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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布麻衣草鞋,衣不蔽體?, 不算麵黃肌瘦,好幾個竟然還紅光滿麵的?,但瞧著也?不像是能日日吃飽飯的樣子

葛老翁沉聲道:“都吃過人肉。”

郭選麵上一凜, 抬腳踏上一個被馬撞斷了腿骨還沒死的?伏擊者, 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個伏擊者原本就驚懼疼痛欲死,被他?這麼?踏一喝,當即就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郭繼業:“”

葛老翁冷哼一聲, 抬腳過去彎腰一個抹脖,鮮血噴灑,這個昏死過去的?伏擊者喉斷而?死。

葛老翁來到另一個斷了胳膊折了腳的?男人麵前?,一個鄉民立即跟郭選一個動作踏上了這個注定殘疾的?男人胸膛止住他?的?掙紮,葛老翁將斷劍橫在這個男人脖子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男人張口:“啊啊啊”

這個男人嚇的?隻?會嚎叫了, 葛老翁眉頭都沒皺一下,短劍橫切,男人止住了聲音, 也?停止了呼吸。

葛老翁又向另一個半殘的?男人走去, 這個男人嚇瘋了,大喊大叫道?:“俺們是河南湖縣來的?鄉民, 俺們是良民,俺們是良民啊啊啊”

一個手持棍棒的?鄉民呸了一聲,罵罵咧咧道?:“良民會吃人肉?會半路伏擊?狗娘養的?畜生!”說罷一腳跺斷這個男人的?胸骨,男人仰天?噴出一大口黑血,身體?抽搐幾下,死了。

葛老翁繼續找下一個人問話,就這樣問一個殺一個,等問/殺完所?有人,前?因後果也?被拚了個七七八八。

前?麵說了,河北遭了旱災和蝗災兩重天?災,並且蝗災向四周擴散,導致周圍郡縣都遭了不同程度的?大小災,其中也?包括河南。

河南遭了蝗災的?災民們活不下去,一部分繼續向南逃荒,另一部分,則是渡過大河,進了河北。

這些渡河向北的?災民屬於“消息靈通”的?那一類人,他?們聽說河對?麵的?河東郡不僅沒有遭災,還向朝廷多納了三成的?稅賦。

這可把他?們這些活不下去的?人給羨慕壞了,都能給朝廷多交稅賦,那得多收了多少糧啊。

走,去看看,沒道?理他?們遭災受難沒有活路,河對?麵的?就風調雨順老天?厚愛吧?

他?們就去河對?麵找活路,誰斷他?們的?活路,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他?們從?風陵渡渡河,一路走一路搶,很快就聚集了相當一批人搶到了桐城附近,他?們不敢去衝擊桐城,就轉道?去了郊外。

不知道?該說他?們點背還是他?們運氣好,桐城郊外除了郭氏明明還有其他?諸如唐氏、劉氏、張氏等家族的?鄔堡,但他?們偏偏一個也?沒遇上,就這麼?橫衝直撞的?一路來到了郭氏的?地盤。

郭氏收到有叛軍在路上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通知遊散在外的?族人和佃農們都帶著家當向鄔堡彙攏避險,所?以,這些半夜摸到郭氏田野的?逃荒人隻?找到了幾間?沒有人沒有糧食隻?有沒來得及搬走的?家具的?空屋,他?們原本打算在空屋裡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出發的?,但是,他?們當中居然有人起夜的?時候看到了夜間?趕路的?圍子鄉一行人。

瞧那領頭的?車馬,瞧那拖家帶口的?家當,嘖嘖,肥羊中的?肥羊啊!

這些吃人肉活命的?也?不是混乾的?蠻人,他?們遠遠看到了圍子鄉趕路的?隊伍並沒有冒然驚動,而?是繞道?去了前?路隱在人高的?草叢中埋伏了下來,準備來個突然伏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趁亂殺光了拿刀劍棍棒的?漢子,這長長一隊的?貨物和女?人不就都是他?們的?了?

隻?可惜,他?們遇到的?並不是善茬,而?是他?們的?前?輩,土匪從?良的?前?土匪頭子現圍子鄉的?鄉老葛老翁。

葛老翁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並且及時警戒,主動出擊,將他?們幾乎全滅。

郭選對?扔掉拐杖就跟換了個人的?葛老翁一時間?有些接受不能,他?知道?葛老翁這個老頭是凶悍的?,他?一個老頭敢和壯勇們上山殺野豬就可見他?的?悍勇。

但這葛老翁也?是也?是怯懦的?,這老頭在他?麵前?就沒將腰杆直起過。

不管是凶悍還是怯懦,他?都沒想?到葛老翁還能這樣血腥。

殺人不眨眼,說的?就是這個姓葛的?老頭了。

郭選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開?始反思他?以前?是不是對?這老頭太過分了,這老頭沒半夜裡去他?的?住處用那把斷劍給他?抹了脖子是不是說明他?平日裡燒香拜佛足夠虔誠,佛祖才保佑他?活到了現在?

葛老翁見郭選一直在摸著脖子看著那些死屍出神,不由提醒喚道?:“郭管事?”

“啊?啊?葛老翁您說,您說。”郭選忙從?反思中回過神來客氣回應。

有些過於客氣了,惹的?葛老翁奇怪的?多看了他?一眼,才道?:“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是要繼續趕路嗎?”

郭選平心靜氣,看了看差不多再有兩刻鐘就能露出魚肚白的?天?色,想?了想?,道?:“我想?繼續趕路,老翁以為如何?”

一直豎著耳朵傾聽外頭動靜的?夏川萂拉了拉同樣聚精會神聽外頭動靜的?夏大娘,夏大娘低頭,對?上一雙明亮但急迫恐懼的?眼睛。

夏川萂小聲跟夏大娘道?:“大娘,不能繼續趕路了,趁著還沒走遠,快回鄔堡!”

夏大娘擰眉,夏川萂勻了口氣,繼續小聲分析道?:“逃走的?那些人一定是回去叫更多的?人去了,再不回鄔堡據守,被新來的?人圍困在荒野,咱們就都走不了了。”

夏大娘聽說有可能還會來更多的?人,麵上現出恐懼之色,但她在天?人交戰,這是夏川萂一個小孩子說的?。

夏川萂是很聰明,她閒來沒事搗鼓一些美味佳肴還行,但決定人生死的?大事?

能行嗎?

夏大娘能對?夏川萂說出來的?話猶豫不決天?人交戰相信或者不相信就已經是將她當做不尋常的?孩童對?待了,要是像櫻桃或者其他?跟夏川萂差不多大的?孩子說這樣的?話,你看夏大娘不大耳朵瓜子扇過去?

夏川萂急的?渾身冒汗,聲音裡帶著祈求央求道?:“大娘,快做決定吧,真的?不能再等了。”

夏大娘咬咬牙,剛想?開?口,就聽外頭葛老翁也?考慮結束了,他?道?:“都走到這裡了,前?麵就是荊棘嶺,嶺上都是荊棘,易守難攻,上了嶺,咱們就安全了一半了。”

葛老翁的?判斷不能說不對?,但是,真的?來不及了。

他?們審訊那些活下來的?人就耗費了不少時間?,再加上剛才的?商議和思慮,又浪費了更多的?時間?。

葛老翁和郭選達成意見一致,根本沒有去問一直坐在車裡的?夏大娘,而?是直接下令繼續前?行。

夏大娘見車已經動起來了,本就不堅定的?心更加動搖了,她低頭看著夏川萂,重新猶疑了起來。

夏川萂閉了閉眼,在夏大娘懷裡坐起身,雙掌合十唱起了祈福經。

此時此刻,她是真的?祈求佛祖保佑,讓她們這不到一千人的?隊伍逃過此劫吧。

漫天?諸佛並沒有聽到夏川萂的?祈禱,在天?光一線最黑暗的?時刻,如颶風一般的?隊伍從?荊棘嶺的?方向朝他?們奔過來,葛老翁再次嘶吼道?:“迎戰!”

那一百多個圍子鄉的?男兒們帶著自己趁手的?武器向前?奔去,他?們需要遠離隊伍開?辟戰場,以免驚了隊伍裡的?馬牛騾子等牲畜,避免發生踩踏傷亡。

這次葛老翁沒有選擇衝鋒陷陣,而?是拉住要去衝殺的?郭選,厲聲道?:“撤退,快向圍子堡撤退!!”

馬車裡的?夏大娘簡直悔死了,她恨不得給一刻鐘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如果她早點說出撤退的?話,現在他?們就不用匆忙迎戰了,至少隊伍有調頭的?時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男人們悍不畏死的?在前?頭拚殺,女?人們帶著孩子牽著牛羊在後頭倉惶調頭撤退。

說是撤退,逃跑更加恰當。

夏大娘心中懊悔萬分,她卻是忘了,即便她提出要回圍子堡的?話,外頭掌握生殺大權的?兩個男人也?不會聽的?。

夏川萂此時卻很穩,夏大娘的?心已經亂了,她不得不穩。

夏川萂壓低了聲音,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更可靠一些,她對?夏大娘建議道?:“大娘下令吧,扔掉車上冗沉行禮,讓跑不動的?人都上車,加足腳力像圍子堡跑。”

此時夏大娘是再不敢耽擱哪怕一瞬了,夏川萂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她打開?車門對?已經全神以待的?老陳和大牛道?:“老陳駕好馬車,大牛你去傳令,扔掉車上行禮,讓孩子都上車,大家夥都往回跑!”

大牛大喝一聲:“得令!”去人群中傳話去了。

大牛去傳話,老陳可不會等他?,他?早就在荊棘嶺那邊的?災民們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調轉了馬頭,現在夏大娘一下令,他?就狠狠抽了馬屁股一鞭子,馬匹吃痛,拉著馬車向圍子堡的?方向奔去。

夏川萂巴著車窗從?縫隙裡往外頭看,等路過隊伍中斷的?時候,夏川萂大聲道?:“停下,停一停,快停下”

夏大娘不明所?以,還是要老陳放緩馬車速度停了下來。

老陳生氣問道?:“做什麼?停下?!”

夏大娘也?不知道?,夏大娘答不上來,夏川萂卻是直接打開?車窗對?外頭喊道?:“快把孩子送上來,快把孩子送上來!”

外頭是已經得到撤退的?消息,不得不抱著孩子忍痛舍棄行禮準備撤退的?婦孺們。

隊伍的?中段是一個受保護的?位置,這裡待著的?是整個圍子鄉最珍貴的?財富,也?是延續下一代的?有生力量。

隻?有隊伍裡的?強壯男人和拖後腿的?老人們都死光了,她們才會是最後被處決的?人。

這些婦孺們正焦頭爛額的?自行撤退呢,就見一輛奢華——在她們眼中隻?要是馬車就都是奢華的?——的?馬車向她們這邊奔來。

馬車放緩了,馬車停住了,馬車窗裡探出一個小娘子的?腦袋,她向她們呼喊,要她們把她們的?孩子送上馬車。

啊,那是郭氏小女?君的?馬車!

