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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第 201 章

郭繼拙聽了郭守禮這個老子指責他這個兒子的話, 臉色乍青乍紅,卻是沒了在夏川萂麵前的利落嘴皮子。

不過?,緊接著?, 夏川萂就給這兩父子加了一根柴, 讓他們之間的火燒的更旺些。

夏川萂對郭守禮建議道:“正所謂父債子償, 您若是真的不想付倉管費, 不如讓文己公?子幫您付上,左右這幾千兩銀子對財大氣粗的文己公子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郭守禮此時卻是表現出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維護來, 他道:“他還是個從府裡拿月錢的毛頭小?子,哪裡拿得出來這麼多錢?他還得靠我貼補給他讀書買紙寫字呢。”

郭繼拙心下警鈴大作,想要出口阻止, 卻已經晚了。

他聽夏川萂笑道:“您這位做父親的可是小?看您的兒子了, 您難道不知道,文己公?子之前一出手?就?是一萬兩白銀,從洛京最大的花樓裡給一位清倌贖了身?”

郭守禮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再次確認問道:“不是一千兩?一千兩將劉錦兒從花樓裡贖身,私以為,還是值得的,到?底是親戚。”

他話是對夏川萂說的,眼睛卻是直直的盯著?郭繼拙,從夏川萂話說出口, 郭繼拙臉色變化開?始,郭守禮就?知道,夏川萂的話恐怕是真的。

就?聽夏川萂十分確定的道:“當然?是真的, 難得文己公?子知道那一萬兩銀子最後到?了我手?中之後沒來找我要回去, 想來這筆銀子在他這裡不算什麼?我還以為文己公?子這麼大手?筆,是二郎君在背後支持, 卻原來,您也不知道嗎?”

郭守禮罵道:“我知道個屁!郭繼拙,你老實?跟老子交代,銀子哪裡來的?”

郭繼拙看著?夏川萂回道:“是這些年,桐城莊子上送來的產出,都折算成銀子給了我,我一分都沒用,積攢了八年,一共一萬八千兩,用掉一萬兩,還剩八千兩父親若是要用,就?都拿去吧。”

他在桐城的莊子來自他的母家馬家,每年中秋的時候,作為產出,桐城這邊都會派人固定的給他送來兩千兩銀子的花用。

一開?始並不覺著?有什麼,等他走出國公?府,跟著?先生師兄們外出遊學之後,他才知道,民生多艱,他在桐城的那幾畝田地,根本就?不會產出這麼多。

在這次回桐城之前,他隻當是老祖母補貼給他的,等這次回桐城之後,他才知道,補貼他的不是老祖母,而?是眼前這個少女。

既然?是眼前人給他的,那他現在就?還給眼前人好了。

郭守禮氣道:“老子還不缺你這八千兩”

夏川萂卻很痛快道:“好,就?八千兩,一言為定,我這就?讓人擬文契。”

郭守禮急道:“八千兩!你搶錢啊,那幾間倉庫根本就?不值八千兩”

郭繼拙卻是在這裡待不下去了,他顧不得父親還在跟夏川萂討價還價,隻匆匆跟他行了一禮就?離開?了這個院子。

郭守禮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良久,對夏川萂歎道:“真是無?情。”

也不知道是在說郭繼拙,還是在說夏川萂。

無?情還是有情,單看人怎麼看,怎麼想了。

夏川萂吩咐菲兒叫人擬好文契之後去找郭繼拙領銀子,自己則是邀請郭守禮道:“還有一件大事沒有解決呢,您是當家做主的人,一起去看看吧。”

對郭霞,郭守禮也早有腹稿了,路上,他對夏川萂道:“霞兒年紀已經到?了,等回頭給她找個外郡的婆家嫁了就?行了。”

這年頭交通不便,女子若是嫁的遠的話,幾乎一輩子就?都回不來了。郭守禮話裡的外郡,肯定不會是和河東郡、洛京相鄰的外郡。

對此,夏川萂不置可否,郭霞一再出幺蛾子,她不會覺著?她是個甘願受人擺布的人。

郭霞藏身的地方?是存貨的倉房,夏川萂到?的時候,才小?慧正跟個護小?雞崽子的老母雞一般,展開?翅膀渾身炸毛雙眼瞪視著?眼前的幾個粗壯的婆子,她被護住的身後,則是一個身穿粗布麻衣一臉青黃紅各色交錯的少女。

