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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鄭娘子決定多規勸著她一些?,不要誤入歧途。

其?實夏川萂沒大?聽明?白鄭娘子話裡的意思,不要讓她玩的跟個野孩子似的這點她自己也注意著呢,但?“傷人傷己”?

沒這麼嚴重?吧?

不等夏川萂再問,外頭徒四叫喚道:“丫頭,還去不去?”

夏川萂朝外頭吼了一聲:“這就走。”

然後對鄭娘子道:“大?娘,我這就去了,一會?就回來,等回來”

您再與?我細說。

想說的話還沒說完,硨磲就擦著手過來道:“我與?川川一起去吧,她一個丫頭出去挖野菜怎麼讓人放心?”

鄭娘子頷首道:“也行,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

夏川萂笑道:“那可太好?了,大?娘,等回來再說啊。”說罷就和硨磲手拉手跑了。

鄭娘子對著兩人背影失笑搖頭,卻也沒在意夏川萂最後說的話。

夏川萂之所以想出去挖蒲公英,並不是為著它才長出來的新鮮莖葉,而是為著它的根。

蒲公英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每年隻采莖葉不挖根的話,它就會?一直在這裡生長擴大?,既然徒四說這裡是一大?片蒲公英,那這裡一定有多年生的蒲公英根。

將根挖回去,曬乾儲存,或者泡茶或者泡酒,喝了可以提高?免疫力預防感冒,是非常天然且健康的保健品。

當然,脾胃虛寒的人不能吃,因為蒲公英性寒,這一點對郭繼業來說是不存在的,適量的情況下他可以隨意吃。

就像是徒四說的一樣,走出鄔堡向西不遠就是一片枯黃中泛著青綠的緩坡,有幾個郭氏帶來的人趕著羊群和牛群在這裡吃嫩草,見到徒四過來都遠遠的跟他打招呼,不分時空與?年代,大?廚在哪裡都很?受歡迎。

徒四自己也帶了一把長柄大?鋤頭出來,來到這片長著蒲公英的小坡前,不由分說上來就是一鋤頭,看?那架勢,明?顯是想將緩坡上的蒲公英給絕跡嘍。

夏川萂忙叫停:“停!不能這麼乾。”

徒四疑惑:“那怎麼乾?”

夏川萂:“隻挑密集處將粗壯的挖出來就行了,注意要留全根,我有用。”

徒四不耐煩道:“忒麻煩,不如全都犁一遍,撿好?的拿走就行了。”

他這是吃完肉連條後路都不給其?他人留,典型的土匪行徑。

夏川萂沉了臉,鄭重?道:“聽我的,這片野菜地不光是我們來采摘,更是其?他人的活路,多的是人靠這片野菜地渡過青黃不接的日子呢。”

徒四抱著手臂斜著眼道:“喲,聽說你愛念佛經,怎的,真的要當菩薩了?”

硨磲見徒四越說越不著調,夏川萂更是被氣的就要發作了,便擋在夏川萂麵?前,冷著臉說徒四:“徒老大?你要清楚你是在跟誰說話!川川能讀佛經,是老夫人特地要周姑姑教的,可不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為老夫人讀佛經的,像徒老大?這樣不修口德不積德行的人,也就怨不得?隨口就能拿彆人的德行當笑話。”

這是在說徒四不配和佛沾邊,因為他不修善德,沒有德行。

聽話聽音,硨磲話裡的鄙夷和輕視徒四聽出來了,他眼神陡然狠厲起來,臉上橫肉都向下走,這讓他整個人看?著分外可怕。

硨磲卻是冷笑一聲,昂著頭一點都不怕他。

氣氛越發的冷凝,夏川萂從硨磲身後探出小腦袋,道:“你們還挖不挖了,你們不去,我可就去了。”

說罷,不再管這兩人自己拿著小鋤頭去挑一看?就很?強壯的蒲公英去了。

硨磲冷冷一哼,不再和徒四對峙,追著夏川萂去了。

徒四氣悶不已,扔掉鋤頭,一屁股坐在緩坡上,伸手拔了一大?把蒲公英出來狠狠扔出去,然後對著地又捶又砸的跟自己生氣。

夏川萂偷眼瞧瞧就差張牙舞爪的徒四這邊,對硨磲小聲道:“硨磲姐姐,那就是個渾人,姐姐跟他較什麼真。”

硨磲撇嘴道:“就是看?不過他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不就是掌著咱們的肚皮,要換了他也就是公子一句話的事,張狂些?什麼?”

夏川萂無語片刻,還是道:“公子能選他出來跟著,而不是旁人,自然有他的不可替代之處,公子不會?輕易就換了他的,而且,徒老大?人挺好?的,姐姐剛才的話有些?過了。”

徒四人看?著粗糙,但?他對手下的人卻是真心愛護,傳授徒弟和小工們手藝也基本不藏私,人緣不是最好?的,但?也輕易不跟人結仇,跟誰都能說笑上兩句,對其?他本事比他強的人能彎的下腰(比如夏川萂),對不如他的人也不歧視,更不打壓手底下的人上進。

徒弟愛戴,同儕友好?,上司看?重?,自己也有本事,算得?上是個很?有社?會?地位人人敬重?的成功人士了。

至於?他說夏川萂瞎好?心的話,固然聽著難聽,但?未必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的常態思維,倉廩足才會?知禮節,說到底都是這個不太平的朝代鬨的。

硨磲卻不是這麼想的,她隻聽到了那句“姐姐你剛才說的話過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夏川萂,眼睛裡迅速累積了淚花,道:“你幫著他說話?”

夏川萂緊緊握住硨磲隱隱顫抖的手,正色道:“硨磲姐姐,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的親姐姐一樣,我對你的心跟我的養母夏大?娘是一樣的,我向著姐姐還來不及,怎麼會?幫他說話呢?”

硨磲委屈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夏川萂:“硨磲姐姐,你跟我不一樣,除了夏大?娘,無牽無掛的,你還有邢大?叔和長富哥哥呢。徒四看?著可不是個大?肚量的,有公子在,他不敢對咱們怎麼樣,要是關鍵時候給邢大?叔使絆子,給長富哥哥小鞋穿怎麼辦?能讓人不知不覺中吃苦頭的法子多的是,就是遭了罪都不知道背後是誰在搗鬼的情況也是有的。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才出頭,姐姐剛才的話聽著也很?解氣,卻是很?可能留下了禍端,我既知道又怎麼會?高?興呢?”

聽著夏川萂仔仔細細的給她分說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硨磲心緒也平靜下來,既為夏川萂能為她著想高?興,覺著她對小妹妹的心沒白費,又為很?可能留下的“禍端”為父兄擔心:“那可怎麼辦?我剛才說話都沒過腦子的。”

夏川萂笑笑,掄起小鋤頭刨出一顆碩大?的蒲公英根,輕鬆道:“這個好?辦,等公子回來我跟他討一壇子好?酒,泡上這蒲公英根送給他,為剛才的事給他好?好?賠一回禮就行了,以後他還要從我這裡拿吃食方子呢,他那樣聰明?會?做人,會?一笑泯恩仇的。隻是姐姐以後除了家人可不要隨便為了誰這樣得?罪人了,不值當的。”

硨磲喃喃道:“一笑泯恩仇但?願如此吧。”又糾正道:“川川你值得?的,以後遇到你被欺負的事,我還是會?替你出頭的,還有,我爹那裡也有好?酒的,回頭我去尋他討一壇子來,你就不用去找公子討了。”

夏川萂鼻頭發酸,忙低下頭去假裝專心的刨蒲公英,道:“多謝姐姐了。”

硨磲開心道:“不謝不謝。”

她見夏川萂小鋤頭掄的飛快,也想幫忙,但?她跟著夏川萂出來的急,沒帶工具,見徒四帶來的鋤頭就扔在一旁,便去取了來,取鋤頭的時候,徒四還對著她又是冷笑又是瞪眼的,硨磲有些?不自在的拿著鋤頭就跑了,倒是弄的徒四莫名其?妙的。

這刑家小丫頭剛才不還跟個張牙舞爪的刺蝟一樣紮人呢嗎,怎麼這會?就氣虛了?

彆不是憋著好?屁要出陰招對付咱家吧?