這個一看就被養的?嬌氣漂亮的?小女?君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待了一個晚上,她們都認得她。

年輕的?母親們眼睛裡迸發出強烈的?驚喜求生之意,她們沒有做絲毫的?猶豫,抱著自家孩子就往馬車裡麵塞。

馬車就這麼?大,要是慢了,自家孩子可就上不去了。

後頭又跟上來兩輛馬車,正是載著溫媼劉嫂子和大壯嫂這個孕婦的?那兩輛。

兩輛馬車同樣停下,立即有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往馬車裡麵塞。

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接過一個孩子塞進馬車,自己從?馬車裡出來跳下了地,正是大牛的?母親路媼。

原來自從?隊伍遇到伏擊之後,路媼就從?木板車上了載著大壯嫂的?馬車去護著正懷著孕的?兒媳婦了,至於路老漢,他?是男人,則是和大兒子大壯留在了前?方作戰,給自家老婆兒子還未出世的?兒子/孫子爭取更多的?逃生時間?。

路媼從?車窗裡溫聲囑咐櫻桃和懷著孕的?大兒媳婦,道?:“你們兩個跟娃娃們在馬車裡安穩待著,翁婆護著你們,不會有事的?。”

櫻桃緊緊的?貼在大壯嫂懷裡,驚懼的?瞪著眼睛直直的?盯著路媼,似是傻了一般,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路媼的?話。

倒是大壯嫂,她一手攬著櫻桃,一手撫著自己凸出的?肚腹,穩穩坐在馬車裡,她的?腿邊已經坐滿了三歲五歲不等的?孩童,還有源源不斷的?孩童被塞進來。

她眼睛瞧著馬車外頭那些隻?能靠雙腳挺著肚子逃命的?孕婦們,麵色蒼白,但眼神堅毅,她對?路媼堅定道?:“婆母放心,兒媳會護好自己和孩兒的?。”

同為懷了孩子的?婦人,她可是比她們幸運太多了。

路媼點點頭,阻止了一個繼續往馬車裡塞孩子的?年輕婦人,婦人都要哭了:“求求了,求求了,讓他?上去吧,他?才兩歲,不占地方的?。”

路媼無法,隻?能讓這個兩歲的?不知道?男女?的?小娃娃上了馬車,但再多就真不行了。

溫媼和劉嫂子也?要下馬車,被路媼勸阻了,她們是伺候夏大娘的?奴婢,看著是做活的?,但腿腳根本沒有她們這些常年在田地裡奔走的?婦人利索,一來怕這兩人拖後腿,二來,這本就是夏大娘安排給她們坐的?馬車,路媼可以選擇自己走,但她不能要求這兩人跟她一樣,而?且,馬車裡需要大人照看擁擠哭泣的?孩子們。

夏大娘就在前?頭最大的?那輛馬車裡,說不定就正看著她們呢,路媼更加需要顧及夏大娘的?感受。

路媼敢肯定,下令停下馬車裝載孩子的?這個命令,一定不是夏大娘下的?,恐怕是那個小女?君沒有征求夏大娘的?同意自己下的?。

這是一個擁有菩薩心腸的?孩子呢。

路媼關緊了馬車門,對?那些或一臉喜色空手站立或抱著孩子流淚的?年輕婦人們大聲道?:“孩子都是我們的?命根子,就是咱們豁出命去,娃娃們都不能有事!”

年輕的?母親們頓時激動起來,跟著大喊道?:“說的?對?!就是俺們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娃娃們出事!”

路媼先讓這些年輕的?母親們發泄了一會,見士氣上來了,就繼續大聲動員道?:“現在,拿起你們手邊的?武器,有孩子的?抱好孩子,孩子在車上的?護著自己、馬車和其他?抱孩子的?姐妹,咱們一起向圍子堡趕!”

她對?最前?頭也?是裝了最多孩子的?馬車夫老陳頷首,示意他?可以趕車了。

老陳咬牙甩了個馬鞭響,催動馬兒動起來,還得小心不要讓馬車起步太猛,顛了馬車裡麵的?娃娃們。

他?雖然心裡一直沒有停下罵罵咧咧,但他?趕車的?手卻不是一般的?穩。

一看就是個趕車的?老把式了。

馬車嚴重超載,裡麵裝滿了不能磕碰的?嬌弱娃娃們,外頭圍滿了護衛著馬車也?是護衛著自家孩子的?母親們,馬車自然沒有了之前?的?速度,日奔千裡的?駿馬隻?能溜溜達達的?朝圍子堡的?方向趕去。

好在緩行的?馬兒有夜草可以吃,脾氣倒是都安順的?很。

馬車外頭,和女?人們一起步行的?路媼還在跟這些沒見過鮮血的?母親們絮叨:“鄔堡的?牆壁是石頭壘的?,輕易攻不破,鄔堡裡藏有刀劍,你們拿上刀劍就能護好自己和孩子,鄔堡裡還藏有糧食,餓不著自己和娃娃們,鄔堡裡還有花椒,用花椒能換錢,鄔堡裡還有蜂蜜,甜的?嘞”

有了向往,有了盼頭,這些看著瘦弱的?母親們為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化成猛虎,化成惡狼,撕碎所?有威脅她們和孩子生命的?敵人。

馬車內,夏川萂在儘力安撫驚恐哭鬨的?孩子,像是五六歲跟她差不多的?孩子已經有些懂事了,有著小動物的?直覺同時能約束自己安靜待著,但兩三歲的?還不懂事,離了自家母親就隻?剩嚎啕大哭了。

夏川萂安撫好這個,那個又哭了,去安撫那個,手邊這個又哭了。

夏大娘就抱著手臂冷眼看著陷在娃娃堆裡手忙腳亂的?夏川萂,哼,她自己也?沒比這些隻?知道?哭的?屎娃娃大多少,就想?著做大人哄孩子了。

簡直自作自受!

老陳被震破天?的?屁孩子們哭的?心煩氣躁,沒忍住氣沉丹田大吼一句:“彆哭了!誰再哭老子宰了祂!!”

老陳這一聲吼比夏川萂磨破了嘴皮子的?哄更有效果。

準確的?說是立竿見影。

三輛馬車上的?娃娃們都跟炸毛的?小雞仔子們一樣摟做一團,都閉嘴不哭了。

不過,跟著馬車步行的?母親們則是不樂意了,她們眼神不善的?盯著老陳。

老陳暗罵一句,甕聲甕氣道?:“咱們這是逃命,娃娃們哭個不停,若是有災民衝過來,你們能提前?聽到動靜?”

此時天?際已經開?始破曉,一抹魚肚白即將衝破黎明前?的?黑暗,如狼一般盯著老陳的?視線收回了。

她們雖然護犢子,但道?理還是明白的?。

這個逃命的?時候,娃娃們保持安靜才是最好的?。

夏川萂懷裡抱著一個看著不知道?是兩歲還是三歲的?娃娃,對?夏大娘討好的?笑笑,道?:“咱們回去了鄔堡也?需要人手護衛不是?”

夏大娘冷笑:“就靠這些路都站不穩的?屎孩子?”

夏川萂瞪大了眼睛,小臉認真道?:“都說為母則強,他?們的?母親會拚命的?。”

夏大娘不為所?動,送給夏川萂一個冷的?掉冰渣子的?“哼!!”

第117章 第 117 章

雖說馬車要慢行, 但也不能真跟遊玩似的慢悠悠的?走,老陳控馬技術高超,要走的?路都是今年新修的?, 相對來說平緩, 所?以, 其實?回的?時候比走的時候要快很多。

跟著馬車行走的?母親們也開始氣喘籲籲, 需要咬牙堅持才能跟的上馬車行駛的速度。

前麵有馬蹄聲傳來,老陳頓時將背上一直背著的長弓取下搭上弓箭對準了前方向他們這邊奔來的?騎士。

等騎士兩三個呼吸間越發靠近車隊, 有眼睛尖利的?婦人驚呼道?:“是大牛,路媼,是你家大牛來了。”

路媼也瞧見了, 她抹了把臉上頭上的?汗水, 展顏笑道?:“是俺家大牛。”

老陳箭尖下?移,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弓箭鬆弛的?保持著半月狀, 等到大牛騎馬來到車前一米處勒馬停下?順勢調轉馬頭,老陳問道?:“你怎麼是從鄔堡那邊過來的??”

夏大娘讓他去?給隊伍傳信,老陳駕駛著馬車並沒?有等他就載著夏大娘和夏川萂往回趕,按說大牛應該是從他們的?後方來才對,怎麼他反倒去?了他們前麵,從鄔堡的?方向過來?

大牛滿頭滿臉的?汗水露水混合泥土和成的?泥道?子, 沒?等老陳說完他就急問道?:“川川呢?大娘呢?”

夏川萂勉強從車窗裡探出半個頭來,車裡孩子實?在是太?多了,她行動受阻, 所?以她大聲喊道?:“大牛哥, 我在這裡,大娘也在車裡。”

大牛從打?開的?車窗裡看到了一大窩的?小孩, 真的?是窩,小孩疊小孩,小孩架小孩,就跟窩在鳥窩裡剛出生的?雛鳥一般,顫顫巍巍的?你踩我我踩你,等待外出覓食的?鳥媽媽們帶著肥美的?蟲子回來填飽它們的?肚子。

此時大牛出現在車窗外,這些小家夥們就都齊齊轉頭來看他,真的?很像聽到鳥媽媽叫喚就探頭過來接蟲子的?小小鳥啊。

啊,馬車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小孩?!

大牛不合時宜的?思維發散了一下?,但事態緊急,隻一瞬他就重新集中精神跟夏川萂和夏大娘道?:“不能回鄔堡了,已經有好幾百人朝鄔堡方向去?了。”

夏川萂一個抬腳沒?站穩就摔到了孩子堆裡,她鼻子磕到了一個小孩柔軟的?臉盤,小孩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卻被激的?眼淚鼻涕之流,夏大娘將她撈起放到車門?邊,一麵開車門?一麵恨聲罵道?:“真是上輩子造孽讓老娘遇到你這個孽障!”

夏川萂此時卻是沒?工夫哄夏大娘了,她一手扶住老陳的?肩膀站穩身體一手隨意在臉上抹了抹,隨手將眼淚鼻涕在自己身上蹭乾淨。

她問大牛:“你瞧著是叛軍還是災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大約有多少數?”

大牛早就學會數數了,要不然他搞不清自己到底養了多少蜂箱多少蜜蜂。

大牛回道?:“和咱們遇到的?人一樣?,都是衣不蔽體披散頭發的?災民,還有一些人臉上有刺青,不知道?是不是囚犯,他們從南麵直奔咱們的?鄔堡而去?,大約有三四百人。”

三四百人,正麵攻打?有守衛的?鄔堡估計也就能讓牆角掉些碎屑,但是,衝擊她們在野的?這一隊婦孺不要太?輕鬆。

夏川萂又問:“西麵怎麼樣?了,敵人消滅了嗎?”