少女看到?她過?來,身子瑟縮了一下,垂眸低頭不敢看她。

這裡除了才小?慧,郭繼拙也在,想來他剛才從夏川萂的院子離開?直接就?來了這裡。

夏川萂腳剛住下,孫姑姑就?急匆匆趕過?來了,看到?眾人,先跟郭守禮和夏川萂行禮問好,然?後再跟郭繼拙見?了一禮,才喝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擾了老夫人和國公?夫人的清靜,仔細你們的皮!”

才小?慧告狀道:“這幾個婆子凶惡的很,無?故刁難這位姐姐,被我看到?了,少不得要打抱不平一番。”說完,還狠狠瞪了那幾個婆子一眼。

孫姑姑卻是厲聲問道:“才家丫頭,你不老實?跟你娘待在客院,無?故來這貨房做什麼?”

才小?慧被孫姑姑嚴厲問話給問住了,她反射性的去瞟了郭繼拙一眼,雖然?很快就?將這一眼給收回來了,但夏川萂一直盯著?才小?慧的反應,捕捉住她的這一眼,夏川萂心中頓時就?明白了。

才小?慧在這平莊人生地不熟,剛來到?這裡連路都認不清,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從客院來到?這貨房,但若是有人拜托她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夏川萂都能想的到?為什麼郭繼拙去拜托才小?慧幫忙,而?不是其他人。

首先,郭繼拙跟才小?慧年紀差不多大,小?時候他們一定是見?過?,甚至是相熟的。其次,才小?慧的哥哥才徇是夏川萂的左右手?,才小?慧不熟悉這裡,但這裡的人熟悉才徇啊,才小?慧打出才徇的幌子,她幾乎可以在這平莊裡暢通無?阻。最後,才小?慧人是有些小?聰明,但她對郭繼業的那點子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隻要扣準了她這一點,這姑娘十分好拿捏。

估計在才小?慧眼中,郭繼拙和郭霞都是大好人,而?夏川萂,就?是那個磋磨他們的大壞人了。

才小?慧雖然?心裡發虛,但她還是色厲內荏的回答孫姑姑:“我出來找我哥,恰好路過?這裡。孫姑姑,咱們府裡從來不會苛待人,現如今發生了這樣可惡的事,您都不管的嗎?”

孫姑姑冷聲道:“你怎麼就?確定是這幾個仆婦在欺負人”

見?天色已經變暗了,夏川萂不想再耽擱,就?出聲提醒孫姑姑道:“姑姑,犯事人的身份還沒確認呢。”

孫姑姑秒懂,問才小?慧道:“你身後之人是誰?”

才小?慧看了眼身後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郭霞,倒也誠實?回答道:“是府裡的霞小?娘子。”

孫姑姑嗬斥道:“胡說!霞小?娘子還在桐城的普渡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這樣一副毀容的樣子,才家丫頭,你們家雖然?因為你哥哥在府裡有幾分臉麵,但也不能隨便從哪裡找來一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就?說是府裡的小?娘子”

才小?慧被孫姑姑說的有些搖擺不定,說實?話,當她知道身後這個是府裡金尊玉貴的小?娘子的時候,她是不大相信的,這差彆也太大了,此時被孫姑姑點出,心下原本已經按下的那點子懷疑立即又冒出頭來了。

郭霞見?才小?慧目露懷疑的看著?她,忙保證道:“我真的是府上女娘,我叫郭霞,二叔,二叔,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你說句話啊,二叔”

郭守禮:

夏川萂冷笑一聲,吩咐道:“將才小?慧拿下,去送給才大娘和才徇,讓他們送才小?慧回桐城。”