不說徒四這邊突然得?了一種叫做被害妄想症的毛病,就說夏川萂和硨磲兩個,掄著鋤頭在這片不算小的緩坡上巡視了一圈,將那些?長勢密集一看?就成勢的蒲公英都給疏間了一下,讓其?他弱小的蒲公英也能得?到充足的養分茁壯成長,為後來人造福。

等兩人氣喘籲籲一身泥土的回來,徒四也沒再說什麼,接過捆成不小一堆的蒲公英和夏川萂的小籃子——裡麵?放著她挑出來的最好?的蒲公英根——當先抬腳朝鄔堡走去。

明?顯和夏川萂不如來的時候熱絡了。

夏川萂和硨磲兩個跟在後頭,夏川萂想找些?話茬來說,但?徒四不理她,她也無法,隻能三人一路無言的回了鄔堡。

鄔堡裡鬨哄哄的,是郭繼業從國公府要來的鍛造匠們到了,鄭娘子正帶著人招待他們呢。

郭氏鍛造大?匠是個矮壯有了年紀的老頭,他頭發胡須油亮光澤,雙眼炯炯有神,一身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瞧著比年輕小夥還要精悍,瞧著就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夏川萂看?看?徒四,覺著這兩人應該能說到一起去,那派頭半斤八兩的。

果然,這大?匠見到徒四,就背著手邁著八字步過來,昂著腦袋睨著眼睛倨傲道:“我說徒四,你這是越混越回去了啊,怎麼挖個野菜都還要自己去?喲喲,那籃子小巧的,莫不是偷的哪個女娘的繡花笸籮吧哈哈哈哈”

徒四黑了臉,擺出一副比他還要傲上三分的嘴臉,反唇相譏道:“烏矮子你眼睛被shi糊了吧,看?不到咱家身後跟著公子最看?重?的侍女嗎?有咱們漢子在,居然讓女娘拿東西,忒~~不是個男人!!”

烏大?匠瞬間跳腳:“你說誰不是個男人?啊?!你說誰不是男人!!”

徒四仰天長笑三聲:“誰應咱家就說誰!”

第66章 第 66 章

夏川萂著實?被震撼到了?, 這群糙老爺們們可真無聊。

她上?前從?徒四手裡接過裝著蒲公英根的小籃子,重重咳了?一聲,果然吸引了?正在互瞪的兩人的注意力, 道:“徒老大, 等回頭我送你壇子好酒, 那些嫩婆婆丁先放庖廚裡, 下晌就炮製成膳食給公子用。”

徒四:“哼!”

夏川萂不管他,對著烏大匠甜甜一笑?, 道:“您就是烏爺爺吧,等公子回來了?,您也嘗嘗小輩做的飯食。”

烏大匠被小丫頭給弄的直嘎巴嘴, 不知道這哪裡來的丫頭片子做什麼對他這樣示好。

當然要示好, 她還要從?他這裡圖謀鐵鍋呢,倒不是要求著這個姓烏的大匠給她打造鐵鍋,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夏川萂心頭隱隱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彆?人她求不來,但她可以偷師,看看這年?頭都是怎麼冶鐵,怎麼鍛造,怎麼燒窯爐回頭有機會了?自己造唄。

不得不說, 夏川萂是非常敢想的。

但正所謂人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一不小心就能?實?現了?呢?

晚膳做的非常豐盛,徒四放開手腳使出了?十八般武藝, 做了?好些個拿手好菜給鍛造匠們接風洗塵。

其實?就是炫技, 也不知道他突然發了?什麼瘋炫他哪門子的技,但總歸, 得到好處吃到口福的是所有人。

大家都很?高興。

前屋議事正堂裡,郭繼業再次開席宴請烏大匠,席間?郭繼業和眾位管事們對烏大匠提出了?鑄造鐵製器具的要求。

這些常規做工用具,尤其是農具,對烏大匠來說都不是個事,他手底下的徒弟們就能?做的很?好,但這是郭繼業親自正兒?八經提出來的要求,也是第一次,他作為郭氏桐城國公府第一大匠,自然要高度重視,積極響應領導號召,親手帶著手下徒子徒孫們將這分派下來的第一個活計給做妥當了?。

一切安排妥當了?,晚上?郭繼業回到後屋,對著鄭娘子和夏川萂她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明天一早就出發去郭氏西堡,今晚略略收拾一下,等到了?西堡就不用這樣拮據了?。”

鄭娘子倒是沒有多?少意外,這是早就定好的行程,先來圍子堡瞧瞧新到手的椒山,住上?兩三天,然後就去郭氏田莊,那裡才?是他們此行主要目的地之?一,也有可能?是最終目的地。

一切視郭繼業的情況而定。

夏川萂聽到明天就要離開了?,雖然隻住了?三天,她心裡還是有些舍不得。

但也知道這裡隻是郭氏最微不足道的一處鄔堡,她得跟著主人走。

臨睡覺前泡腳閒話,郭繼業問夏川萂:“趙二叔派給你的小工怎麼樣,用著順手嗎?”

夏川萂道:“可能?趙二叔沒抽出空來,今日小工沒過來。”

郭繼業有些不高興。

趙立忙解釋道:“今日白天二叔倒是跟我說了?一嘴,說帶來這邊的都是隻能?乾些粗活的漢子,就是為著能?跟在身邊跑腿用的,做細活的工匠都提前派去西堡那邊了?,反正咱們明天就去了?,等到了?西堡再給川川妹妹派個手上?有真?功夫的過來。我打算一會公子睡下再跟川川妹妹說呢,可巧公子這會就問起?來了?。”

夏川萂忙問趙立道:“真?派個手上?有真?功夫的給我?不會耽誤了?人家吧?”又看了?眼臉色已經緩和過來的郭繼業,繼續道:“還有,公子不是挺缺人手的,派個好的來給我不是浪費了??”

趙立心下一鬆,覺著夏川萂可真?是太會來事了?,他們這樣一對話不僅將趙二叔辦事不力的過給撇過去,還給公子留下一個趙二叔做事心思周全的印象,等回頭他得跟他二叔好好說說,萬萬不能?怠慢了?公子這裡一丁點兒?,否則公子要是不高興了?,他也幫不了?什麼。

沒瞧見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公子垂青上?位呢,一旦被人拉下來,再上?去可就難了?。

他對夏川萂笑?道:“咱們公子這裡就是最好的,來的人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耽誤?公子也不至於真?缺這一個人手,要是真?缺,再從?府裡調就行了?。”

夏川萂抿嘴努力笑?的不要太燦爛了?,道謝道:“趙立哥哥先替我謝過趙二叔,近日我打算泡一些藥酒,等回頭泡好了?送給趙二叔一壇子做謝禮。”

趙立也笑?的開心,道:“那感情好,要是能?請我二叔吃上?一頓就更好了?,你不知道,你的手藝在咱們之?間?都傳開了?,都好奇著呢。”

夏川萂將胸脯拍的啪啪響,應道:“那必須的,請趙二叔挑日子吧,挑好了?我專請他一回。”

郭繼業在旁涼涼道:“行啊,拿著你家公子的好酒好飯請客,都不待跟你家公子說一聲的。”

趙立嘿嘿笑?著去倒洗腳水去了?,留下夏川萂一個圍著郭繼業直轉悠,哄道:“那哪兒?成?呢,有了?新東西,奴婢哪一個不先想著公子和老夫人啦?得您先說好,奴婢才?敢拿出去給人吃喝呢,您要是吃著喝著不好,奴婢是再不敢往外拿的。”

郭繼業站在床邊大大伸了?一個懶腰,喟歎道:“這還差不多?,你要是敢往外偷拿東西,看本公子不罰你。”

夏川萂撅著嘴不樂意道:“瞧您說的什麼話,還用上?‘偷’字了?,您這是,您這是”

郭繼業掀被子上?床,隨口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夏川萂:“您這是門縫裡瞧人,將人瞧扁了?。”

郭繼業哈哈直笑?:“就是瞧扁你了?怎樣?”

夏川萂:“奴婢可是您的大丫鬟,首席侍女,您瞧扁了?奴婢,就是瞧扁了?您自己,自己瞧扁了?自己,您虧不虧啊?”

郭繼業還真?仔細想了?想,煞有介事的道:“的確是這個道理,小丫頭還挺有辯才?,行了?,你家公子跟你道歉哈。”

夏川萂樂滋滋道:“公子的道歉奴婢收到了?,有賞嗎?”

郭繼業:“你想要什麼賞?”話裡不掩好奇,說真?的,郭繼業還頭一次聽到小丫頭跟他討賞呢,以前都是他主動給人小丫頭都不稀罕要的。

夏川萂湊近了?些,神神秘秘道:“公子,咱們明天去西堡,是不是就是去冶鐵鑄造鐵具去的?”

不得了?,郭氏有鐵礦私鑄權啊,也或許是這裡的人不在意鐵礦的緣故?

郭繼業伸手給她一個腦瓜崩,笑?罵道:“小機靈鬼,瞞不過你。”

夏川萂捂著額頭,繼續小聲道:“那到了?西堡,您能?帶奴婢去開開眼嗎?奴婢想瞧瞧鐵是怎麼冶煉的。”

郭繼業挑眉拒絕:“不行。”

夏川萂皺巴了?小臉:“啊?!”