大牛臉上現出悲痛之色,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還沒?學會控製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哽咽道?:“老人們留下?斷後,都不要命的?衝在最前頭,但太?多了,從荊棘嶺衝來的?災民超過五百之數,咱們根本打?不過,好在郭管事聰明,他點燃了牛羊騾子驢子的?尾巴撞到好多人,局麵一控製住,郭管事就不放心你們這邊,又怕還有災民團夥隊伍,就先讓我騎馬去?鄔堡探情況。我從南麵繞路,探明另有災民向鄔堡那邊衝去?,不敢多停留,就趕來找你們了。”

隊伍中開始傳出一聲接一聲的?抽泣聲,在這樣?的?世道?,老人會是最先被舍棄的?一批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也會自覺的?用自己僅存的?□□和生命去?拖住敵人給自己要保護的?人爭取逃生的?時間。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圍子鄉那些主動迎戰災民的?老人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這裡的?婦人,或許是主動赴死?的?那些老人的?女兒、孫女、兒媳、孫媳,乍一聽聞此等消息,怎能讓她們不悲痛傷心呢?

夏川萂在這些抽泣聲中大腦急轉,大牛剛才隻說局麵可控之後就騎馬去?探敵情了,並不代表西麵的?戰局已經結束且勝利了,從荊棘嶺到鄔堡,用兩隻腳走的?、用馬車緩行自然要不少時間,但若是像大牛一樣?快馬奔馳,從荊棘嶺到鄔堡再在從鄔堡返回找到她們,也就不到兩刻鐘的?功夫,所?以,她們至少還有兩刻鐘——半個小時——逃亡的?時間。

災民們是用兩條腿跑的?,比不上大牛騎馬奔馳,她們逃跑的?時間還能更充裕一些,但也不能太?樂觀,畢竟跟著馬車徒步的?都是體力不足的?女人,還有大著肚子的?孕婦,進了圍子嶺之後恐怕就要舍棄馬車,抱著孩子繼續用腳了,會更慢。

夏川萂板著小臉拍了拍老陳的?肩膀,下?令道?:“調轉方向,進圍子嶺躲避!”

老陳沒?有二話,立即震動一下?馬韁繩,驅動馬匹調轉馬頭由?東向北,馬車轉動車輪,改為向北麵圍子嶺的?方向駛去?。

他不是沒?有判斷的?應聲蟲,而是剛才大牛已經說了,災民是從南麵來的?,他們不能去?南麵,不能去?東麵鄔堡,不能去?西麵荊棘嶺,隻能調轉方向去?北麵的?圍子嶺。

老陳駕駛著馬車帶頭,後麵兩輛小馬車立即緊緊墜在後麵,跟車的?婦人們也都沉默跟上,她們都是沒?有大主見的?人,更不會質疑剛才還說要去?圍子堡怎麼現在就要進嶺了,有人下?令她們就會勉力跟隨,力求不會被丟下?。

夏川萂站在晃晃悠悠的?車轅上對大牛道?:“大牛哥你去?將咱們轉道?的?消息去?報給郭管事和葛鄉老,讓他們殺光敵人就進圍子嶺尋咱們。”

大牛應了一聲,調轉馬頭的?空檔看見了自家跟車的?母親和坐車的?大嫂都好好的?,他給她們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臉就騎馬飛快奔走了。

夏川萂沒?有再回到馬車,她扶著老陳的?肩膀站在車轅上目光堅定的?望向前方薄霧籠罩的?山嶺。

夏大娘眼神發直有些失神的?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或者她什麼都沒?想,隻是愣愣的?發呆。她倚坐著打?開的?車門?,一腿伸直擋住要往外爬的?孩子,一手放在夏川萂腰背上扶著她,讓她站的?更穩當?。

更是默默的?支持。

此時已經天光放亮,紅色的?朝霞開始從地平線上暈染開來,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公雞早就開始儘職儘責的?一聲接一聲的?打?鳴報時。

“很快了,很快就會有人發現災民來驅趕了”夏川萂喃喃給自己打?氣。

隻要天一亮,南麵的?各家鄔堡就會發現災民夜間搶奪踩踏的?痕跡,他們會利用各種?方法互相傳訊守望相助,很快西堡和東堡那邊的?人就會收到圍子堡受到災民衝擊的?消息,然後派人來偵察,然後派人來圍剿,然後她們就能得救了。

隻要她們能及時躲起來,不出晌午,她們就能得救了!

夏川萂在心裡仔細數著時間。

因為知道?背後可能有敵人來追擊她們,馬車行駛的?比之前快了許多,因為走的?不是專門?修的?康莊大道?,馬車也顛簸了許多。

馬車裡的?孩子們隨著車廂的?搖晃磕碰在一起,一些磕疼了的?孩子開始放聲大哭起來,隻要有一個小孩哭了,剩下?的?小孩就跟被傳染了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嚎啕大哭。

老陳這次沒?有再大聲何止,夏川萂也沒?有時間和心力去?哄,就隻能任由?他們自己哭。

會哭也是好事,哭的?越大聲,代表生命越旺盛。

再去?看看隻有十歲的?櫻桃,這孩子現在已經嚇的?連哭都不會哭了。

沒?有大人去?哄,隻用了不到十分鐘,哭聲漸漸小了下?去?,除了一些小孩子還在抽泣之外,其餘小孩自己哭了一會就漸漸不哭了。

二十分鐘,她們用了二十分鐘來到了圍子嶺腳下?。

大青山是群山主脈脊梁,椒山隻是它眾多分支枝丫當?中不起眼的?一個。

但即便隻是不起眼的?一個,它的?周圍也分出去?了很多淺淺平平的?脈絡,這些跟毛細血管似的?脈絡,就是隨處可見的?矮小丘陵。

荊棘嶺是郭氏西堡倚靠的?猗(yi三聲)雲山下?分出來的?一個不毛丘陵,圍子嶺就是椒山分出來的?一支。

相比於荊棘嶺上除了荊棘寸草不生,圍子嶺就要豐饒許多,尤其是嶺腳半腰處愛長苜蓿草,許多圍子鄉的?鄉民們都會來此放養牛羊牲畜,因此來到圍子嶺,其實?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樣?。

但她們真正的?家在這圍子嶺的?東麵不遠處,卻是有家不能回了。

因為圍子鄉的?方向開始有濃煙升起,不是炊煙,而是那些入鄉搶劫的?災民們將她們的?茅草屋給點燃了。

天殺的?劫匪!

有人捂嘴哽咽,有人低聲咒罵,也有人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那些逃荒的?人在開始燒殺搶掠的?行為之後,夏川萂就將他們從災民的?行列裡踢出了。

來進犯鄔堡田莊的?這些人已經不再是無辜災民,而是貨真價實?的?劫匪!

嶺路崎嶇難走,夏川萂下?令道?:“下?車,走著進嶺。”

老陳當?先跳下?馬車,將夏川萂抱在了懷裡,伸手摻了一下?坐起的?夏大娘,將她扶下?了馬車。

路媼上前開始從馬車上一個接一個的?抱孩子,其他婦人也分彆分散到三輛馬車旁邊,她們當?然記得自己的?孩子在那一輛馬車上。

有一個人專門?從車裡抱孩子,其他人就圍在她身邊等著,見是自家孩子,就抱著走遠,讓出空地給其他人。若不是自家孩子,也會幫著遞把手,將孩子傳到祂的?母親那裡去?。

即便心中悲痛憤怒,也沒?有人鬨事,儘量保持安靜管好自己,不給彆人添麻煩。

她們都是溫順的?婦人,絕大部?分都有逃荒的?經驗,她們都明白?一個道?理,誰鬨事,誰就會是被殺雞儆猴的?那個,也是最容易被隊伍排擠被丟棄的?那個。

所?以她們都很懂事的?候在一邊等命令。

她們過於聽話了,夏川萂在心中模擬的?一些解決矛盾的?策略以及調動人心的?話術完全用不上。

她見孩子都抱完了,就清了清喉嚨,大聲問道?:“有沒?有孩子受傷的??或者生病的??孕婦呢?你們還好嗎?”

她問了一遍,等了兩息,有個帶著哭腔的?婦人小聲回道?:“俺家娃娃有些發熱。”

路媼也無奈回道?:“有兩個孕婦月份很大了,瞧著快要生了。”

其實?還有一個孕婦已經在路上流產了,她一直緊緊墜在隊伍最後頭,咬牙拚命忍著不敢讓更多的?人知道?,怕不吉利,更怕被丟棄。

路媼也知道?忌諱,所?以夏川萂問起來,她隻報一直堅持著走到這裡快要臨盆的?兩個,這兩個她不能不報,肚子多大是藏不了的?,若是在半路生起來,是等還是丟,得給夏川萂和夏大娘她們準備和考慮的?時間。

至於流產的?那個,隻能看她的?造化了。

夏川萂心臟“砰砰”狠狠跳動了兩下?,她張了張嘴,對那個開口說自家娃發熱的?那個婦人道?:“你上前來。”

這個婦人依言上前,她懷裡抱著的?這個孩子看著也就三四歲的?樣?子,看不出性彆。

她手上還牽著一個看年紀似乎七八歲,膚色黑黢黢的?小女孩,小女孩並不怕生,她眉毛淡的?幾乎沒?有,枯黃的?頭毛亂糟糟的?用細麻繩在後腦勺綁了兩個歪歪扭扭要散不散的?小揪揪,她不大的?眼睛咕嚕嚕亂轉,好奇的?盯著夏川萂瞧個不停,見夏川萂看過來,她還對夏川萂露出一個豁牙的?笑臉。

在夏川萂見過的?小孩當?中,眼前這個屬於很野的?類型。

夏川萂去?瞧婦人懷裡抱著的?那個臉蛋紅的?不正常的?小孩,小孩精神萎靡的?靠著母親的?脖頸,大拇指塞在嘴裡一吸一吸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但這會已經不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哭不動了。

從表麵看,這小孩肯定是發燒了,但是感冒引起的?發燒,還是驚嚇引起的?發燒,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引起的?發燒,夏川萂一概不知。

她隻看過醫生,不會給人瞧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們隊伍當?中也沒?有郎中,也沒?有像才公那樣?不是郎中卻是懂治病的?醫家。

夏川萂很沉穩的?吩咐:“路媼,你去?兌一些鹽和蜂蜜水,就用咱們馬車上帶著的?燒過的?溫水,讓所?有的?孩子和孕婦都喝上一些,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不希望有誰掉隊。”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照顧好那兩個要生的?嬸子,等進了嶺,找到安全的?地方,她們就可以生娃娃了。”

路媼忙都答應下?來,抹了抹眼睛裡突然流出來的?淚水,麻利的?按夏川萂吩咐的?去?馬車上翻找。有婦人將自家孩子交給其他人照看,默不吭聲的?騰出手來去?幫路媼。

夏川萂隻能先給孕婦和孩子們補充一些糖鹽水分,幫她們增加一些抵抗力,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大人喝水走著就能喝,給孩子喂水也隻要停住腳喂一下?就可以了,喂完了就能繼續跟著隊伍行走,是以夏川萂沒?有再等,她下?令所?有人帶好自己手頭的?東西和孩子,丟棄馬車,開始進嶺。

馬車上僅有的?一點東西被綁在了馬背上,老陳抱著夏川萂騎了一匹,夏大娘自己騎了一匹,最後一匹分給了大壯嫂,其他人包括溫媼、劉嫂子和櫻桃都跟在馬匹後頭,相互攙扶著,在迸射出的?朝霞金光中走進了薄霧籠罩的?圍子嶺。

