徒四居然是個勤儉持家會?過日子的, 在郭繼業臨出門前跟他稟報了一聲,這會?就帶著他那些?徒子徒孫們翻地來了。

硨磲她們對翻地沒興趣,所以隻有夏川萂一個人提著小籃子小鋤頭出門。

夏川萂到的時候, 徒四正指揮著人手撒灰,這灰除了草木灰,主要是燃燒完的牛糞灰。

撒完灰,大?家夥就用鐵鍁在灰覆蓋的地麵?上開翻,地方狹窄,這泥地就隻能用人力一點一點的翻, 不能用牛耕。

因為需要用牛拉著耕地的犁至少一米寬,為了便於?牛轉身,牛耕隻適合在寬廣的平原上推廣使用。

這個時候還沒有曲轅犁, 以現在夏川萂看?到的人口數量, 凡是要種地的人口都會?聚集在平原地區,像是難以開墾的山地, 估計除了獵戶,是沒有人居住的,所以壓根就沒有可以在狹窄的田畝裡耕地的曲轅犁被研發出來的機會?。

沒有需求,自然沒有市場。

人多力量大?,基本上用不上一個來回就將所有地翻好?了,這還不算,還要翻第?二遍。

因為此時精耕細作的方法是“代田法”,還需要新翻一遍做溝和壟,溝裡撒種子,壟防風防旱防澇,待到明?年,這溝成壟壟成溝交換播種,用來保持地力。

這樣同一塊地年年可以播種收割,不至於?讓頭年耕種過的良田白白空置一年。

彆人在翻地,夏川萂就挎著小籃子這裡鋤一鋤,那裡刨一刨,忙的不亦樂乎。

徒四見夏川萂對著一叢野草刨的起勁,就溜達過來好?奇問道:“丫頭,割草喂兔子呢?”

夏川萂無語,這徒四也夠好?笑的,有事的時候就左一句小姑奶奶右一句小姑奶奶的諂媚,沒事的時候就丫頭丫頭的叫喚,光聽叫喚她的語氣,夏川萂就能將他此時的心思猜個差不離。

夏川萂挑揀出裡麵?的嫩薺菜,然後將散開的野草用小鋤頭攏在一起,隨手抓起來甩了甩草根上的泥沙扔堆在一起,一會?要帶回去的。

夏川萂:“咱們有沒有兔子,你不知道啊?”

徒四蹲在她身邊,吊兒郎當道:“那你撿這些?野草做什麼?不會?又是給公子吃吧?咱可跟你說,這些?真的都是野草,呶呶,這個,就這個,拿去喂兔子兔子都不吃的。”

夏川萂歎氣:“我知道那種草兔子不吃,但?牛愛吃。”

徒四:“哦哦,原來是鋤了拿回去喂牛啊,不是老徒說啊,你這麼點子力氣,鋤半天就鋤了這麼點子草,還不夠牛一嘴的,你說你白忙活什麼呢?還不如去庖廚做幾樣新鮮點心討公子歡心。”

夏川萂給他一個虛假的笑臉,道:“關你什麼事?”

徒四:

“怎麼不關咱什麼事呢?你把公子哄高?興了,咱們這些?做下屬的才會?有好?日子過,咱可跟你說,不管什麼事,都沒有伺候好?公子重?要,隻要你把公子伺候舒坦了,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天南海北,奇珍異寶,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哪裡還用的著鋤地?這鋤地都是貧苦人乾的事,天生賤命一條,生來就是受罪來了。”

夏川萂不想再聽他胡咧咧,隨口找了個借口,道:“我是想出來找些?能吃的野菜,回頭給公子熬碗野菜粥,這幾天公子都是吃乾的,喝點好?克化的薄粥潤潤脾胃。”

徒四笑道:“這就對了嘛,找野菜還不簡單,你等著,咱家這就讓人去找,保證將這裡最鮮嫩的野菜都給挖來。”

夏川萂:“不用了,我就喜歡自己挖。”

徒四嘿嘿笑道:“原來是小丫頭在鄔堡裡呆膩歪了,想出來玩耍來了?”

夏川萂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起身拎著小籃子和小鋤頭去了另一個地頭去挖。

徒四跟在她後頭道:“丫頭,想不想出去挖?咱家親自帶你,你儘管開心的玩,玩夠了咱們就再回來。”

夏川萂:“不想。”

徒四:“真不想?咱可跟你說,出了鄔堡往西麵?的山坡上可是長了好?大?一片婆婆丁,昨天一場春雨下來,今早竄了好?大?一截,你不去瞧瞧?”

婆婆丁?

蒲公英!

夏川萂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徒四一見有門,笑問道:“去嗎?不去的話老徒可就走了哈。”

夏川萂左右掙紮了一番,還是道:“去,不過,我得?跟鄭娘子說一聲,得?她允許才能去。”

徒四嘖嘖兩聲:“行吧,還沒斷奶的奶娃娃。”

氣的夏川萂抬腳踹了他小腿兩下才跑遠了。

徒四甩了甩跟小貓崽子撞了兩下似的腿腳,嘿嘿笑罵道:“奶奶個熊的,脾氣還挺大?”

聽說是徒四帶著出去挖野菜,鄭娘子倒也沒說不行,隻是臨走還是叮囑她道:“川川啊,你到底是公子親選的侍女,要處處注意著點,心彆野嘍,最後傷人傷己,不好?收場。”

沒錯,鄭娘子將這幾日變的分外活潑的夏川萂歸結於?出了國公府,在外頭給玩野了,這才在公子麵?前沒大?沒小沒尊沒卑的,也幸好?公子年紀小,正是愛玩的年紀,不計較她偶爾的逾矩,若是再等幾年,公子越加穩重?,見的世麵?也多了,夏川萂再這樣,可就不討喜了,會?讓人認為她沒教養,沒規矩,沒分寸,最後受傷的不還是她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