郭繼業:“這些都是機密,你家公子不可能?帶你去看,你還沒對鐵鍋死?心呢?跟你說了?不能?造,再提個彆?的賞。”

夏川萂剛想開口,嘴都張開了?,郭繼業又緊忙加了?一句:“不許說沒有了?,不想要彆?的賞之?類的。”

說罷,還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要她有點眼力介,彆?佛了?他的顏麵?。

這年?頭,給賞都還要求著人家要,真?是人心不古了?,郭繼業真?覺著挺稀奇的。

不得不說,郭繼業對夏川萂是有所了?解的,因為夏川萂是真?的打算推辭的,但現在郭繼業既然這麼說,隻好又想了?想,道:“奴婢聽長?富哥哥說,西堡裡存了?一些甘蔗柘?”

郭繼業皺眉:“蔗柘就蔗柘,甘蔗柘是什麼怪名字?”

夏川萂:“吃著是甜的嘛,叫甘蔗也很?合適的,有沒有?有沒有?”

郭繼業:“有,你又要做什麼?”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

夏川萂:“咱們帶的紙用完了?,奴婢想試著造一些紙。”

造紙的方子郭繼業的書房裡就有,她瞧見過,此時正好拿來用,哦耶~~

郭繼業:

郭繼業諄諄道:“紙用完了?再回府取就是了?,不用現造,而且,造紙要用木和麻,用不著甘蔗、不是用不著蔗柘的。”

夏川萂嘟嘴:“都是土裡長?出來的植株,怎麼就不能?用了?呢?”

郭繼業扶額:“造紙很?麻煩的,不許瞎折騰。”

夏川萂嘀咕:“奴婢哪一次是瞎折騰了??”

竟是在他這裡不依不撓起?來了?。

等我將衛生紙造出來,看你還離不離的開它,哼!

話說這個時代的造紙還在初級階段,夏川萂沒見過具體的造紙過程,不知道到底是缺了?還是少了?哪個環節,總之?造出來的紙都糙的很?,還有些咽墨,世家大族都不會用它們書寫作畫,就是用來擦屁屁他們都嫌喇的慌。

比如郭小公子就不用府裡的糙紙擦屁屁,咳,爆料太多?了?。

郭繼業哼哼冷笑?:“你這是在你家公子這裡不達目的不罷休了?是吧?”

夏川萂:“行不行?”

郭繼業:“不行!”

夏川萂氣結,轉轉眼珠了?,又想了?一個,道:“那,那等到了?西堡我自己養些雞鴨鵝這些牲畜總行了?吧?”

哦,一著急竟然忘了?自稱奴婢了?。

但好像郭繼業沒注意到這點,這回他點頭道:“這個可行,不過,川川,你要多?學習了?,雞鴨鵝是禽類,豬羊牛才?是牲畜。”

夏川萂:“哦,奴婢受教了?。”

郭繼業點頭,對她的好學和態度很?滿意。

夏川萂:“那公子,奴婢能?再養一些小豬嗎?”

郭繼業皺眉:“豬臟的很?,不許在本公子的院子裡養豬。”

啊這,夏川萂努力憋笑?,道:“離得遠遠的蓋個豬圈就行了?,奴婢聽說,將小豬崽滿月的時候給割嘍,再用乾淨的草料喂養長?大,這樣的豬吃起?來不僅沒有腥臊味,還很?好吃呢。”

郭繼業喉嚨發緊,眯眼問道:“你說的‘割’~~嘍是什麼意思?”

夏川萂懵懵的很?天真?道:“就是割了?呀,哦,就是將小蛋/蛋給割嘍,這樣小豬長?大了?肉就沒那麼腥臊了?。”

郭繼業麵?無表情:“你都是從?哪裡聽來歪門邪道?還不從?實?招來!”

夏川萂哼哼唧唧:“就從?你墊案幾的那本千工書上?看來的嘛,上?麵?提了?這麼一句,奴婢覺著挺有道理的,就給記下了?。”

這本《千工書》是真?的,就跟她記憶中的《天工開物》一般,裡麵?記載了?許多?工用技巧,可惜,這等利民的書籍,在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眼中都是末等雜學,屬於下九流,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沒瞧見郭繼業都用它墊桌角,估計壓根沒讀過。

郭繼業哀歎:“你到底覺著哪裡有道理啊?”

那豬招你惹你了?,要受此等慘絕人寰的酷刑?

豬肉是賤物,郭繼業可能?隨大溜勉強吃過一兩回精心飼養——說不定就是煽過的豬——過的豬肉,但他一定不知道這豬是怎麼養的。

誰吃豬肉還關心這豬生前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夏川萂擺事實?講道理:“前兒?堡裡殺豬的時候,奴婢就聽徒老大說過,咱們殺的豬少腥臊,煉出來的油脂一定很?香,那豬沒蛋/蛋,奴婢都瞧見了?。”

“啊呀呀呀呀你個死?丫頭你氣死?我了?啊啊啊”

郭繼業簡直要發狂了?,雙手逮著夏川萂的小肩膀不停的搖晃,差一點就要變身咆哮帝了?。

趙立在屏風另一頭聽了?半晌也聽不下去了?,轉過屏風忍笑?勸夏川萂道:“川川啊,這飼養牲畜上?的學問徒四都懂,你想吃什麼肉去找他要就行了?,你,就彆?折磨公子了?哈。”

今日她和徒四之?間?發生的事兩人都心照不宣,是以除了?硨磲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她今天跟徒四鬨矛盾了?。

夏川萂被搖的眼前直發花,忙討饒道:“好好好,奴婢不割蛋/蛋,啊不,奴婢不養豬了?,不養了?,隻養些雞鴨如何?”

郭繼業咬牙切齒:“隻能?養雞,本公子隻接受養雞!”

養鴨子也太臟了?,他受不了?鴨屎的味道。

夏川萂見郭繼業今晚著實?受了?不少刺激,覺著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口上?連連答應著隻養小雞仔,但心裡卻是想著,等到了?西堡,你還能?日日看著我做什麼?

你瞧著吧,辦法有的是,剛才?說的這些我一個都不會漏的,哼!

等夏川萂走了?,郭繼業對趙立抱怨道:“怪不得老祖母跟我說小孩子很?煩人,你看像川川這樣聰明懂事的小孩也有很?煩人的時候,真?是的,一定是被徒四他們給帶壞了?,明天記得提醒一下她,以後少跟外頭那些人一起?玩。”

趙立答應下來:“行,明兒?小的一定好好提醒她一下,以後要乖乖的,再鬨幺蛾子就讓她自己回府,咱不帶她了?。”

郭繼業:“那倒也不必”

第67章 第 67 章

才來了三天, 許多行禮都還沒卸車,是以第二日要離開的消息雖然?突然?,但並不匆忙, 一切都井然有序, 不疾不徐。

夏川萂和鄭娘子她們自然是頭一批和郭繼業一起離開的人, 剩下的, 都可以慢慢趕。從圍子堡到郭氏西堡的路有一段是山路,走車拉貨的話不是想快就能快的。

大青山是一座北方從西延綿至東的大山脈, 郭氏在山西頭的塢堡叫西堡,在東頭的塢堡就叫東堡,非常好記。

相比於圍子堡的粗獷和小巧, 郭氏西堡就大了不止一點半點, 與其說這是一座攻防一體的塢堡,倒不如說?這是一座以塢堡為中心的小城鎮,充分體現了郭氏塢堡的久遠和厚重。

夏川萂他們的車隊先是從圍子堡往南, 進入車馬官道,然?後沿著還算平整的官道一直往西,急速而?行,大約走了有半個來時?辰,到達一處樺樹林,這樺樹林一眼?看不到邊際, 且植株高大粗壯,一看就有很多年頭了。

車隊繞過樺樹林向北,沒一會就進入了相對狹窄蜿蜒的小路, 從出了圍子堡到拐進小路, 官道周圍幾乎不見人煙,土地也都荒蕪著, 等進了小路,視野陡然?換做令一種情景,放眼?四顧,遍地良田,田間地頭也出現了成?群結隊的農夫農婦,有的三五團夥圍著青牛耕地,有的分散四處拿著農具彎腰伺候土地。

再往前,漸聞雞鳴犬吠之聲,孩童奔跑嬉鬨之聲,還有農婦罵街之聲。

這是夏川萂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正?常的人群聚居地,野蠻的荒村和榮華至極的國公府,則是這個界限分明世界的兩個極端。

坐在車裡?的郭繼業正?拿著一本琴譜對著一張七弦琴“錚錚錚”的試音,他見夏川萂扒著車窗看的津津有味,便?調侃道:“你?要是學的跟個潑婦一般沒有體統的罵街,本公子就不要你?了。”

夏川萂笑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向有涵養,輕易不會變作潑婦的。”

“哦哦,那就還是有變作潑婦的可能的,川川,你?這可就不規矩了哈,等回頭要大娘好好調/教調/教你?才行。”坐在車轅上的趙立似真似假的笑道。

夏川萂嗬嗬笑道:“趙立哥哥這話說?的就不對,奴婢說?的是‘輕易不會’,若是性命攸關之時?,那些個體統規矩能救命嗎?如果能變作潑婦就能活命,自然?是要做潑婦呀。”

趙立:“伶牙俐齒的丫頭,哥哥說?不過你?。”

郭繼業也隨口道:“你?跟在本公子身邊能遇到什麼性命攸關的事情?就是有,有你?家公子護著你?,你?也用不著變了性情。”

夏川萂笑道:“那可就最好了。”

騎馬護衛馬車的高強聞言也笑道:“有我高強在,公子和川川都不用擔心危險,若是有人來犯,我高強第一個將之斬於馬下。”

這話豪邁,惹的夏川萂哈哈哈笑了起來。

穿過田野,眼?前現出一處鄉裡?村落來,馬車卻是繞過村落,沿路繼續朝北而?去了。

夏川萂好奇問道:“這處鄉裡?叫什麼名字?”