第118章 第 118 章

在丘陵中行走, 爬高踩低是正常現象,對夏川萂這一行本來就很疲憊的人來說就是意料之中的非常困難。

走了半個多時辰,不僅沒有行進多少距離, 還慢慢的有人開始掉隊。

這樣下去不行。

夏川萂問老?陳:“這嶺裡就沒有便於藏匿易守難攻的地方嗎?這樣下去不用劫匪找到咱們, 咱們自己就先倒下了。”

夏川萂頭一次進來這圍子嶺, 她隻在輿圖看到過有這麼個地?方?, 但嶺裡麵什麼樣一點都不清楚。在她眼中初秋的圍子嶺就跟原始森林沒多大差彆,見不到半點人為開發過?的痕跡。

或許遮天蔽日?的樹木少一些?但灌木叢很多, 還有很多都是帶著尖刺,一不小心就會在皮膚和?衣衫上喇下一道口?子。

老?陳一直保持警戒狀態在最前頭帶隊,此時聽夏川萂問話便回道:“這邊的嶺我也?沒進過?幾?回, 不太清楚。”因為夏川萂的田地?在東麵, 所以?他日?常都是在嶺東活動,嶺西這邊隻是來過?,並不熟悉。

夏川萂又回頭望了一下跌跌撞撞的隊伍, 退而求其次道:“先找水源休息一下吧,咱們得養精蓄銳。”

萬一真有敵人,她們得有最基礎的力氣做最起碼的反抗。

老?陳沉吟道:“去隊伍裡問問,若有常進這邊嶺的人可能知道哪裡有水源。”

夏川萂點頭同意,正想喊話讓路媼過?來,就聽一個尖利穿透性極強的童音問道:“你們是要找水潭嗎?我知道哪裡有。”

夏川萂四處找了一下, 從自己的馬肚子底下找到了一個黑黢黢亂糟糟好似在泥地?裡打過?兩?回滾再出來的小女孩。

啊,是那個正在換牙野性十足的小女孩,她的那個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發燒了, 她不跟著她的母親, 怎麼在她馬肚子底下?

馬兒似乎被她尖利刺耳的說話聲給驚擾,四蹄急促的原地?踢踏跳躍了兩?下, 老?陳忙手上用力控馬,嘴裡發出“噓噓”的聲音安撫馬匹。

被馬匹帶著起伏不定的夏川萂心都提了起來,提醒的話才到嗓子眼就見這個小女孩跟個靈活的山貓一樣往外跳了一下就躲開了馬蹄的踩踏。

隻一下就躲開了。

夏川萂眼睛都睜大了半圈:好厲害!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夏川萂探頭詢問道:“你知道哪裡有水?”

小女孩仰著腦袋大聲回道:“我在這裡放羊,知道哪裡有水可以?不讓羊渴著。”

夏川萂大喜:“你快帶咱們去。”

小女孩大聲喊道:“你再給我喝一口?你的甜鹹水我就帶你去。”新出的太陽在山嶺中拋灑下燦爛的金線,有細碎的金子蹦進她仰頭看?向夏川萂的眼睛,閃爍著狡猾狡猾的光芒。

夏川萂差點噴笑?出聲。

路媼見前頭停了下來,就趕過?來查看?,正好聽到小女孩對夏川萂的喊話,不等她嗬斥出聲,就聽夏川萂問她:“路媼,你那裡還有兌的甜鹹水嗎?”

放了蜂蜜和?鹽兌的水可不就是甜鹹水嗎?

聽夏川萂問話的聲音裡帶著淺淺的笑?意,路媼放下心來,回道:“沒有了。”這又是蜂蜜又是鹽的,隻有不夠的,再沒有剩下的。

夏川萂點頭,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塊麥芽糖展示給小女孩看?,她道:“沒有甜鹹水了,給你這個麥芽糖怎麼樣?”

比大拇指肚還要大的淡黃色麥芽糖在她攤開的掌心裡沐浴著太陽的光線,反射著金子般的光芒,小女孩大大咽了下口?水,跳起來就要去夠。

夏川萂及時收回了手掌,對不可置信瞪著她的小女孩甜甜笑?道:“你得先帶咱們找到水才能給你哦。”

小女孩狠狠瞪了夏川萂一眼,用更加大的聲音道:“你們跟我來。”

說罷就一蹦一跳的拐去另一個方?向,速度居然很快,她都不會累的嗎?

不過?,夏川萂忙開口?喊道:“你慢點,大家夥兒跟不上。”

小女孩的嘟囔聲被山風送到夏川萂耳中:“真麻煩”腳步卻是依言慢了下來。

路媼擔憂道:“不如奴婢先跟這孩子到她說的那個地?方?去看?看?,若是合意,咱們再過?去,若是不合意,也?不用走冤枉路。”

她倒是沒有懷疑這小女孩在說謊,整日?裡驅趕著牛羊牲畜在野外遊蕩的孩子最是知道哪裡有水哪裡有能吃的果子,她擔憂的是這孩子認為好的地?方?,不一定適合她們這兩?百多人的隊伍。

夏川萂想了想,對老?陳道:“不如咱們停下略休息一會,先將馬給路媼騎一騎去探水源怎麼樣?她們這樣來回會更快。”

老?陳轉頭去看?夏大娘,他是夏大娘的護衛兼車夫,他隻聽夏大娘的。

夏大娘頷首,道:“可,”又對路媼道:“快去快回。”

路媼忙行了個福禮應下,都沒有踩馬鐙,一個飛身就上了老?陳和?夏川萂騎著的那匹馬,然後熟稔的控著韁繩來到停下等她們的小女孩身邊,她在馬上彎身一撈,就將小女孩撈到身前,惹的小女孩一聲驚呼。

小女孩咯咯笑?著給她指了方?向,她就控著馬噠噠噠的向那個方?向去了。

夏川萂眼睛發直:好帥!

想學!!

夏大娘見她那沒出息的樣兒就故意歎道:“她可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你一輩子都學不了她那樣。”

夏川萂不服:“從現在開始我也?可以?在馬背上長大。”

夏大娘在溫媼的攙扶下找了個有厚厚草甸的地?方?席地?坐下,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直接伸直了雙腿緩解肌肉疲勞。

她一麵錘自己的腿一麵對夏川萂翻白眼道:“白日?發癲呢,你先將你手上功夫學好吧,那個保命,你過?來,都不累的嗎?”

夏川萂依言過?去靠著夏大娘同樣攤腿坐下,她一直精神緊繃著不敢放鬆一瞬,夏大娘不說還好,她一說,夏川萂立即感覺有一股深沉的倦意襲上心頭。

她掩唇小小打了一個哈欠,夏大娘將她摟在懷裡,歎道:“眯一會兒吧。”

夏川萂一麵用手背揉眼睛一麵道:“不行,我怕會睡過?去。”

夏大娘想說睡過?去就睡過?去,但她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來。

路媼回來的很快,她滿麵喜色跟夏川萂和?夏大娘彙報道:“是個口?袋形的山穀,易守難攻,在那裡休憩十分相宜!”

夏川萂精神一震,夏大娘和?老?陳也?都現出喜色,如果路媼說的是真的,那她們就不用再趕路,在那裡停留休息等郭選和?葛老?翁他們找來就行了。

小女孩一被放下馬就朝夏川萂這邊奔過?來,但被老?陳給擋住了前路。

誰能惹誰不能惹小女孩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她在老?陳前麵不遠處停下,探頭跳腳叫喚道:“給我糖,給我糖”

夏川萂起身一瘸一拐的來到她跟前,從荷包裡掏出一塊麥芽糖給她,許諾道:“等咱們都到了那個地?方?,我再給你一塊。”

小女孩似乎沒有聽到夏川萂的許諾,她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夏川萂伸出的手掌裡躺著的麥芽糖,夏川萂又向她走了一步,想要將糖給她,但她似乎受驚一般,反倒退後兩?步。

她警覺的看?了夏川萂一眼,然後猛然伸長胳膊從夏川萂手中搶走了麥芽糖,一把塞進嘴裡,眯起眼睛,幽幽長長的呻/吟一聲,享受起了口?腔中泛濫的甜蜜。

真跟小貓一樣。

老?陳喊她:“川川!”

夏川萂回頭一看?,長長的隊伍都站起來準備再次出發,聽說已經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她們的臉上或多或少的都帶上了期待和?希望。

夏川萂轉頭對小女孩道:“聽好了,你在前頭帶路,等到了穀中,我會再給你一塊糖。”

這回小女孩聽到了,她緊緊抿著唇對夏川萂使勁點頭,然後轉身就向前衝去。

夏川萂忙在後麵喊道:“慢點兒,咱們跟不上。”

這孩子精力真是不一般的充沛,她都不會累的嗎?

路媼將夏川萂送上老?陳的馬,笑?道:“小女君不急,奴婢已經知道路,不會迷路的。”

夏川萂點頭,對這位身手矯健的女性道:“您再去給大家打打氣,走的快一些,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咱們也?好快一些休息。”

路媼微笑?應下,她對能夠找到易於躲避又方?便防禦的地?方?休息顯而易見的高興。

就像路媼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口?袋形的山穀,說是山穀,其實叫做窪地?更恰當一些。

因為低窪,所以?從發源於大青山流下來的溪流才能在此彙聚,形成一個小女孩口?中的水潭。

水潭不大,也?淺,好在有石子墊底,不至於一有動靜就渾濁不堪,但若是取水的話也?要小心一些,畢竟能喝清水誰願意喝混水呢?

女人們都累壞了,一進穀地?就都坐在地?上大喘氣,再不能動一下,倒是那些半大少年們還有精神,也?有力氣拿著自家的飲水器具去水潭裡盛水喂給自家母親。

活命的時候,也?不必在意水裡是不是有寄生蟲了。

夏川萂倒是還能走路,她見老?陳自從進穀就一直在穀口?四周查看?,就過?去問道:“陳大伯,您是想怎麼堵住這個口?子嗎?”

對夏川萂的聰明這一路老?陳已經見識到了,但仍舊會被她偶爾再驚一下。

老?陳點頭,指著穀地?的高處給夏川萂道:“你看?這裡的石頭,都是不能成材的小石,若是有巨石,就能從上頭滾下來堵住這個口?子了。”

夏川萂手搭涼棚逡巡了一下高高嶺脊上的草木山石,確實沒見到足夠大的石頭,她道:“砍伐那些鬆樹栗子樹不行嗎?”

此時老?陳又覺著夏川萂傻了,他道:“怎麼砍伐?用你的小手將它?們連根拔起嗎?”

夏川萂看?著他的腰間道:“你不是有斧頭嗎?隻要兩?棵樹就能堵住這穀口?吧?”

老?陳頓時護住自己的寶貝斧子,戒備道:“那可不行,要是砍樹砍豁口?了,再砍人可就不利索了,這是要命的事,絕對不行!”

夏川萂:

夏川萂跟她他講道理:“那要是真有敵人找來了,你一個人能砍幾?個?咱們是肯定幫不上你的忙的,不添亂就很好了。”

老?陳:“”

夏川萂繼續道:“要是有兩?棵樹擋在這裡,他們進不來,您就可以?站在高處放冷箭,一射一個準兒,這多痛快?”