才小?慧這回慌了,那幾個婆子也不去管郭霞了,全?都朝才小?慧捉去,一捉一個準兒。

才小?慧在她們手?下掙紮喊道:“你不能將我送回去,我們家是郭大將軍選去洛京做官的,你沒有權利將我送回去,我哥是你的奴才,我可不是,我們全?家都不是,你沒權利將我送回去”自從上次夏川萂將她關進雞舍,她就?記恨上了夏川萂,此次見?夏川萂居然?要將她送回桐城去,就?不管不顧的一股腦的不管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都大喊大叫出來了。

之前已經有人去給才徇送信了,這會子他一腦門汗的趕過?來,結果一進門就?聽到?自己妹妹大喊大叫的話,險些暈過?去,忙問是怎麼了。

夏川萂見?才徇過?來了,就?道:“正好,省的你跑第二回 了,你妹妹才小?慧自認身份高貴,我無?權管她,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現在你跟你母親連夜將她送回桐城,以後也不要讓我再看到?她,第二,你從我這裡脫去所有職責,不再效力?於我,你我以後隻當尋常朋友相處。”

“你選哪一個?”

才徇忙對夏川萂躬身行禮,請求道:“女君,這裡麵一定有誤會,可否容屬下問過?舍妹之後再回您?”

夏川萂點頭道:“也好,我給你半刻鐘時間去問,我就?在這裡等著?你的回複。”

才徇麵露複雜之色看著?夏川萂,應道:“是”

還不等才徇去問,才小?慧就?哭喊道:“哥,她欺負我,你不說來幫我討回公?道,還要來問我我都說了,我隻是偶然?路過?這裡,看不過?這些刁婆子欺負人,就?站出來製止而?已,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

才徇一臉為難的去看夏川萂,遲疑道:“女君,我知道我這個妹妹,雖然?不聰明,但也從來不說謊,屬下肯求您原諒她這一回,屬下定將她帶回去交給母親嚴加管教,以後不讓她再犯。”

夏川萂笑笑,道:“才徇,我記得,去年你也是這麼跟我保證的,結果呢?現在如何?你說以後不讓她再犯,既然?她無?錯,又何談‘再犯’呢?可見?,你是知道她到?底是在做什麼的,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也罷,人各有誌,看來你是選第二個選擇了,我成全?你,你去和平嵐做交接吧,以後咱們還是相熟的朋友。”

才徇麵色一變,急道:“女君”

夏川萂止住他的話頭,笑道:“雖然?你以後不在我手?下做事了,但等你入了洛京英國公?府,郭大將軍定會重用你的,等以後你”她看了眼聽到?她辭退才徇的話安靜下來的才小?慧,繼續笑道,“等你們兄妹以後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我這個故人才好”

才徇聽了這話臉都臊的通紅,焦急的想要為自己分辨一二,但夏川萂已經不想再繼續耽擱下去了,她對孫姑姑和郭守禮道:“兩位,估計這會子老夫人已經在找我了,我就?不奉陪了,告辭。”

說罷,就?在孫姑姑行禮恭送下撇下郭守禮一個人帶著?芳兒走了。

郭守禮一麵心下腹誹說什麼邀他來一起處理事情結果還未處理就?將他丟下自己走了,一麵也想要跟著?離開?,孫姑姑叫住了他。

孫姑姑笑問道:“郎君,這畢竟是府裡的家事,女君確實?不好處理的,您看,現在?”

郭守禮沒好氣道:“現在什麼?怎麼處理?你不都說了嗎?不確定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怎麼處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你看著?辦!”

扔下這麼一句話,郭守禮就?將難以置信的“父親”和“二叔”聲都拋在身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孫姑姑:這都什麼事啊!

這邊,夏川萂一路來到?給老夫人和國公?夫人安排的院落裡,見?院子裡雖然?人來人往的,但都走路無?聲,靜悄悄的。

夏大娘正帶著?人四處查看門窗以及檢查還有哪裡錯漏的地方?,見?到?夏川萂進來了,就?對她向屋內抬抬下巴,示意她快進去。

夏川萂點頭,抬腳進了內堂。

還在門口,夏川萂就?笑問道:“老夫人,川川來瞧您了,您睡了嗎?”