趙立回道:“南郭裡?。”

夏川萂:“南郭?是郭氏塢堡南麵的裡?村的意思嗎?”

高強:“聰明。”

夏川萂再問:“那是不是還有東郭、西郭和北郭?有中郭沒?”

趙立好笑道:“隻有東郭和西郭,沒有北郭,也沒有中郭,你?非要說?有的話,那中郭就是咱們的塢堡。”

夏川萂了然?:“哦,那為什麼沒有北郭呢?是北麵太貧瘠,沒有農人去耕種嗎?”

趙立:“沒有就是沒有,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夏川萂:有鬼。

夏川萂去看郭繼業,郭繼業直接無視了她無聲的疑問。

算了,等到了就知道了,現在的確用不著問這麼多。

繞過南郭裡?不到三裡?地就是郭氏塢堡。

夏川萂從車窗裡?驚歎的看著遠處那座壯闊雄厚的兩層塢堡,它如一隻巨龜一般靜靜的趴臥在大地上,黑漆漆的外?表讓它壓迫感?十?足,塢堡四個角有高高的望樓,望樓之外?是城牆,城牆之下是壕溝。

壕溝很寬,至少有十?米,車馬從鋪在壕溝之上的木橋之上駛過,能聽見下麵潺潺的流水聲。

這壕溝,也就比護城河差了個名頭了吧?

塢堡前早就有成?群結隊的人等著迎接,瞧打?扮和年齡,具都是鄉老、管事級彆的人。

馬車停下,趙立先跳下車,放好踩梯,然?後打?開車門,請郭繼業下車。

夏川萂秒懂,排場嘛,自然?要做足了,這樣可以無聲的加強來人的地位和威勢,不可侵犯。

所以,她率先起身出了車門,然?後麻利踩著踩梯下來,站在一邊,伸長?了手臂,等著郭繼業出來下踩梯的時?候讓他扶著。

慢夏川萂出來一步的郭繼業:

趙立轉頭忍笑,郭繼業很“給麵子”的扶了小丫頭努力伸長?的小臂一下,後就扶著腰間掛著的佩劍站定,眾人上前拜見,口呼:“拜見少君。”

郭繼業:“免禮。”

身後的刑管事上前,拱手對站在最前麵的三位老者道:“興公、才公、姚公,少君風塵仆仆,不如先進鄔堡再續彆來之情。”

那個被叫做才公的老者笑的慈祥溫和,道:“理當如此,少君,請。”

郭繼業矜持的點點頭,在眾人分讓開的道路上從容緩步向鄔堡之內行去,趙管事和趙立、高強緊隨其後。

夏川萂反射性的要跟上,被鄭娘子眼?疾手快的抓了回來,不等夏川萂疑問,就見那個才公過來跟鄭娘子拱手寒暄道:“阿鄭,彆來無恙,一向可好啊。”

鄭娘子福了福禮,打?趣笑道:“好,好,也就個把月沒見,才公不會過了個年就忘了吧?”

才公捋著花白的胡須笑嗬嗬道:“可不敢忘記,鄭娘子的風采我郭氏西堡兒郎至今念念不忘,時?常提起呢。”

鄭娘子撫了扶袖口褶皺,笑道:“不會是背地裡?叫我母夜叉,這才不忘的吧?”

才公忙道:“怎敢,怎敢哈哈哈”

夏川萂倒是十?分好奇了,不知道鄭娘子曾經在這西堡漢子們麵前做過什麼,能被叫做“母夜叉”?還讓這個一看就身份不一般的才公這樣恭維。

剛才夏川萂下車的舉動早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也都好奇這個居然?能跟郭繼業同乘馬車的人是誰,此刻見鄭娘子牽著她的手一副親近模樣,才公便?開口問道:“這位小娘子是”

鄭娘子給才公介紹道:“這是公子的女侍,叫夏川。”

才公:“果然?與眾不同。”

個丫頭片子做女侍,少君怎麼想的?或許還有其他因由是他不知道的。

夏川萂給才公行禮:“夏川見過才公。”

才公伸手意思意思托了一下,讓她不要客氣?。

跟在鄭娘子身後的硨磲也上前一步,笑吟吟行禮道:“才爺爺,您可還好啊。”

才公拉住硨磲的手笑的健朗開懷,道:“餘丫頭,這半年在府裡?過的怎麼樣?可還得老夫人喜歡呢?”

硨磲笑道:“都好,若不得老夫人喜歡,也不能把我派去伺候公子呢。”

才公哈哈大笑:“是極,是極,跟著少君好,跟著少君才好啊哈哈哈。”

鄭娘子又介紹了楚霜華和金書給才公認識,這才在才公的帶領下坐上一架牛車進了鄔堡。

夏川萂好奇問硨磲:“硨磲姐姐,才公剛才叫的是你?在家的名字嗎?是哪個‘餘’?”

硨磲小聲笑道:“是,我爹娘給我起名叫長?餘,年年有餘的餘。”

夏川萂:“年年有餘,好名字,和長?富哥哥一個叫法?,邢大叔和刑大嬸一定很疼姐姐。”

長?富、長?餘,將女兒的名字順著長?子的名字起,而?不是隨隨便?便?的花啊朵兒的叫一個,刑家夫妻對女兒的看重和珍愛隻從一個名字上就體現出來了。

硨磲開心笑道:“我爹娘和哥哥們都很疼我,等安頓下來,我帶你?去我家玩,我娘和哥哥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夏川萂好奇:“我還沒問過姐姐一共有幾個哥哥呢?”

硨磲道:“加上二叔和三叔家的,我一共有十?一個哥哥。”

夏川萂驚的瞪圓了眼?睛,就連旁聽的楚霜華和金書也都驚的看了過來。

夏川萂結結巴巴問道:“幾幾個?”

硨磲:“十?一個啊。”

夏川萂:“都是親的?”

硨磲:“啊呢,都是親的,一個爺奶生的。”

夏川萂:“哦,哦,那姐姐家,真是人丁興旺呢。”

硨磲歎道:“也不是,我二叔和三叔都不在了這些說?來話長?,以後再跟你?說?。”

夏川萂忙道:“好,好,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楚霜華和金書也都點頭應和,握了握硨磲的手,無聲的安慰她。

不在了那就是意外?亡故了,當下確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第68章 第 68 章

郭氏塢堡的布局大體和王氏建造的塢堡大差不離, 區彆之處在於更?大更?複雜,分?工更?明確更?細致。

比如,塢堡內最大最高最氣派的中心府邸叫做將軍府, 是郭氏家主工作、生活起?居的?主要場所, 也是塢堡包括塢堡之外勢力的政治和經?濟中心, 基本上所有的?政務都從這裡?發出。

這裡?軍政一體, 在這座塢堡勢力範圍之內,郭氏就是一言堂, 朝廷施行的?法政在這裡?是行不開的?,這裡?的?鄉民們也不認,他們隻知道統治他們的是郭氏, 而不是當朝皇帝。

皇帝是離他們比天還遠的?人, 而他們一睜眼就能?看到的?是郭氏,聽誰的?不聽誰的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現在這座郭氏西堡的?主人是郭繼業,所以, 郭繼業就是這方小天地的?天了。

總而言之,做什麼不做什麼怎麼做,一切都要按照郭繼業的?心意來?。

鄭娘子帶著?夏川萂她們從將軍府東麵角樓之下的?一個小門進入,從遠處看不覺著?,離的?近了,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這個角樓有多高, 大概有五層樓高吧?

或許不止,畢竟這裡?的?建築講究高和闊,不能?以她記憶裡?的?建築標準做衡量的?, 而這樣的?角樓還有三個, 分?布在將軍府另外三個拐角上。

進入角樓之前,夏川萂能?遠遠看到將軍府正門前是一個不知道比足球場大上多少倍的?廣場, 廣場上列隊站著?甲衣持戈的?兵卒,郭繼業正站在一個三層高台上講話,具體講的?什麼話夏川萂是聽不到的?,但傳來?的?兵卒嘶吼聲震耳欲聾,如山嶽崩塌。

夏川萂猜,郭繼業站的?那個台子應該是點將台,既然?已經?有將軍府了,怎麼能?沒有點將台呢?