這麼淺顯的道理老?陳當然明白,但是吧:“你說的輕巧,我這斧子已經磨了好幾?年了,再磨就不出刃了。”主要還是他舍不得。

夏川萂氣呼呼,這人怎麼回事,這個時候居然小氣起來了,據她所知平日?裡夏大娘沒有虧待他吧?

夏川萂大聲道:“等回去了,我讓公子在賞你把好的總行了吧?”

老?陳忙道:“行,行,可是你說的啊,可要記好了,不能反悔。我這就去砍樹,你們警覺些,不要以?為到了這裡就萬事大吉了。”

說罷就跳躍飛身,手腳並用的爬上穀地?高處砍樹做路障去了。

夏川萂突然有種?被套路了的感覺,問一旁坐在石頭上休息的夏大娘:“我覺著他就是想要一把新斧子?”

夏大娘用帕子擦著脖子上的汗,這會日?頭已經升起來了,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她聽到夏川萂的話不由好笑?道:“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

夏川萂鼓鼓腮幫子,去幫路媼的忙了。

路媼正帶著幾?個還能動的婦人在一個相對平坦的地?方?除草搭火做灶,見到夏川萂過?來,忙扔下手裡剛拔出來的野草一邊甩手上的泥巴一邊迎上來問道:“小女君可是有什麼吩咐?”

夏川萂:“我來看?看?你們這裡有什麼要幫忙的。”

路媼頓時笑?了起來,連帶著她身後那幾?個蹲身拔草的婦人們也?都笑?了起來,路媼屈膝給夏川萂行禮,笑?道:“多謝小女君體?恤咱們,不過?不用了,如今尋得休憩處,小女君儘管安坐,一會就能有熱乎乎的米粥吃了。”

夏川萂忙問道:“咱們帶的糧食夠吃嗎?”

路媼回道:“奴婢出發的時候特地?在馬車上箱底放了一小袋粳米,就是以?防意外小女君沒米可吃,小女君放心,這袋米您吃上十天半個月的都儘夠了。”

夏川萂鼻頭發酸:“我是說,咱們現有的糧夠大家吃飽嗎?”

路媼臉上笑?容弱了些,但又馬上揚起,指著穀地?高處那些迎著日?光生長的栗子樹和?鬆樹道:“現如今栗子都熟了,咱們都有手有腳,還能挨餓不成?”

夏川萂點頭:“那我帶著小孩們去撿栗子去吧?”

路媼忙道:“可不敢讓小女君去,奴婢會讓大孩子們去撿的,小女君保重好自己就行了。溫媼,勞煩你照看?好小女君,莫讓她去涉險。”路媼見溫媼過?來,就向她拜托道。

溫媼對路媼點點頭,牽起夏川萂的手,溫聲道:“川川,大娘叫你過?去呢,你就不要跟大家夥添麻煩了。”

夏川萂無法,隻好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溫媼走了。

路媼一直看?著夏川萂確實是回到夏大娘身邊好好坐下,這才去繼續整理可以?生火做飯的空地?。

夏川萂這才發現,她們這一行二百多人婦孺隨身帶著的東西還真不少,尤其是綁在背上的糧食和?陶罐碗碟,估計隻要能帶在身上的家夥式,她們都沒有舍棄。

反倒是夏川萂和?夏大娘這邊,隨身帶的都是金銀珠寶衣裳鞋襪等隨身細軟,鍋碗瓢盆基本沒帶,夏川萂更慘,她隻選擇帶書,結果半路還給丟了。想到那好幾?車的書,夏川萂就一陣的肉疼,希望那些劫匪就當那些書是垃圾,棄之荒野不要管,等她回去再撿回來。

還是路媼有心,臨行前硬是在馬車裡塞了一袋粳米,蜂蜜和?鹽各放了一罐子,走之前給她們盛麵飲子的大銅壺和?大瓷碗也?帶上了,裝開水的水罐子更是帶了四個,就塞在馬車座位底下,進圍子嶺的時候夏川萂下令用燒開的水兌蜂蜜和?鹽,用的就是這些大罐子裡的水,水喝完了,罐子就由隊伍裡的人抱著一路來到這裡。

相比於年幼的夏川萂和?沒有逃過?荒的夏大娘,路媼可是有經驗有想法的多了。

夏川萂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大太陽下曬的她有些發困了,夏大娘就用手掌蓋住她的臉,輕聲道:“睡吧”。

如今差不多算是安全了,夏川萂也?不硬撐了,放任自己昏睡了過?去。

劉嫂子抱著一捆焦黃的鮮草過?來鋪散在地?上,對夏大娘輕聲道:“這草用煙熏過?了,沒有蟲子。”

夏大娘點點頭,溫媼在草上鋪了兩?層獸皮,這獸皮是從馬車座位上扒下來的,很窄,邊緣處亦有很大的磨損。

櫻桃抱著一個大大的包裹過?來,劉嫂子見到她就溫聲哄道:“好孩子,咱們安全了,你挨著咱們不會有事的啊。”

櫻桃的遭遇她也?聽說了,對這個以?前不十分看?得上的憨丫頭多了一分憐惜,此時隻要她好好跟她們一起呆著,不要添亂就行了,也?不吩咐她去乾活去了。

櫻桃卻是搖搖頭,仍舊是木著臉不說話,她放下懷裡抱著的大包裹,打開,眾人一看?,全是夏川萂的東西。

衣裳鞋襪就不用說了,一身疊一身,看?顏色,得至少有三四身的樣子。

除了衣裳,居然還有小毯子小枕頭小布巾小帕子,另外還有兩?個扁平的盒子,溫媼和?劉嫂子不知道這是什麼盒子,夏大娘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夏川萂的兩?個妝奩盒。

一個裡麵裝著銅鏡梳子油膏花鈿等物,另一個裡麵,裝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發箍,得有十幾?個。

怪不得包裹這麼大,感情櫻桃這是將夏川萂的日?常起臥穿戴全給帶來了。

櫻桃拿出小枕頭和?小毯子放在鋪好的獸皮上,又合攏了包裹係好,重新將這個大包裹抱在懷裡。

夏大娘輕歎一聲,將已經睡熟的夏川萂放平在這個露天床榻上,給她蓋上小毯子,調整姿勢遮擋日?光,讓她能睡的更舒服些。

此時夏大娘有些明白先賢書上說的“過?慧易夭”是什麼意思了。

單看?這一路的意外逃亡,她們這些大人尚且承受不住,更何?況還要根據形勢做決定帶著大家安全逃離敵人的夏川萂?

在不知不覺中,她擔負起了她們這兩?百多人的生命安全,讓每一個人都活著尋覓到了安全的穀地?,而她僅有六歲。

這一次逃亡,不知道耗費了小丫頭多少心血,此前一個夏天養出來的紅紅小肉臉全都白養了,一夜過?去,重新變的蒼白萎靡起來。

儘管夏大娘她們已經為她創造出了最舒適的休息條件,但夏川萂卻睡的並不安穩,她一改以?前四仰八叉的霸道睡姿,身體?蜷縮在一起,像是汲取安全的小動物一般依偎在母獸身邊儘快修養生息,恢複體?力和?精力,迎接未知的戰鬥。

婦孺這邊暫且安頓下來,圍子鄉的男人們,處境卻並不樂觀。

在犧牲了老?人們之後,圍子鄉的勇士們勉強和?從荊棘嶺那邊來的劫匪戰成平手,郭選先是派遣大牛騎馬從南麵繞著去圍子堡探查敵情,等他們將劫匪壓著打之後,他又派遣了五個人從荊棘嶺去西堡求救,等劫匪見勢不好一哄而散逃走之後,他們又將跑不動的劫匪審訊一番全部殺死後,大牛也?騎著快馬回來了。

讓他驚喜的是父親和?兄長都活著,兄長大壯雖然替父親挨了一砍刀,但他身上穿著皮甲,隻是皮肉傷,能救父親一命,這一點皮肉刀傷完全不算什麼。

大牛不敢耽擱,將夏川萂一行婦孺們進了圍子嶺的消息說給郭選和?圍子鄉的男人們聽。

男人們聽到自家媳婦、孩子安全的進了嶺,心中的憂慮暫且放下幾?分,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葛老?翁問道:“你就隻見到婦孺們,沒有見到其他逃走的鄉人嗎?”

大牛很確定的回道:“隻有婦孺,沒有另一隊人。”

葛老?翁眉頭狠狠擰在了一起。

當時逃走的除了夏大娘一行以?及路上遇到的隊伍中段的婦孺們,行走在隊伍中前端的壯婦和?半大少年們也?在混亂的第一時間往回撤退。

按說這些人可比那些帶著幼小孩子的年輕媳婦孕婦們有力氣多了,應該逃在這些人的前麵,怎麼大牛隻遇到了婦孺,沒有遇到這一夥人呢?

郭選安慰道:“大牛是從南麵騎馬走的,那些人是從北麵走的,黑燈瞎火的不辨方?向,若是走迷了路,遇不到也?很正常。”

為了不吸引匪徒的注意力,逃的時候自然是熄滅了火把的。

葛老?翁隻能道:“但願如此。”

郭選問道:“接下來怎麼辦?葛公拿個主意吧。”

逃命這等事,在前輩麵前,郭選就不班門弄斧了。

葛老?翁沒有半點猶豫道:“先去圍子嶺找娃娃們。”

郭選頷首,沒有意見。

那些婦孺們實在讓人擔心,不去看?一眼怎麼能放心?

葛老?翁繼續道:“郭管事,咱們就此彆過?,以?後有緣再見吧。”

郭選挑眉:“您老?什麼意思?”

第119章 第 119 章

葛老翁道:“郭管事, 您跟咱們?不一樣,您家小都在嶺那邊,翻過這座嶺, 您就能回家了。咱們家小都在嶺的那邊, ”他指了指荊棘嶺斜對麵圍子嶺的方向?, 繼續道, “她們生死不知,咱們?得去找她們?, 就是死?,也得死?一塊兒。您實在沒必要跟咱們一起冒險,如今天光已?經大亮, 匪徒也都去了東麵, 您現在過嶺,安全上無虞,咱們也就無需送您了。”

葛老翁這話有理有據有情有義, 不管算是人情上還是道義上,都為郭選考慮到?了。

但是:“您老是不是忘了?咱們公子的女侍現如今也在圍子嶺呢,我要是放她不管,等公?子回來了,命或許能保住,前途就彆想了。老郭我還想榮華富貴, 享子孫福呢,葛公?您方才這話卻是說早了。”

說到?夏川萂,葛老翁不是不感歎的, 逃跑路上發生的事大牛都說的清楚, 娃娃們?都擠在馬車裡,不用拖累他們?母親也能保的命在, 這恐怕是他們這次逃亡中得到的唯一好運了。

他們?遇上了一個願意對他們?仁慈的主家。

葛老翁承諾道:“您放心,夏川小女君對咱們?仁厚,咱們?就是拚死?也會保得她性命在,”又看了看郭選,砸吧一下嘴,道,“您要是有心,可以去西?堡帶府兵來圍子嶺找咱們?。”

圍子堡估計這會已?經被占領了,他們?也回不去,隻能跟婦孺們?在一起,暫避圍子嶺。原本打算去西?堡,除非西?堡那邊派人來接,否則,他們?僅剩的這點?人是不能護著他們?圍子鄉的婦孺們?再去西?堡了。

現在看來,連夜去西?堡避難這個決定做的太過草率了,他們?也太倒黴了,匪徒來了桐城郊外彆家都沒事,就讓他們?給遇上了,好像是老天要亡他們?圍子鄉,見不得他們?好。

郭選皺眉:“咱們?已?經派了圍子堡的府兵去西?堡求救了,某就不用多此一舉了吧?”他見葛老翁對他的話?無動於衷的樣子,陡然明白?,去求救的人原本就都跟圍子鄉的人沒有什麼關係,他們?或許能將圍子堡的消息帶去西?堡,但能叫來援兵?