老夫人聲音從內堂臥室傳來,帶著?微微笑意道:“快來,我這就?睡了。”

夏川萂轉過?屏風進去內堂臥房,見?到?老夫人果然?已經寬衣上床了,國公?夫人坐在床沿陪伴。

瑪瑙給夏川萂搬了一個繡凳放在國公?夫人旁邊,夏川萂走過?去坐下,握了握老夫人遞給她的手?,覺著?挺暖和,就?笑問道:“您晚膳用的怎麼樣?我忙著?這裡裡外外的事,都沒來陪您用膳呢。”

老夫人笑道:“那道涼拌小?胡瓜十分鮮嫩可口,難得都到?這時節了,你這裡還有這胡瓜種?。”

夏川萂笑道:“這裡到?底靠南了,地氣要比咱們桐城暖一些,還能再種?一茬,等過?了這一茬,下下霜來,就?都不再結果子了。”

老夫人就?道:“萬物?有時,這莊稼蔬果啊,最會看時節,該長的時候長,該謝的時候,就?要謝了。”

夏川萂讚同道:“誰說不是呢?咱們人也一樣,該什麼樣的時機做什麼樣的事,若是錯過?了這個時機,再想結果子,可就?晚了。”

老夫人就?笑起來,對國公?夫人和瑪瑙道:“你們瞧這丫頭,我就?隨口一說,倒是惹出她這麼些大道理出來。”

國公?夫人笑道:“還不都是您調/教出來的好孩子?您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呢。”

夏川萂也笑道:“我也覺著?夫人說的都是大實?話呢”

夏川萂陪著?老夫人說笑過?一回,看她躺下合眼,仔細聽了一下她呼吸的頻率,發現並沒有異常,才放心的出了臥房。

在門外,夏川萂小?聲叮囑瑪瑙:“瑪瑙姐姐,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乍一出來可能不習慣,你夜裡要多警醒些,常過?去看看有沒有發熱、盜汗、是不是睡的安穩等症狀這會子天才黑就?熬不住睡下了,可能半夜睡足了會醒,若是醒來,姐姐務必要去叫我一聲,讓我來陪她老人家解悶。”

瑪瑙都答應下來,隻是擔憂道:“你這忙了一天,夜裡再睡不足,明天還怎麼趕路?”

夏川萂笑道:“明天咱們再待一天,後天趕路,沒事的。”

瑪瑙這才放下心來,跟夏川萂保證道:“你放心吧,伺候老夫人這麼多年,我心裡有數。”

夏川萂捏捏她的手?,道:“姐姐辛苦了。”

瑪瑙橫她一眼,嗔道:“忙你的去吧,大忙人!”

留下瑪瑙看著?老夫人休息,夏川萂轉出二道門,進了前廳。

前廳裡,夏川萂一進來,正在國公?夫人耳邊說悄悄話的夏大娘停了話頭,抬眼看她,笑問道:“都囑咐好了?”

夏川萂笑道:“瑪瑙姐姐是伺候老夫人的老人了,我也就?白囑咐兩句。”

國公?夫人拉著?夏大娘的手?要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夏大娘推辭不敢坐,國公?夫人就?道:“你如今也算是一個大家裡的老太君了,以後在君姑和我的麵前,也能有一席之地,這點,你以後要習慣才行,你在外頭行走,帶的可是川丫頭的臉麵,在人前可不能漏了怯。”

她如今代表的是夏川萂的臉麵,這一點夏大娘如何不知道,若是在彆人麵前,夏大娘的腰杆子挺的比誰都直,但在老主家麵前,她這底氣

可以說毫無?底氣。

夏大娘強笑道:“這可折煞老奴了,在您和老夫人麵前,咱們如何敢稱太/君呢?”

國公?夫人不滿道:“你不敢,也要敢,這是我的命令,你聽還是不聽?”