進入將軍府,入目都是重重疊疊的?屋簷和回廊,相?比國公府的?宣闊,這裡?相?對擁擠了些。

這點夏川萂倒是理解,這鄔堡是為了高防禦高安全性建造的?,濃縮才是精華,狹窄和擁擠意味著?能?用最少的?空間和體量護衛最多的?人口和財富,在不影響生活的?情況下,自然?是越擁擠越好,人氣也足夠旺。

將軍府分?為門樓、過廳、前院、前廳、中院、大廳、後院、後廳,是大三進的?宅院布局。

每一個院子側麵都帶著?或大或小的?一兩個跨院,這些跨院用處多多,比如前院的?西麵跨院主要用作客房,而且是專門用來?接待貴客,東麵則是大庖廚,用以供給整個將軍府的?飯食,是以占用了整個大跨院。中院的?跨院包括家主的?大書房、祠堂、家中年長男子諸如兄弟兒子等居住之所等都在這一重,是以這裡?的?跨院最多占地也最廣,後院的?跨院就毋庸置疑,都是女?眷們所用。

跨院之外就是院牆,院牆之內沿著?牆根則是建了一溜的?矮房,這些矮房有的?與回廊相?連,有的?與耳房相?接,可作為倉庫,作為茅房,作為閒置房,更?多的?,則是作為仆從們的?居住房。

鄭娘子明顯對這裡?了如執掌,帶著?夏川萂她們一路行來?一路解說,先讓出了硨磲之外的?三人了解這府裡?的?大概布局,以後住的?久了,慢慢就都熟悉了。

她們在中院停下,中院大廳之外的?院子裡?站了十幾位仆婦和婢女?,見到鄭娘子過來?,紛紛見禮道:“鄭娘子。”

鄭娘子點點頭,一一看過去?,在幾位年紀在十幾歲瞧著?眉清目秀各有千秋的?婢女?上停留片刻,笑道:“都辛苦了,公子的?起?居會客之處都打?掃乾淨了?”

一個年長的?仆婦上前回道:“都打?掃乾淨了,還請娘子過目。”

鄭娘子頷首道:“你是張回家的?許廣氏吧?”

這個老婦笑道:“娘子好記性,正是老身。”

鄭娘子笑道:“那就勞煩帶路吧。”

鄭娘子沒說要夏川萂她們去?做什麼,四個大丫鬟就隻能?跟在她身後轉動在中院的?會客議事大廳、茶房、耳房、書房、花廳、倉庫、茅房等主要房間之內巡視,聽鄭娘子這裡?挑理,那裡?挑剔,直將所有仆婦和丫鬟都挑的?冷汗岑岑才不滿的?停下腳步。

她冷臉回頭訓道:“我知道你們心裡?不忿,覺著?我一來?就找茬,不給你們這些積年的?老仆臉麵,但你們不要忘了,這裡?是公子要住的?地方,他要是住的?不舒服了,我是沒擔待的?,大不了看一看他的?冷臉,讓他說上兩句,你們可就不一樣了,換一換人不過就是公子一句話的?事,咱們郭氏難道還缺伺候的?老人嗎?多少幾輩子的?老仆都想將兒子女?兒兒媳女?婿的?送來?公子身邊當差呢,是以,若是你們還想繼續在這府裡?做事,就都再?勞動勞動,重新打?掃吧。”

鄭娘子好話賴話都說了,這些人也都無法,隻能?將鄭娘子挑出來?的?地方都再?進行二次清掃,然?後恭敬的?過來?請鄭娘子再?檢查。

正是立威的?時候,沒錯還要挑出三斤骨頭來?呢,鄭娘子誰的?麵子也不看,誰的?客氣也不講,第二次不滿意的?,就再?清第三次,第三次不滿意的?,就開始第四次,直清到她滿意為止。

有仆婦提醒鄭娘子下晌了,再?不安放家具鋪放行禮,公子該來?不及在這裡?過夜了。

鄭娘子上下打?量了這個提醒她的?仆婦,笑問道:“我記得,你是許進家的?二媳婦吧?許大娘是你長嫂?”

許二媳婦忙笑道:“正是,正是,長嫂在國公府伺候老夫人,咱一大家子就在鄔堡等著?伺候公子。”

鄭娘子點頭,問她:“你剛才說的?很是,多虧你提醒我,險些誤了時辰,對了,你以為,該由誰去?公子的?內室裡?鋪床疊被為好呢?”

許二媳婦明顯的?受寵若驚,她努力?穩住驚喜的?神色,還算穩重道:“小的?以為,小的?女?兒蘭兒可以為娘子效勞,蘭兒,快過來?拜見娘子?”

一個瞧著?十三四歲容貌中等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趨步走到鄭娘子麵前下拜道:“蘭兒見過娘子。”

鄭娘子壓根沒看她,對站在一旁聽候的?許廣氏道:“請她出府吧,公子這裡?用不著?這麼多婢女?。”

許蘭兒霎時間白了臉色,腿一軟就撲通跪倒在地,那聲音聽的?夏川萂膝蓋都疼。

許二媳婦更?是晴天霹靂,哆哆嗦嗦的?質問道:“蘭兒並沒做錯什麼,你憑什麼要趕她出府?”

鄭娘子笑了一下,這一聲笑,說不出來?的?傲氣和嘲諷,她笑道:“這話你就說的?很放肆,一來?,我用誰不用誰自有我的?考量,用不著?她犯了什麼錯才不用她,二來?,公子委任我做這將軍府內院總管事,我讓誰出府,用不著?‘憑什麼’,三來?,我隻是說讓她出府,是不用她在將軍府裡?伺候的?意思,尚算不上一個‘趕’字,四來?嘛,”鄭娘子陡然?嚴厲了臉色,嗬斥道:“你這是在質問我嗎?你憑的?又是什麼?!”

許二媳婦被鄭娘子的?嗬斥嚇的?魂都飛了,跟許蘭兒一樣“撲通”跪地,一時間抖抖索索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旁觀的?其他仆婦和丫頭也都嚇的?低頭不敢和鄭娘子對視,方才鄭娘子這一通話,固然?是在教訓許二媳婦,但同時,未必沒有殺雞儆猴震懾她們的?意思。

鄭娘子見到她們畏懼的?神色,覺著?今日的?第二把?火燒的?差不多了,便緩緩對許二媳婦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不妨讓你和你女?兒走的?明白,許大娘的?養女?金書已經?在公子身邊伺候了,公子身邊也確實用不著?太多的?婢女?,讓你的?女?兒出府是為著?公平起?見,誰家沒個女?兒呢?沒的?你們老許家就格外的?有臉麵,能?送兩個女?兒來?主人身邊伺候吧?”

原先她隻打?算讓許蘭兒走的?,現在,她連許二媳婦都不想留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可不想留個心存怨念的?人在身邊日夜堤防,她也配。

“才家媳婦,你家閨女?也到年紀了吧?你公公才公在公子身邊也有臉麵,你怎麼不讓你家閨女?來?府裡?伺候公子呢?”鄭娘子又向人群問道。

那個被點名的?婦人站出來?,訕訕笑道:“回娘子的?話,咱們閨女?鄉野裡?瘋長起?來?的?,沒規沒矩,上不得台麵,怕嚇著?公子,就沒送她進來?。”

鄭娘子:

夏川萂:

瞧你這話說的?,這也就是親娘才能?說的?出這樣的?“瘋”話,換個不是親娘的?都說不出來?“嚇”人的?話來?。

你家閨女?知道你在外人麵前這麼埋汰她不?!

鄭娘子笑道:“真?應該讓才公來?聽聽,公子常說才公有急智,我瞧你這當兒媳婦的?也不差你公爹多少嘛,這算不算是家學淵源啊?”

才家媳婦笑了起?來?,其他婦人和丫鬟也都跟著?稀稀落落的?笑了起?來?,一時間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鄭娘子道:“行了,時辰是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們母女?二人晚膳了,你們自去?吧。才家媳婦,你和你妯娌帶著?硨磲去?給公子鋪床疊被收拾內室,許廣氏你帶著?兩個人和霜華、金書去?安置公子的?衣裳鞋履,川川,你隨我去?公子的?書房。其他人都幫把?手,抬抬箱籠歸置歸置金石器物,一切從簡,先讓公子過了今夜明日再?說其他。”

說罷,也不再?管還跪著?的?母女?二人,帶著?人手自去?了。

有鄭娘子這一通立威,所有人都聽話的?麻利分?散開來?按照她的?吩咐自去?忙去?了,許廣氏先讓她挑出來?的?人帶著?霜華和金書先去?,自己留下來?將許二媳婦和許蘭兒扶起?來?,勸道:“跟你說了,不要急,不要急,公子才來?,哪裡?顧得上婢女?的?事,這下好了,被做了筏子了吧?”