這會郭選自己心中都是存疑的。

是將夏川萂暫時交給圍子鄉的人他親自去西?堡求救,還是去圍子嶺將夏川萂找回來然後?再去西?堡?

如果?隻考慮夏川萂一人的話?,郭選是有把握一人一騎平安將夏川萂帶去西?堡的。

但是,聽大牛話?裡的意思,夏川萂是個聰明且重情重義的人,她未必願意隻自己一人回西?堡,嘖,這可就難了,要是他強行帶這丫頭?回西?堡,回頭?她再在老夫人和公?子麵前給他上眼藥,那他這好心不成了驢肝肺了?

既然這好人風險太大,那他就隻有第一個選擇可以選了。

郭選再三考慮的空檔,其餘還能活動的圍子鄉的勇士們?已?經開?始收攏潰散的牲畜,整理流散的家當?,套車趕騾的準備再次出發了。

郭選找到?葛老翁,正色道:“葛公?,某再三考慮,決定親自去圍子堡求救,您老放心,郭某以性命發誓,一定將援兵帶去圍子嶺”

葛老翁忙打住他的話?,道:“郭管事,您已?經夠仁義了,實在無需如此,無需如此。”

郭選隻當?他是客氣,仍舊再三保證一定會帶著郭氏的府兵來救圍子嶺的鄉民們?,然後?就騎上他那匹跟他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大青馬帶著自己養的心腹手下朝荊棘嶺的方向?離開?了。

一個黝黑漢子湊過來問葛老翁:“翁老,這姓郭的真能帶府兵來找咱?”

葛老翁嘿聲道:“最好找不到?,誰知道來的是兵還是匪。”

這漢子不說話?了,狠狠“呸”了一聲繼續乾活去了。

這年頭?世道亂的很,是兵是匪是良是草根本就沒法分的清楚。昨晚那些死?在他們?手下的匪徒們?原本不都是老實種地的良民?還不是化成匪徒半夜來搶他們??

葛老翁點?了一下人手,原本他們?圍子鄉的老弱病殘有近五百人,經過這一夜,死?了得有小兩百人,活下來的也都帶著傷,活下來的是還能喘氣,但什麼都做不了,跟死?了也沒差了。

讓他欣慰的是青壯勇士們?隻死?了三人,讓他心痛的是牛羊牲畜們?幾乎全跑了,有的是受到?驚嚇跑的,有的是被點?燃了皮毛去衝擊敵人燒死?了。

他們?圍子鄉十幾年的財富積累經此一戰算是全沒了,好在還有人在。有勇士們?在,婦孺們?在,他們?就還有希望。

隻要有人在,他們?就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財富,葛老翁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葛老翁跟自己的瘦馬告彆,瘦馬的腿骨折了,站不起來了,隻能等死?。這是一匹老馬,就是腿好好的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葛老翁渾濁的眼睛掉下一顆老淚來,他撫摸著老馬乾瘦的脖頸喃喃告彆道:“老夥計,老夥計,老夥計”

老馬流淚不止,眼眸留戀的望著初升的朝陽,在葛老翁喃喃送彆中閉上了眼睛。

葛老翁薅了一把苜蓿草放在老馬嘴前,最後?撫摸它的脖頸,轉身向?重新組好的隊伍走去。

現在的隊伍隻有不到?兩百人,兩頭?騾、五頭?牛、一頭?小毛驢,板車倒是不少。

留下的這些板車基本都是夏大娘和夏川萂她們?的,因為鄉民們?自己的板車逃的時候能帶走的都帶走了,所以眼前這些板車上裝的也都是些值錢的細軟、糧食等物。

簡而言之,都很值錢,各種意義上的。

阿大和阿二以及夏大娘身邊的幾個佃農占了兩頭?牛車一頭?騾車,葛老翁猜之所以隻占這三輛,估計十這幾個人當?中有人不會趕車,所以隻占了三頭?牲畜。

葛老翁對此沒說什麼。

他見一些箱籠被放在草地上沒有搬上車,就問道:“這箱子怎麼回事?”

一個夏大娘的佃農道:“這箱子裡裝的都是沒用的東西?,咱們?車拉不了,就不要了。”

葛老翁見笨重的實木箱子上鎖著精致厚重的銅鎖,就問道:“裡麵裝的什麼?”

佃農:“書。”

一個圍子鄉的漢子在葛老翁耳邊道:“是夏川小女君的書箱,他們?嫌沉也嫌占地方,就不要了。”

葛老翁笑笑,對阿大阿二他們?道:“你們?若是當?真不要了,不介意老翁帶上它們?吧?”

阿大爽朗笑道:“老翁自便。”

葛老翁對他們?拱拱手表示感謝,圍子鄉的漢子們?圍攏過來兩人一個將這幾十個書箱給抬上了木板車。

分給他們?的牛騾隻有四頭?,隻能拉四輛木板車,剩下的木板車也都是貴重的財產,漢子們?就自己背著麻繩自己拉,能拉多少拉多少。

葛老翁騎上個那頭?小毛驢跟騎馬的大牛在前頭?引路,漢子們?就拉著板車奮力在後?頭?跟隨。

也難怪阿大他們?不願意帶著這些書箱,又笨重又占地方,還壓根沒什麼用處,帶著它們?純粹找罪受。

但為著他們?活下來的媳婦孩子,圍子鄉的漢子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硬是將這些“沒用的”書箱拉到?了圍子嶺下。

大牛知道夏川萂她們?馬車拐頭?的地方,找對了方向?,順著明顯的車轍印和隊伍行走中踩踏的痕跡就能找到?她們?進嶺的地點?。

漢子們?都十分心焦,因為他們?在尋來的路上發現了血跡,婦孺中應該是有人受傷了,再想到?她們?當?中有十多個孕婦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們?都要喘不上氣來了。

葛老翁下令道:“虎子你帶著三十個漢子先進嶺尋找,剩下的留下來藏行禮。”木板車是進不了嶺的,隻能就近藏起來。

葛老翁問阿大他們?:“諸位義士如何打算的?”

阿大拱手客氣道:“咱們?隻有幾個人,帶不了多少東西?,就都留下來請葛翁幫忙照看了。”

這是要葛老翁他們?給他們?乾活藏車的意思。

葛老翁拱手客氣道:“好說,好說。”

阿大再次感謝一番,就騎上騾子和牛,跟在虎子帶領的三十個人的隊伍身後?進嶺了。

葛老翁他們?藏木板車的時候發現了夏川萂她們?丟棄的三輛馬車廂,葛老翁看著被砸的稀巴爛的馬車廂,臉色凝重道:“有匪徒找來這裡,你們?找找看,是進嶺了還是去了什麼地方?”

有擅於查看痕跡的漢子尋著草伏地的方向?尋找過去,鬆了口氣回來對葛老翁彙報道:“瞧方向?是從東麵來的,在馬車廂的地方逗留之後?,又回去了東麵,沒有進嶺。”

葛老翁仍舊不放心,來回踱步道:“進嶺的口子多的很,他們?沒從這附近進嶺,不能說明他們?沒從其他地方進嶺,尤其是他們?若是占了咱們?的家,進嶺就更?方便了。”

有漢子著急道:“那怎麼辦?”

葛老翁下令道:“藏好車,帶上家夥式,咱們?去家裡看看去。”

有漢子咽口唾沫,喏喏問道:“咱們?,不進嶺了嗎?”

葛老翁騎上小毛驢,狠聲道:“要是有惡狼盯梢,進了嶺有什麼用?去打了狼窩,讓他們?知道咱們?才?是這裡的主人,他們?就不敢進嶺了。”

漢子們?齊齊叫喊:“打了狼窩!打了狼窩!打了狼窩!!”

夏川萂一覺睡到?夕陽西?下,誰都沒喊她,任她睡到?自然醒。

夏川萂是被餓醒的,她動了動疲軟的身體,立即有一雙手將她半扶半抱起來,夏川萂睜開?酸澀的眼睛,認出來是夏大娘。

夏川萂張張嘴,有瓷碗端過來,正好懟進她張開?的口中。

夏川萂順勢喝了一口,是溫熱的蜂蜜水。

夏川萂噸噸噸的喝光一晚蜂蜜水,這才?覺著自己徹底活了過來。

夏川萂看了看四周,見多了十幾個漢子,不由高?興道:“是他們?找過來了嗎?”

夏大娘又從溫媼手中接過來一個碗,用湯匙攪拌了一下,舀了一湯匙湯塞入她的口中。

夏川萂品嘗了一下,彈彈的,好像肉,卻沒有半點?肉的腥臊之氣,還帶著點?鮮美,再嘗了一下,嗚,有胡椒,還有鹽,其他就嘗不出來了。

夏川萂又讓夏大娘喂了一湯匙,邊嚼邊問道:“這是什麼?這麼好吃。”

夏大娘:“蛇羹。”

語不驚人死?不休!

夏川萂僵硬在當?場,渾身汗毛直立,舌根急速分泌唾液,不知道是該咽下還是該吐出來。

夏大娘涼涼道:“隻捉了這麼一條,都舍不得吃,全留著給你了,在火上煨了一天,就等你起來吃了。”

“哦。”夏川萂從容咽下,接過夏大娘手裡的碗,咕咚咕咚仰天一飲而儘,嗯,確實挺鮮的。

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覺一股暖流從腹部緩緩升起,就跟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五臟六腑都熨帖了。

夏大娘看著這丫頭?臉上慢慢升起的紅暈,心下笑意升騰,她就知道,她這麼一說就是再可怕的東西?這丫頭?都能麵不改色的吞下。

夏川萂轉頭?看了一下四周,還是那句話?:“大家找來了嗎?怎麼就這十來個人?”