夏川萂抿嘴望天偷笑,夏大娘怯怯應道:“是。”

國公?夫人指指她側麵空著?的座位,道:“坐。”

夏大娘就?戰戰兢兢的坐下了。

心下不是不忐忑的,她在老夫人和國公?夫人麵前站了一輩子了,現在讓她坐下,她能適應才怪呢。

第202章 第 202 章

讓夏大?娘坐下, 見室內隻有夏大?娘和夏川萂以及夏川萂帶來的侍女芳兒三個,國公夫人便一臉憂心忡忡的問道:“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夏大娘道:“就是不確定, 怕是真的, 這才來稟告給主母, 我怕耽擱了, 就先告訴了孫姑姑,孫姑姑已經去看了, ”又問夏川萂:“動靜鬨的有點大?,你也知道了吧?”

夏川萂一聽就知道夏大娘是在說郭霞的事,按之前夏川萂想?的, 是讓郭守禮去處理郭霞的事, 不讓老夫人和國公夫人知道的,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國公夫人, 有些?拿不住事,她怕國公夫人出於私心,將郭霞的事弄的複雜起來,惹她自己一身騷。

但夏大?娘顯然不這麼想?,她悄悄的告訴了國公夫人。

夏川萂也明白夏大?娘的顧慮,郭霞畢竟是女孩子, 她的事,是一定要讓國公府的主母知道的,這屬於這個時?代的默認規則, 夏大?娘就是遵循這個默認規則行事, 才沒有事先跟夏川萂通氣的吧?

就跟她沒有明確說出來她不信任國公夫人一樣?。

夏川萂選擇相信夏大?娘。

雖然說了,但說話是有技巧的, 聽夏大?娘說話的邏輯,夏大?娘將事情攬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而夏川萂,隻是聽說而以?,變成了不知情。

夏川萂也順著話音道:“是拙公子去找我,說霞小娘子被婆子磋磨了,我這才知道原本在?普渡寺的霞小娘子居然混到了車馬隊伍裡跟著一起來到了平莊,但我是將信將疑的,恰好二郎君來找我說事,咱們就一起去到地方看了一下,嗯”

夏川萂麵上露出猶疑之色,夏大?娘催促道:“你‘嗯’什麼?你既親眼看到了,還不快說?”

夏川萂苦惱的撓了撓額頭胎發,道:“那小娘子一身粗布麻衣十分寒磣,神情態度也畏畏縮縮的,更加之一臉的青紅黃黑爛瘡疙瘩,實在?分辨不出容貌要說是府上霞小娘子,我無從?分辨。因為?當時?二郎君和孫姑姑都?在?,她們定是能認得霞小娘子什麼樣?的,因為?這也算是府上家事了,我不好擅自處理,更加不好多?說什麼,就隻是處理了一下我自個兒的家務事,就離開了。”

國公夫人聽了這話也將信將疑的,夏大?娘就道:“主母且再等等,等孫姑姑回來了,到底是不是,一問便知。”又對夏川萂道:“你一天跑來跑去的也辛苦了,快自個兒休息去吧,老夫人這裡少不得還得你多?操心呢。”

夏川萂聽聞這話,就起身,還未說告辭的話,就聽國公夫人留人道:“天還早著,等會孫氏來了你也一起聽聽吧。”

夏大?娘就笑道:“府上家私,就不要她個丫頭聽了吧,我陪著您,是一樣?的。”

國公夫人皺眉。夏川萂奉老夫人出行,默認路上所有的事都?歸她管,國公夫人若是有什麼話,自然也是要吩咐她去做的,包括郭霞的事。

但夏大?娘明顯是想?讓夏川萂置身事外。

一開始,國公夫人要夏大?娘坐的時?候,她還表現的局促不安受寵若驚,然而此時?,需要為?夏川萂著想?的時?候,她就將脊背挺的又硬又直,臉上也堆疊著客氣而堅定的笑容,捏著帕子的手青筋鼓起,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國公夫人,嘴裡理所當然的說著要夏川萂走的話。

夏大?娘的態度很明確,她不想?夏川萂摻和國公府中的陰私之事。

國公夫人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但夏川萂沒有說話,她對國公夫人規矩一禮,又對夏大?娘一禮,然後轉身帶著芳兒離開,留下夏大?娘和國公夫人繼續說話,臨出門的時?候她還聽到她跟國公夫人道:“還是先辨認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怎麼處置,若是假的又要怎麼處置,還有拙公子,他定是知道詳情的”

等出了這座院子,聽不到後頭的話音了,在?夜色中走了良久,夏川萂才問芳兒:

“芳兒,你還記得你的阿娘嗎?