許兒媳婦好懸沒放聲大哭,被趕忙自己用手給緊緊捂住了嘴巴,抽抽噎噎道:“這也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咱們許家好歹是伺候了三代國公爺的?老人了,我家大伯更?是隨國公爺戰死沙場,她姓鄭的?不過是個孤魂野鬼”

許廣氏也無奈了,忙打?住她的?話,道:“你要再?胡咧咧,我也不理你了,你既說到你家大伯,你當知道,你做了初一,就不能?不讓人做十五,你攛掇著?你婆婆擠走許大娘的?事,當誰不知道呢?老夫人既選了金書到公子身邊伺候,你們許家就該適可而止,不要再?讓人看笑話了。話以至此,你當好自為之,你收拾收拾包裹,快帶著?蘭兒走吧,天黑之前還能?回到家中。”

許二媳婦一聽這話來?勁了,恨聲道:“原來?是她,我就說她是個掃把?星,先是克死了我家大伯,現在又來?克我家蘭兒”

許廣氏搖搖頭,覺著?這個許二媳婦天生的?心胸狹窄,沒救了,她見許蘭兒失魂落魄的?,便撫著?她的?發髻安撫道:“好丫頭,彆灰心,這世上啊,路多著?呢,公子這裡?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條,回家好好孝順爹娘爺奶,以後找個如意郎君嫁了,比什麼都強。”

許蘭兒仍舊不言不語不做表情,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這番為她好的?話。

許廣氏心道,親戚的?情分?老身已經?儘到了,聽不聽就是你們家自己的?事了,老身可不能?一番好心倒惹了一身騷,不值當。

送走許氏母女?,許廣氏特地繞道從書房那邊走,“碰巧”見到鄭娘子站在廊下看長富帶著?大小夥子們給公子往書房裡?搬弄書卷,許廣氏上前問好:“鄭娘子。”

鄭娘子見到她,便笑問道:“送走了?”

許廣氏道:“送走了,這是老身娘家兄弟的?兒媳婦,打?斷骨頭連著?筋,扯不斷的?親戚,沒法子,老身總要送一送。這一家子,連帶婆婆兒媳婦都是個混不吝的?,我老許家這是造了孽才修到了這婆媳倆,讓鄭娘子見笑了。”

鄭娘子笑道:“許大娘還是好的?,你們許家這一脈也不算絕了後。”

許廣氏這下笑不出來?了,許大娘是好,但她隻來?得及生了一個女?兒許大郎就戰死了,許家已經?算是絕後了。

鄭娘子就當沒見到許廣氏的?鬱悶,笑道:“你家侄孫女?今年有六歲了吧?”她說的?正是許大娘的?親生女?兒,金書算是收養的?。

許廣氏道:“小慧虛歲七歲了,大娘問她做什麼?”

鄭娘子道:“就是問問,等許大娘來?了西堡,請她來?我這裡?坐坐,續續家常。”既然?得罪了一個,就得親近另一個,她可是知道這個許大娘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許廣氏應下,道等下次見到許大娘一定將話給帶到,然?後就去?內室給郭繼業收拾臥房去?了。

第69章 第 69 章

前?廳正在宴飲為郭繼業接風洗塵, 後頭中院西跨院裡夏川萂幾個大丫鬟正在小廳裡歇腳說話。

中院正廳是朝會議事之所,郭繼業選了西跨院作為自己的起居之所,東跨院則是布置成大書?房, 作為平常工作的辦公室, 帶著管事賬房們在這裡辦公, 西?跨院裡還有一個小書?房, 這裡才是他消磨時間的地方。

至於為什麼不是起居在後院,這還用問嗎, 郭繼業還未娶妻,自然是不能住後?院的,他現在的年紀, 要麼住男主人的家主中院, 要麼住前?院,後?院是女?主人的天下。

夏川萂一下午大小兩個書房來回跑腿都跑細了一圈,此刻好?不容易歇下來, 那是一動都不想再動的。

閒聊嘛,當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金書?道:“今日鄭娘子可真威風啊。”話裡不掩羨慕,她是個脾性柔軟的人,就特?彆羨慕能說會道拿的住場子的人。

硨磲笑道:“這才哪到哪,你們不知道,鄭娘子頭一次跟隨公子來鄔堡的時?候, 一手箭術震住了多少兒郎,百步穿楊說的就是她了。”

夏川萂震驚道:“鄭娘子會箭術?咱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都沒見?她練過呢。”

國公府是以武起家, 算是武勳世家, 不管是在國公府還是在這鄔堡,到處都可見?射箭騎馬的場所, 但她一次也沒見?鄭娘子射過箭,落英繽紛居裡倒是有好?幾把弓箭,但她以為那都是郭繼業的。

硨磲笑道:“鄭娘子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練射箭啊?”

楚霜華好?奇道:“鄭娘子隨公子來鄔堡,怎麼還要射箭?是比拚箭術嗎?”

硨磲搖頭道:“那倒不是,而是公子去年頭一次來鄔堡,這裡的人都不大服他,想給個下馬威,結果鄭娘子道主辱臣死,便站在公子身側彎弓射箭,對著對公子出?言不遜的幾人咽喉唰唰唰一人一箭從其?頸側破風而過卻不傷其?皮肉,都將其?中一人給嚇尿了哈哈。”

夏川萂驚佩道:“好?厲害,好?厲害。”覺著隻是口頭上讚歎還不夠,她還呱呱呱的鼓掌,表示她真的很佩服鄭娘子。

楚霜華哼哼道:“對公子不敬,理當嚴處。後?來怎麼樣了?對公子出?言不遜的人受到處罰了嗎?”

硨磲:“讓他們在眾人麵前?出?醜還不算懲罰嗎?”

那就是不了了之了,楚霜華有些不痛快,覺著太?便宜這些人了。

金書?也不無羨慕道:“鄭娘子真是能文能武,女?中豪傑,硨磲你知道的好?多。”

硨磲道:“因為我是在這鄔堡中長?大的嘛,所以知道的多一些,金書?你以後?在這裡住的時?間長?了也就都知道了。”

金書?是許大娘在桐城撫養長?大的,是以對這西?堡和許氏的事基本不知情,今天見?了那個許二媳婦,她才知道這個女?人竟然和她的養母許大娘是妯娌,那個許蘭兒算是她的堂姊妹。

金書?斂眉垂目心中泛起淡淡的愁緒,今日鄭娘子說是因為許家有她在公子身邊,所以許家的女?兒都不能再入府,也不知道許家是不是記恨上她了,她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受欺負?

金書?無意識的攥緊了夏川萂的手指,夏川萂看看金書?,也想到了今天鄭娘子拿許二媳婦立威的事,便拍了拍金書?的手,無聲的安慰。

金書?看看夏川萂,笑了笑,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川川是個熱心腸的,還有公子和老夫人寵愛,她跟川川處好?關?係,若是受到欺負,她就可以找川川幫忙,那樣她就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了。

郭繼業到了很晚才回來中院,回來了也是去了東院書?房議事,沒有回西?跨院。

不過,就寢洗漱的事也要安排起來了。

鄭娘子帶著四個仆婦去放浴桶和熱水,抽空對夏川萂道:“川川,你快洗洗先去給公子暖床。”

夏川萂有些驚詫:“大娘?”

鄭娘子特?地對夏川萂解釋道:“這鄔堡公子雖然來過,但還是頭一次住,你先上床去睡一睡,驅驅邪,添一些生氣。”

夏川萂:

“哦。”

夏川萂心中歎氣,怎麼誰都找她借生氣。

老夫人要她暖床的起因就是年紀大了,少生人氣息,冬夜裡睡不安穩才找個陽氣足的童女?來暖床。

這回是因為這鄔堡裡常時?間不住人,少了生人氣息,便讓她去床上躺一躺給郭繼業驅邪氣

不過,洗澡耶,自從過了年,她還一次澡都沒洗過呢。

鄭娘子剛看著人將大浴桶倒好?熱水,撒好?泡澡的浴鹽,就見?夏川萂抱著裡衣踏著木屐一臉欣喜和期待的進來了。

鄭娘子奇怪:“怎麼來這了?盥洗耳房在那邊。”

夏川萂也奇怪:“大娘不是說讓我洗洗嗎?不是沐浴?”

鄭娘子:“”

夏川萂也知道她鬨烏龍了,她看看升騰著嫋嫋熱氣的浴桶,失望且不舍的轉身要離開。

鄭娘子扶額,道:“算了,要洗就洗吧,李嫂子王嫂子,你們再去拿個小點的浴桶過來,孫嫂子和王二嫂子,你們再去提熱水,伺候咱們這位小姑奶奶沐浴!”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說罷還瞪了夏川萂一眼。

四位嫂子頗為好?奇的偷偷打量夏川萂,不明白她一個婢女?憑什麼能得?到和小主人一般的待遇。

夏川萂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用熱水擦擦就行了,不用麻煩的。”

才第?一天,她不想惹人嫌。

鄭娘子拿手指頭戳了戳她的腦門,對那四個不知道要怎麼做的嫂子道:“這是咱們公子的頭號大丫鬟,最得?公子歡心,你們儘管去,伺候好?了她,公子也能得?到便利。”

夏川萂心道,她可是要睡郭繼業的被窩的,她收拾乾淨了,得?到便利的可不就是郭繼業嗎,這話沒毛病。

夏川萂訕訕對著四位嫂子行了一禮,乖巧道:“辛苦四位大娘了。”

四位嫂子對她友好?笑笑,自去準備去了。

等?人都走了,夏川萂皺巴了臉,對鄭娘子道:“大娘,您說等?明天,大家不會就都知道我了吧?”