溫媼回道:“一開?始找來了三十多個人,又走了十個的人去報信去了,但是等了半天沒這十個人都沒回來,不放心,又去了五個,也是到?現在都沒回來,實在讓人擔心。”

聽說夏川萂醒了過來,路媼也找過來了。

夏川萂忙問她:“怎麼回事?我聽說”

路媼點?頭?,臉上帶著擔憂之色,將葛老翁一行發生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聽到?自己的書都給帶到?了嶺外頭?的時候夏川萂還驚喜了一下,等聽到?人走了就沒消息之後?,她就心下開?始發沉。

她大腦急速轉動,仔細分析蛛絲馬跡,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圍子鄉和圍子堡離這裡太近了,咱們?進嶺的時候就發現鄉裡有人進去燒房子,葛翁他們?留下來藏行禮的時候,或許發現了匪徒的痕跡,他們?不放心,可能去了鄉裡查看去了。”

路媼點?頭?,繼續猜測道:“定是跟發現的匪徒交手,才?一連出去兩撥人都沒有再帶消息回來。”

夏川萂站起身,看到?穀口方向?已?經橫著兩顆粗壯的栗子樹的樹乾和枝丫,有小孩子穿梭在其中撿還沒有掉完的毛栗子球,那十五個圍子鄉的漢子則是在附近不安的徘徊,倒是老陳,坐在一塊大石上一下一下的磨自己果?然豁口的斧頭?。

夏川萂對路媼道:“您再讓兩個人結伴去探消息,要緊囑咐他們?”

路媼忙道:“我將他們?叫過來,小女君自己使喚他們?就行了。”

夏川萂有些猶豫:“他們?會聽我的嗎?”

路媼笑道:“您將他們?的媳婦孩子都保住了,要他們?把命給您都行。您還不知道吧?那兩個足月的孕婦生了,母子平安!”

路媼是真的高?興,她原本以為這兩人大人孩子都保不住的,但夏川萂吩咐將蜂蜜、鹽和粳米都分給她們?,她們?吃飽了,又吃的好,自然就有力氣將孩子生下來了。

夏川萂也是驚喜萬分,連連道:“那可太好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瞧瞧人家,瞧瞧瞧瞧,長途跋涉逃命一番都能將孩子順利生下來,這下她可是相信金老爺子寫的郭靖的母親李萍懷著他一路從臨安一路逃難至蒙古還能在亂軍中生下郭靖母子均安不是在胡謅而是真的了。

路媼讓一個路過的小孩去傳話?將漢子們?都叫過來,漢子們?見到?夏川萂,都叩首行禮,喚她:“小女君。”

夏川萂努力挺直了腰板,仰著小下巴大聲道:“你們?出兩個人出去探消息,誰願意去?”

一個漢子道:“小的跟杵子願意一起去探消息,其他人留下護衛這裡。”

一個漢子應了一聲,想必他就是那個叫杵子的人。

夏川萂問這個說話?的人,道:“你叫什麼?”

這個漢子回道:“小的叫馬全。”

夏川萂點?頭?,道:“馬全,你和杵子一起去探消息,記住,隻是探消息,什麼都不要做,以一個時辰為限,探到?葛翁他們?的行蹤後?,立即回來報給我知道,若是沒有探到?,一個時辰一到?,你們?也必須要回來報消息,一切以你們?自身安全為重,記住了嗎?”

馬全和杵子大聲應和:“謹遵命!”

安全和杵子出穀去探消息去了,夏川萂繼續吩咐道:“敵情難測,咱們?也不能乾等著,這穀裡樹木眾多,立即砍伐樹木製造箭矢、棍棒、投槍等武器,越多越好,能做到?嗎?”

漢子們?齊聲應和:“能做到?。”

隻是,有一個漢子沉聲道:“咱們?缺乏利刃,削尖棍棒製作投槍非利器不能。”

關於這一點?,夏川萂也有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們?需要的不是一把兩把利刃,而是幾十把幾百把,要是有可能,夏川萂都想給在這山穀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孩子都配備上一把刀。

夏川萂想了想,道:“我聽說你們?將我的書箱都帶來了,你們?也看到?了,書箱的鎖和包邊都是銅的,你們?再派兩個人悄悄去將箱子上的銅片都給剝離下來帶回來,重新融了或許能再造一兩柄利刃。”

漢子們?齊齊咽了口口水,互相對視一樣,小心道:“咱們?不會鑄造兵器。”

天哪,小孩子真天真,真難搞

吐槽的腹誹還沒完,就聽眼前他們?新認的小女君道:“沒關係,我會。”

真難搞啊?剛才?說什麼?!說是不是聽錯了

一個漢子又小心確認道:“您說,您會鑄造?”他聲音都在發顫,就怕是聽錯了。

夏川萂自信笑道:“你們?以為我為什麼一定要帶上那些書?那些書裡就寫了怎麼教人冶煉鑄造!”

都是吹牛,那些書都是郭繼業的,根本沒有教人冶煉的!

一個漢子激動道:“那咱們?把書都給您帶來。”

其他漢子也都激動了,他們?這才?想起來,這小女君是他們?仰望的氏族家公?子身邊的,她說懂冶煉,那就一定是能!

大霧ing~~

夏川萂嘴角自信的笑容僵了一下,忙道:“書暫且存在箱子裡,那些書可沉重,你們?就隻能去兩個人,帶不了多少,去的兩個人要快去快回,我這裡先起好爐窯,爭取你們?回來銅片就能入窯。”

夏川萂說的很詳細了,漢子們?都聽懂了,立即選出兩個腿腳最利索的人,帶著從老陳那裡“借”來的斧子,出穀去起給書箱包邊的銅片和銅鎖去了。

老陳:

算了,我還有大刀,還有青銅劍,還有弓箭,都比那把斧子強!

夏川萂在三個漢子的簇擁下去尋找空地壘窯——另外三個漢子仍舊去警戒,她要壘的隻是一個簡單的小泥窯,簡單的熔煉一些銅片還是可以的,但在這之前,她要先

碳!!

夏川萂自信的小步伐頓了一下,遭了,沒有碳,光靠木材燒出一千度的高?溫,怎麼可能?

“小女君?”

夏川萂指著地道:“你們?去那裡挖土,找少沙的地方挖,我去看看木材夠不夠。”

漢子們?領命而去。

夏川萂在路媼的帶領下去了她們?儲存柴火的地方,都是女人們?一天勞動所得,隻有枯枝爛葉,便於引燃,都沒有幾塊大塊的木頭?。

夏川萂欲哭無淚,突然,她眼尖的看到?了一小堆黑石頭?。

夏川萂心中一跳,忙過去撿了一塊查看。

路媼見她居然徒手拿那黑石頭?,想要勸兩句,就聽她興奮問到?:“路媼,這是哪裡得來的?”

路媼:“是黑丫帶著孩子撿栗子的時候撿來的,能燒火,但有毒。”

夏川萂笑道:“我知道怎麼去毒,路媼,我需要很多這樣的黑石,您能派人去多采點?嗎?”

煤炭啊,她居然有煤炭,老天爺果?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路媼說的有毒,是煤在燃燒的時候產生的二氧化硫和燃燒不充分導致的一氧化碳,人聞了自然就能中毒了。

但她知道怎麼去除煤炭中的大部分硫,化學課本上都寫了,洗一洗,然後?和石灰石一起燒就行了嘛。

石灰石這山穀裡就有,她看到?了,路媼讓人燒成生石灰,然後?配上水,灑在她們?的營地裡驅逐蟲子。

路媼嘴裡說的黑丫,就是給夏川萂她們?帶路來這個山穀的小丫頭?。

夏川萂看著這個已?經成為孩子王的小丫頭?,笑道:“原來你叫黑丫。”

相比於隻敢站在遠處觀察夏川萂的其他小孩子,黑丫一點?都不怕夏川萂,她伸著手掌挑高?著眉毛對夏川萂道:“我聽路媼說你要這黑石頭?,隻有我知道哪裡有,你再給我一顆糖,我就帶著人去給你挖一籮筐回來。”

夏川萂已?經按照承諾給了她兩塊糖了,她知道夏川萂這裡還有,就在夏川萂腰間掛著的荷包裡。

路媼嗬斥黑丫道:“黑丫,不得無禮,你弟弟喝的蜂蜜水就是小女君賜下的。”

阿大阿二他們?將夏大娘木板車上載著的蜂蜜帶了好幾罐子過來,夏大娘將之都給了路媼,讓她看著用。

黑丫跺腳反駁道:“那是給他的,又不是給我的!”

路媼還要嗬斥,夏川萂製止了路媼,她將荷包解下,扔給黑丫道:“這荷包裡還有很多糖,在出嶺之前,你都聽我的,這糖就都歸你了,怎麼樣?”

黑丫顛了顛荷包的重量,又打開?看了看,果?然有很多的糖,她一把將荷包塞懷裡,不放心,解下腰間的一條麻繩,穿過荷包的活扣,將麻繩係在脖子上,這才?將耷拉在胸前的荷包重新塞進懷裡,這樣荷包就不會在她爬上爬下的時候掉出來了。

真聰明!

黑丫拍了拍胸膛,對夏川萂道:“你說的,隻要我聽你話?,這糖就都是我的了!”

夏川萂笑道:“我說的。”

黑丫一揮手,對跟她一起來的小孩們?道:“孩兒們?,跟我來!”

說罷,就帶著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了,跟個山大王似的。

夏川萂羨慕的看著一溜煙就跑遠的小孩們?,她就跑不動,也跑不快,真是讓人羨慕啊。

路媼輕咳一聲,提醒道:“泥土挖好了。”

女人們?帶著的工具,其中就包括一些鐵製的钁頭?鋤頭?等,挖地足夠了。

其實夏川萂更?想熔煉了這幾把鐵製農具,但想也不可能,她還是選擇熔點?更?低的銅吧,隻要把銅給弄出個模樣出來,以後?再弄鐵就有經驗了。

現造一個泥窯並不是簡單的事,阿大阿二他們?都被夏川萂使喚的團團轉,終於在天黑之後?將泥窯壘了出來。

不得不說,夏川萂完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傻大膽,瞎折騰,正常情況下,像她這樣頭?一次在野外壘窯煉銅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要是手殘的,要是非酋的,彆說是簡陋的野外,就是工具材料齊全,也幾乎沒有一點?成功的可能性,可能連最開?始的泥窯都壘不明白?,更?談成功。

但是,就像夏川萂說的,或許是老天爺真的站她那邊,就這麼磕磕絆絆的,在那兩個漢子帶著一大包的銅片銅鎖回來之後?,夏川萂讓人做的帶鼓風袋和小煙囪的泥窯已?經燒起來了,另外還有一個長條模子,是等燒出銅水灌刀的模具。

泥窯的旁邊堆著好幾簍子黑丫帶著孩子們?挖回來的煤炭和石灰石,大火燒上一晚上不成問題。

夏川萂還在不滿:“按說這泥窯做好了要陰乾一兩天再用比較結實,但現在咱們?沒時間,希望一會大火燒的時候不要裂開?了。”

沒有人應答她,他們?也都是頭?一次壘窯冶煉,怎麼知道怎麼樣才?算是結實呢?

一個漢子用木棍夾銅片,一接觸泥窯就高?溫自燃起來,老陳默默遞過來一個長柄鐵夾。

好你個老陳,竟然什麼都有!

老陳扭頭?,避開?夏川萂控訴的視線,哼,要不是覺著這丫頭?真有可能造出兵器,他才?不會幫忙。

大家夥正興致勃勃的圍觀煉銅呢,出去探消息的馬全和杵子回來了,他們?還帶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留在穀地裡的漢子們?一見到?這個男人就激動的迎過去,叫道:“虎子哥!”

虎子接過一個女人捧著的大碗咕咚咕咚喝了起來,看他樣子,一定是經過了艱難的戰鬥,累壞了。

夏川萂也過來,馬全見到?夏川萂就滿臉焦急的稟報道:“小女君,有匪徒試圖從東麵的後?圍子進嶺,翁老他們?正帶人伏擊他們?。”

夏川萂驚道:“匪徒知道咱們?在嶺裡?”

虎子這會也喘過氣來了,他借著嘴角的水抹了把臉,道:“不是衝咱們?來了,他們?沒吃的,是想進嶺打獵,這邊山穀靠外,指不定他們?就摸到?咱們?這邊穀地來了,為了不暴露這裡,咱們?隻能不讓他們?進嶺。”

夏川萂問道:“他們?有多少人知道嗎?”

虎子:“至少一千人”

嘶!

凡是聽到?的人,具都倒吸一口涼氣,心底升騰起懼怕之意。

第120章 第 120 章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虎子也說不清楚哪裡來的這麼多災民, “那些人?都十分凶悍,翁老?說可能不全是災民,很有可能是半路加入的河東境內的土匪, 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 河南的災民即便進入河東境內, 也不可能這麼巧的就進入了郭氏鄔堡範圍之內, 還來的這樣順利。”

順利的好像半路沒有半點阻礙,一路暢通無阻的就這麼進了他們圍子鄉。

夏川萂沉吟道:“若是河東境內的土匪的話, 倒也說的通,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有洛京那邊的郭氏人來桐城給老?夫人?送壽禮, 半路就曾遇到土匪劫道, 還是咱們老?夫人?派了府兵去營救才將人?給?帶回來。”

夏川萂說的是去年英國公世子?夫人?給?郭繼業送春華和秋月兩個丫鬟的事?,當時她聽?了這個消息,就覺著?外頭世道十分不安全, 好好半路走著?都能遇到土匪。

現在好了,很可能這些土匪帶著?災民們來鄔堡搶劫來了。

說不好是不是專門衝著?郭氏來的,哦對了,這圍子?堡和椒山,還是郭繼業從彆家手中搶過來的,雖然是合法合理的購買的, 但在其他人?家眼中,可未必是合理的。

這裡麵到底還有一些什麼其他的事?,現在她隻能猜測, 一件都證實不了, 還是先顧好眼下吧。

夏川萂深吸一口?氣,問虎子?:“你來這裡, 是葛翁有什麼話嗎?”

虎子?對夏川萂一禮,道:“葛翁說,這些人?已經?占了圍子?堡和前?後圍子?鄉。葛翁讓小女?君和夏大娘、路媼決定,看看是不是繼續向椒山遷徙,咱們正麵打不過那些人?,不能硬來,隻能躲避。”

他已經?聽?馬全和杵子?兩人?說了,他們的女?人?和孩子?們能平安多虧這小女?君,葛翁也讓他們都聽?這郭氏小女?君吩咐。是以虎子?對夏川萂很尊敬,態度也很謙恭。

夏川萂聽?說這批匪徒竟然占了圍子?堡,心下不由更加沉重,圍子?堡光她知道的就存了不少的糧食和兵器甲衣,她不知道的地方,還不知道存了多少這些儲備物資,現在全便宜了這些匪徒了。

當然,前?提是這些匪徒足夠聰明,能找得?到這些。

夏川萂道:“匪徒占了圍子?堡,指不定手裡有多少刀劍利器,咱們確實不能硬扛,但立即就走也不可能,有兩個嬸子?剛生了娃娃。”

虎子?也沉默,他們圍子?鄉新添丁當然是喜事?,但在這個時候,跟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有何區彆?

虎子?咬牙道:“我這就去跟兄弟們報喜,咱們拚命也不能讓天殺的土匪進嶺。”

夏川萂鄭重道:“那就拜托各位了,但也不能硬拚,不是說是伏擊嗎?隻要?嚇唬他們不往這邊來就行了,等明天,咱們就去偵探地形,收拾出發。路媼,將掛好的肉都烤了,讓人?帶去給?外頭的勇士們,他們要?吃飽了才能戰鬥。”

葛翁他們從荊棘嶺走的時候,帶上了那些被燒死的牛羊的屍體,這些牲畜是燒死的,不是病死的,是可以放心吃的。

那三十個人?進嶺找夏川萂她們的時候,身上是背著?這些牲畜進嶺的,以羊肉最多,畢竟牛個頭大,隻能肢解了一人?背一點肉,不像羊,一個漢子?能背兩個。

這些肉都被路媼帶人?處理好了,用鹽淹了一個白天夜裡就掛了起?來,準備做成乾肉便於儲存。

在這裡就要?再次感謝阿大阿二他們了,他們幾乎將夏大娘的車都帶了回來,鹽這種可以當做錢用的東西,夏大娘自然都要?帶去西堡。

這下都便宜了圍子?鄉的人?。

路媼雖然不是圍子?鄉的人?,但她是個溫柔善良熱心腸的人?,圍子?鄉的這些婦孺們都信服她,也願意?聽?她的調派做活。

路媼帶人?去將肉烤熟,虎子?跟夏川萂鄭重道謝:“多謝小女?君體恤。”

夏川萂歎道:“應該的,有你們在,咱們才會安心趕路。”

知道後頭有人?保護,和完全不受保護的逃亡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一個讓人?有盼頭,即便隻有一口?氣也能咬牙堅持,後一個,那就是看不到希望的掙紮,心氣不一樣,得?到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

所以,夏川萂再三叮囑虎子?,一定回去告訴葛老?翁,大家都悠著?點,彆真的拚命,圍子?嶺大的很,大家活命的機會有很多,並不一定非要?拚上性命。

他們真要?都拚死了,說不定她們這些人?的危險會更大。

夏川萂正在絮絮叨叨呢,那邊有驚呼聲傳來,虎子?和馬全、杵子?不由好奇看了過去。

夏川萂一拍腦門,咳聲道:“我忘了,定是成了。”

成了?

什麼成了?

虎子?和馬全、杵子?三人?對視一眼,都好奇的跟在夏川萂的身後朝喧鬨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見到夏川萂過來,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路來給?她。

人?群最中間的老?陳用長柄鐵夾從水中夾出一個手掌長短的銅片,說是銅片也不十分恰當,因為這銅片差不多有半指厚。

老?陳用手指試了試溫度,又將其埋入另一個大水罐子?中降溫,再次夾出來,已經?可以用手拿了。

夏川萂忙問道:“可以開刃嗎?”

老?陳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高興道:“能,當然能,比咱們專門打造的差不了多少。”

夏川萂也高興道:“太?好了,那今晚再多壘幾個泥窯,多燒幾個這樣的銅片出來,咱們就能多幾把利刃了。”

老?陳又顛了顛手裡沉甸甸的銅片,思考道:“你先讓人?去壘窯,我再看看怎麼造幾個合適的模具,你造的這個模具太?寬了,浪費”

夏川萂自然都聽?他的,讓他全力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她完全支持!

虎子?看看熱浪滾滾的泥窯,再看看打著?赤膊向窯底鏟黑石和石灰石的漢子?,再看看一直寶貝拿著?銅片不撒手的老?陳,他有些看明白了,又有些沒明白。

有個婦人?給?他端來了飯食,他一打眼,嘿,正是他婆娘。

虎子?哪裡還想著?吃飯,他拉著?他婆娘問道:“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虎子?婆娘笑道:“咱們在煉銅造兵器呢,煉完了就能有刀使了。”

虎子?非常想嗬斥自家婆娘問她你在說什麼屁話,但眼前?的一切讓他覺著?自己自己才是個屁,要?不然怎麼連他家婆娘的話都聽?不懂了呢?

虎子?就蹲在泥窯不遠處一邊端著?碗吃麥飯吃羊肉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泥窯那邊人?來人?往的忙活。

還真沒白等,他剛吃完就另有一小鍋銅水熔煉好了,被澆築到一個模子?中,然後等降溫凝固,碎掉模子?,取出長條銅片降溫,然後,開刃

虎子?並沒有等到開完刃親手試一試這銅片的鋒利程度怎麼樣就必須要?帶著?人?背著?肉離開了。

路媼已經?帶著?女?人?們烤熟了肉條,他必須得?帶著?這些加工好的熟肉回到翁老?和兄弟們身邊,告訴他們這穀地裡的神奇。

沒錯,在虎子?眼中,這穀地變的十分神奇,已經?超脫了他生來將近三十年的認知。

他得?去問問翁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翁老?知道的話。

夏川萂可不知道虎子?心中是怎麼想的,她睡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隻覺精神的不得?了,彆的小孩都耐不住白日?裡的超強體力勞動都睡了過去,就她在營地裡這裡瞧瞧,那裡瞧瞧,看看守衛怎麼樣,看看人?都怎麼樣,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

但每一個被她問到的人?都微笑說“沒有,多謝小女?君關心,咱們都很好”

看到月亮快要?升至中天了,夏川萂也下令讓一直堅持到最後的路媼和老?陳他們這些煉銅的人?都去休息,他們都連軸累了一個白天了,應該去休息,明天才能有力氣有精力繼續勞動。

這些人?也沒有太?堅持,他們的確已經?很累了,再不休息明天要?是倒了下去可就不好了。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倒頭睡了過去,夏川萂才回到夏大娘身邊那個專屬於她的“小床”上躺下,仰頭看著?漫天星辰,對著?漫天星辰祈願,希望她們一切都能夠順利。

不知道郭繼業那裡怎麼樣了?

他還在大青山裡打獵嗎

夏川萂不知道,郭繼業並沒有像夏川萂以為的那樣一直在大青山裡打獵。

郭繼業雖然和桐城的一些氏族子?弟們進山去行獵,但他對外的聯係一直沒有中斷,跟桐城、跟西堡老?夫人?那裡也都保持著?緊密的聯係。

在老?夫人?這裡收到東堡的傳訊之後,他第一時間安排了府兵去大青山尋郭繼業,讓他趕緊回來西堡。

所以,在夏川萂她們進嶺的時候,郭繼業已經?出了大青山,馬不停蹄的回到了西堡。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圍子?堡這邊已經?遭遇了由災民化成的劫匪攻擊的事?,他還以為夏川萂她們還好好的在圍子?堡呆著?呢。

郭繼業沒想到會有災民進入了桐城郊外,河東郡即將有叛軍到來已經?很讓大家驚疑了,誰都沒想到會有災民,而且是和當地土匪合在一起?的災民們直接進入了桐城腹地,所以,郭繼業是帶著?府兵直接從西堡回了桐城,他得?和張郡守合計怎麼應對即將到來的叛軍。

郭繼業剛帶著?郭氏一千府兵離開西堡沒多久,從荊棘嶺那邊來派來求援的五個人?就進了西堡,他們被帶到了老?夫人?麵前?。

這五人?也是郭氏府兵,是被派到圍子?堡守衛的人?。

像他們這樣被派到圍子?堡做守衛的人?不是固定的,而是一旬一輪換,此次他們這五人?是跟隨圍子?鄉的人?一起?來西堡,另外還有五人?留在了圍子?堡繼續守衛。

他們還不知道,在他們到達西堡求援的時候,他們留在圍子?堡的五個同袍已經?被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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