鄭娘子無所謂道:“早晚都知道,不差這一回。”

夏川萂一想也是,但還是擔心道:“也不知道她們會怎麼說我呢。”

鄭娘子嗤笑道:“你以後?不出?幺蛾子,就不會有人說你什麼。”

夏川萂小聲逼逼:“我哪有。”

鄭娘子正色道:“川川,之前?隻咱們幾個,人少事少人情也簡單,如今到了郭氏鄔堡,這裡世居的除了郭氏族人,還有郭氏幾輩子的老仆,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公子這裡呢,你沒規矩就是公子沒規矩,你若是讓人瞧不起丟的是公子的顏麵而不是你的,是以你的規矩從現在起就要拾起來了,我以後?也會盯著你再調/教,教你如何做好?公子的丫鬟,你記住了嗎?”

夏川萂訥訥道:“我記住了,我以後?會聽大娘的話的。”

鄭娘子涼涼道:“最好?如此。”

此時?那四個嫂子重新抬著一個小木桶和熱水進來了,鄭娘子道:“你們伺候川川沐浴。”

夏川萂有些害怕道:“大娘,我自己可以的。”

鄭娘子:“女?子沐浴是有講究的,你以前?那不算沐浴,頂多算衝洗,”又對四人道:“你們好?好?教教她。”

說罷就自顧自走開了,將夏川萂留給四人。

夏川萂:

四人也看出?來夏川萂的懼怕,那個被叫做王二嫂子的婦人笑道:“姑娘彆怕,很快就能洗完的。”

她所謂的很快,就是將夏川萂按在浴桶裡裡裡外外搓洗了小半個時?辰,差不多一個小時?。

夏川萂皮膚差點被搓下來一層皮,然後?還沒完,而是讓她赤條條的站在硬塌上給她搓了一回羊油來護理身體肌膚。

羊油一開始上身的時?候不僅油膩還散發著濃鬱到刺鼻的桂花香,但等?四人給她一通揉搓按摩後?,身體不僅不再油膩,在燭火照耀下肌膚還透出?一種溫和瑩潤的光澤,摸著也是光滑細膩,讓人愛不釋手。

那濃鬱的桂花香也散的差不多了,不湊在肌膚上細聞,幾乎聞不到多餘的香氣。

夏川萂戰戰兢兢的被套上裡衣和足襪,讓她稍微放心的是這四人讓她自行離開,而不是扛著她去郭繼業的臥房,畢竟她們這一通伺候,可真是太?像傳說中某辮子劇中“侍寢”的前?奏了。

郭繼業內室臥房裡,硨磲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等?夏川萂回來,見?她抱著臟衣服臉頰通紅泫然欲泣的進來,被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不是沐浴去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夏川萂一臉紮在硨磲懷裡,小聲哭道:“姐姐”

硨磲急道:“到底怎麼了?”

夏川萂搖頭不語,隻哭了一下,就強製自己收住眼淚,抽噎道:“沒事,姐姐,我以後?會聽話的。”

然後?將換下來的臟衣服放進她床頭的收納箱裡,爬上郭繼業的床。

就跟在桐城府裡的時?候一樣,她要繼續和郭繼業住在一個臥房裡,唯一不同的是,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床。

這床一看就是給值夜的人睡的,原本應該是給趙立的,現在給了她,鄭娘子就讓人在內室裡隔了一道屏風,將臥房分為內外兩室,外頭再安上一張床,給趙立值夜睡。

硨磲還是很擔心,站在床邊問她:“到底怎麼了嘛,你不說,可要我怎麼幫你呢。”

夏川萂用被子蓋住半張臉,道:“真的沒什麼。”

硨磲:“你這可不是沒什麼的樣子,罷了,你不說,我去找人問去,剛才來的那幾個人我都認識的。”

夏川萂無法,隻好?將剛才沐浴的事說了一遍。

硨磲聽了,無語道:“我還當你受了多大委屈呢,就這?”

夏川萂委屈巴巴:“我都被看光了,還被摸光了,就連,就連”屁屁都給摳著洗了好?幾遍!

硨磲噴笑道:“那你出?生的時?候還被人把屎把尿呢,你怎麼說?”

夏川萂辯駁:“這怎麼能一樣?”

硨磲:“這怎麼不一樣了?行了,以後?公子沐浴的時?候你還要給他搓澡呢,現在先學會了以後?就不用再學了。”

夏川萂瞳孔地震:“什麼?”

她是絕對不會去給郭繼業洗屁屁的!!

看光是看光,親自上手洗還是不一樣的好?吧。

硨磲實在不明白夏川萂在糾結什麼,不過她還是將“這很正常”的話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幾遍。

不得?不說,硨磲這些車軲轆似的洗腦話還是很管用的,至少等?郭繼業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恢複過來,不再抽抽噎噎一看就哭唧唧的樣子了。

第70章 第 70 章

或許是換了新地方的原因, 也或許就像是鄭娘子說的,這屋子許久無?人?居住,有?些祟物侵擾, 夜裡郭繼業睡的並不安穩, 還沒睡下多久, 就一連醒了兩次。

倒也沒有像是上次那樣被魘住醒不過?來?, 而是剛睡下就被驚醒,第二次驚醒, 郭繼業怎麼樣都不想再睡了。

但不睡是不行的,趙立當即就要去喊鄭娘子起來請醫家來給郭繼業看診開藥,但被郭繼業給言辭拒絕了。

這點?夏川萂挺明白他?的, 現在正是他接管鄔堡的關鍵時候, 要是傳出去家主身嬌體弱膽子小怕的嚇著了要半夜叫醫家的閒話來?,之前所有?的努力?說不定就全白費了。

但就讓他?這麼乾坐一夜也不行。

夏川萂道:“做個小法事驅驅床頭鬼說不定能好一些。”

趙立心焦的在地上直轉圈子,聽了這話不耐道:“這深更半夜的找誰來?做法, 咱們這鄔堡方圓幾十裡地就沒個寺廟,更沒有?和尚尼姑。”

夏川萂:“用不著他?們,我來?就行。”

趙立挑眉立眼:“你?你能做什麼法,彆胡鬨了。”

夏川萂能理解趙立為郭繼業擔心的心情?,但她還是據理力?爭道:“趙立哥哥,你忘了, 我是因為什麼才被老夫人?允許睡在公子房中的?”

趙立:

趙立狠狠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泄氣?道:“那?你說,要做什麼準備?”

現在隻能將死馬當活馬醫了, 有?沒有?用, 先做了再說。

夏川萂對半倚靠在床頭明明困的要死卻睡不著也不敢睡的郭繼業道:“公子放心,很簡單的, 就是尋常的燒香念佛,奴婢在老夫人?的佛堂裡伺候的時候常做的。”

郭繼業掩口小小打個哈欠,道:“我覺著,你給我念念經就行了。”

夏川萂道:“念經故意震懾力?不夠。”

郭繼業一臉複雜的看著夏川萂,遲疑問?道:“你真?的認為這裡有?邪祟小鬼?”

夏川萂一臉神秘的靠近他?,小聲道:“心誠則靈。”

郭繼業:“”

跟個小神棍似的,信你才怪。

但長夜漫漫,不管做什麼都好,就當打發時間了吧。

夏川萂來?到自己床尾掀開一個包袱皮,包袱皮下麵赫然是一個樟木大箱子,正是她從?老夫人?房中搬去郭繼業那?裡銀盤送她的那?口。

夏川萂從?床墊子底下摸出一把小鑰匙,打開箱子上的銅鎖,掀開箱蓋,開始從?裡麵往外頭取家夥式。

木魚、佛經、線香、香灰爐、卷軸。

夏川萂將香灰爐給趙立,道:“趙立哥哥,你去取乾淨的五穀各一把填入這香爐中。”

趙立有?些猶豫,郭繼業哈欠連連道:“去吧。”

趙立咬咬牙,對夏川萂道:“我馬上就回來?,你要寸步不離的守著公子。”

夏川萂點?頭,道:“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這裡一步的,要緊注意是要乾燥無?人?觸碰過?的五穀,栽香用的,隻要一小把就行。”

趙立點?頭,身形快速的隱入夜色中不見了。

夏川萂又去郭繼業衣帽間翻找存放腰帶配飾的匣子,翻找出一條大紅為底的玄色蓮花紋腰帶,外帶一個黃金小馬。

她拿著腰帶和小馬來?到郭繼業床邊,將黃金小馬遞給郭繼業,道:“塞你枕頭下麵。”

郭繼業疑惑:“做什麼?”

夏川萂:“辟邪啊,按照生肖算,你屬馬的,黃金馬可以護佑你。”

郭繼業:“哦。”

塞小馬的時候,夏川萂眼尖的看見他?枕頭底下還有?個東西,不由問?道:“你枕頭下麵那?個是什麼?”

郭繼業將那?東西取出來?,夏川萂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之前說要送給她的精鋼匕首。

夏川萂無?語,將凶器塞枕頭底下,半夜不做噩夢才怪。

夏川萂接過?匕首,隨手放在一邊的床頭幾上,道:“先放這吧,”又問?,“不妨事吧?”

郭繼業:“不妨事。”

夏川萂點?頭,開始折騰那?根腰帶。

郭繼業:“又要做什麼?”

夏川萂:“攢一朵蓮花做供奉,明天?公子就係這根腰帶。”

郭繼業:“又是辟邪?”

夏川萂看了他?一眼,手上不停,道:“幫你聚集日間純陽之氣?,夜裡就能睡的安穩了。”

郭繼業明顯很想笑,他?也笑了,但他?很有?分寸的將這個笑約束在禮貌的範圍之內。

夏川萂撇撇嘴,心道靈不靈的無?所謂,重要的是要有?儀式感,儀式感越足,越能取信於人?,隻要你相信這些東西能護佑你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夏川萂蓮花攢完,趙立也回來?了,他?手裡小心翼翼的端著那?個裝著五穀的香爐,交給夏川萂道:“今日下晌才從?倉庫裡取出來?的去年?的新糧,絕對乾淨。”

夏川萂接過?來?聞了聞,又放在郭繼業鼻子下頭讓他?聞,問?道:“香嗎?”

郭繼業:“一股子泥土子氣?息。”

夏川萂糾正道:“這是大地的氣?息!大地為世間萬物之母,可護佑大千世界、中千世間、小千世界所有?生靈,隻有?帶著這種大地氣?息的五穀才能諸邪不侵,讓施法者事半功倍,才會有?奇效。”

郭繼業眼睛眨眨:“哦。”

也不知道他?信沒信,但趙立明顯是信的,他?雙手合十對著夏川萂手裡的香爐拜了拜,喃喃念佛:“南無?阿彌陀佛”

被拜了個正著的夏川萂:其實你可以等我放下之後再拜的。

夏川萂將香爐交給郭繼業讓他?抱著,自己則是蹬掉鞋子爬到他?的床內側,將床頭上的置物格子上放著的書籍、古董、瓷器等小擺件收攏到兩邊,空出最中間的上下兩層格子,道:“趙立哥哥,勞煩將我那?卷軸遞給我。”

趙立依言取來?卷軸遞給夏川萂。

夏川萂打開這個小小的卷軸,郭繼業轉頭一看,赫然是一副寶相莊嚴栩栩如生精細至豪端的觀音小相。

郭繼業詫異:“老祖母珍藏的觀音畫像?怎麼在你這裡?”

夏川萂略略有?些得意道:“奴婢跟老夫人?討的啊,奴婢擔心公子夜裡再夢魘了睡不著,就想跟老夫人?討個佛寶念經用,老夫人?就給了奴婢這幅觀音小相。”

她將這觀音小相懸掛在上方格子裡,然後將香爐放在下方格子,將腰帶蓮花供奉放在香爐左側,將木魚放在香爐右側——她的麵前,又要繞開郭繼業往床下爬。

郭繼業又問?:“還要做什麼嗎?”

夏川萂:“淨手焚香啊。”

趙立忙道:“你等著,我去端清水。”

說罷就轉身去端水去了。

夏川萂也不堅持,就在床沿淨了手,撚起一根線香,就著燭火點?燃。

郭繼業:“焚香不是三根嗎?”

夏川萂:“驅帳內小鬼,一根就夠了。”點?三根不得煙霧繚繞的,還能睡覺嗎?要她說這一根都嫌太長了,可惜這線香都是統一規製的,沒有?短的。

郭繼業:

將線香插進香爐五穀中,夏川萂正經跪在佛前——郭繼業的枕頭邊上——掀開佛經中的一頁,拿起木魚小錘,開始一邊輕輕的有?規律的敲木魚一邊口念佛經。

是《金剛經》金剛伏魔中的一篇。

還真?就跟老夫人?平時禮佛的時候一樣,郭繼業不止一次見過?夏川萂是如何在老夫人?的小佛堂中禮佛的,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郭繼業和趙立對視一眼,都跟看稀奇一樣看著一本正經敲木魚念佛的夏川萂。

夏川萂手上木魚不停抽空對郭繼業道:“施主,心誠則靈,您現在對著觀音大士虔誠發願,很快就能心想事成了。”

郭繼業輕咳一聲,想了想許了一個當下最想要的願望,道:“弟子虔誠發願,願今歲仲月春耕能萬事順遂,禾苗萌發,欣欣向榮。”

夏川萂敲木魚的手一頓了一下,繼續敲,道:“這個願望太宏大了,換一個。”

郭繼業眼含笑意,看著夏川萂道:“那?弟子就換一個微小的,弟子希望弟子的婢女川川能快些長出頭發,紅塵入世,自在得趣,莫要辜負青春韶華。”

夏川萂瞪了他?一眼,充分表達他?說自己現在像個小尼姑的不滿,道:“你家川川年?歲尚小,隻要她衣食豐足,無?憂無?惱,三千煩惱絲以後會長出來?的,這個也不算,換一個。”

郭繼業笑彎了眼睛,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口又說了一個:“希望弟子今晚能安睡至天?明,明日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夏川萂正色道:“菩薩已經收到施主的願望了,現在請施主以最舒服的姿勢躺下,合上眼睛,開始沉眠吧,菩薩千眼千法觀望四方,會將世間諸惡淨化施主?”

郭繼業抽抽嘴角,在夏川萂眼神催促下不情?不願的躺下,合上眼睛,道:“川川,你不會一整夜就跪在這裡吧?”

夏川萂:“請施主閉眼安睡,奴婢會在此為施主念經祈福的。”

郭繼業:“”

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內焚香簡直是個最糟糕的選擇,沒一會整個帳子內就飄滿了淡淡的檀香味,索性夏川萂焚燒的是上好檀香,裡麵還摻雜了沉水木和百合等有?安神功效的藥材,是以味道雖然漸漸濃鬱但聞著並沒有?刺鼻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郭繼業聞著這熟悉的檀香,聽著篤篤篤節奏緩慢有?規律的木魚聲,一時間好似魂靈飛至國公府裡老祖母常年?禮佛的那?座小佛堂。

他?還記得他?頭一次踏進桐城國公府的那?天?,老祖母將他?帶至小佛堂裡,親手給佛祖上了三柱清香,虔誠祈求他?能健康順遂,平安喜樂。

老祖母不求他?能建功立業,隻求他?能平安喜樂

夏川萂念完一個篇章,暫停歇息,發現郭繼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仔細聽那?冗長均勻的呼吸聲,明顯是睡的很沉。

夏川萂笑笑,成了。

不枉她特地請周姑姑配的著名貴安神香,什麼安置佛相手編供奉蓮花五穀香爐,這一係列的前置行為都是為了能順理成章的焚燒那?支安神香,輔助規律催眠的木魚聲和念經聲,這不就睡著了?

其實郭繼業是個戒心很重的人?,在國公府的時候,他?就曾笑言這世間安神香對他?沒有?作用。

夏川萂認為,安神香對他?沒有?作用,那?是因為他?事先知道那?是安神香,心中的強烈示警和極致的理智,讓安神香對他?無?用。

若是有?用,那?就不是安神香,應該被叫做迷魂香,將人?給迷暈了。

如果在不知情?不設防的情?況下,一點?點?安神香就能讓他?疲憊的身體?睡的很沉。

既然已經睡沉了,她就沒用了,夏川萂想起身離開。

但她還未動作,一直盯著兩人?的趙立忙給她比口型示意:“不要動。”

夏川萂也挑眉表示:我要睡覺。

趙立以手下壓,要她就床躺下睡。

夏川萂:

夏川萂看看郭繼業,再看看趙立,這是要她與郭繼業同床共枕嗎?

趙立給她的回應則是輕輕放下了帳子,將她和郭繼業關在了帳子裡頭。

其實夏川萂自己是不介意跟郭繼業在一個床上睡一晚的,但她不介意,彆人?介意啊,這個時代的禮法介意啊。

夏川萂想要起身回自己床上去睡,但她一動,郭繼業就要翻身,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急轉,嚇的夏川萂是一動都不敢動了,生怕好不容易睡著的人?再醒過?來?。

無?法,夏川萂隻能輕輕伸直了腿,然後鑽進被子裡,連枕頭都沒來?得及現疊一個就昏睡了過?去。

嗬,安神香對郭繼業有?作用,對她這個平時都是一秒入睡的小孩子來?說更有?作用,都不用緩衝的,合眼就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