芳兒是夏川萂從?夏大?娘養在?木園的那些?小丫頭中挑出來的,同樣?都?是被父母賣了換錢換糧的。

芳兒笑回道:“依稀還記得一些?,但也麵容模糊了。”

夏川萂問道:“那你還記得你的籍貫鄉裡名稱嗎?”

芳兒道:“記得,我們那裡是一處大?鄉,一打聽就問出來了。”

夏川萂又問道:“你可想?過要回家鄉去尋找父母家人?”

這回芳兒沉默良久,等都?回到夏川萂所居院所了,芳兒才道:“論理,是該找回去的,但他們既賣了我一次,找回去,保不齊還要賣第二次,跟著女君挺好的,我心有所依,也就將這心事放下了。”

心有所依

為?母則強,為?她這個養女考慮,夏大?娘都?敢陽奉陰違國公夫人,她這也算是心有所依了吧?

芳兒奇怪問道:“女君問奴婢這個做什麼?”

夏川萂歎道:“沒什麼,我去洗漱,等菲兒回來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就不用跟我回話了。”

菲兒按她的吩咐去處理郭守禮倉儲費用的事情,現在?夏川萂有些?累了,索性?就將這事全權交給手下人去處理了。

等到半夜的時?候,老夫人沒醒,夏川萂自己先醒了。晚上六點半睡覺,淩晨兩點自然醒也算是正常吧?

既然醒了,夏川萂也不打算再睡,起床之後打著燈籠去老夫人的院子裡看了一圈,聽瑪瑙說老夫人起了一回夜,然後又睡下了,沒有發熱,也沒有睡不安穩。

巡視一圈回來之後,精神頭越發的足,便趁著這精神頭開始辦公。

豐樓第三季度的賬簿已經送來了,原本是打算先讓才徇看過之後將總結報給她的,現在?她不打算繼續用才徇了,乾脆就自己將這一季度的財務報告做起來。

才徇人很好,聰明、機靈、年輕、有衝勁、做事麵麵俱到,但這是一個家族意誌高於個人理想?的時?代,才徇要走的路必須遵循家族讓他走的路,夏川萂不能讓才徇在?她和家族之間?做選擇,因為?要真選起來,夏川萂一定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昨天的試探,才徇已經給了她答案。

雖然很舍不得才徇的才乾,但平嵐也很不錯。

平嵐是她在?平縣培育起來的親信,才能上雖然相較於才徇有所欠缺,但他忠誠,在?夏川萂這裡,忠誠高於其他一切品德。

雞鳴三聲的時?候,天尚且黑著,菲兒披著兜帽鬥篷打著傘進來了。

夏川萂問道:“外頭下雨了?”

菲兒回道:“是下霜了,今年頭一回霜。”

夏川萂臉色沉重起來,道:“這才十月初,就下霜了,比去年要早好幾天吧?”

菲兒道:“早了足足七天,估計今年又會是一個冷冬。”她手裡的傘並沒有收起來,而是稟報她原本來意道:“平管事在?外頭請見女君。”

平嵐?

夏川萂:“快去請。”

菲兒又打著傘出去了,沒一會,平嵐就跟在?菲兒身後進來了。

平嵐按照他自己報的年紀來說,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壯漢子,他個頭不高,脊背微微佝僂,這讓他的身形看上去就更加矮小了幾分。他臉頰瘦的可見清晰骨骼,麵色蠟黃,頭發稀疏,發色枯黃毛躁,鬢邊依稀可見星點白發,除了尋常男子留的八字須之外,他還留了一縷稀疏的山羊須在?下頜。

他這一副樣?子站出來,說他三十多?歲也可,說他四十多?歲也可,說他五十多?歲,也沒有人懷疑。

平嵐自小讀書,但他家中貧苦,根本讀不出個什麼名堂來,好在?他並不是個死?讀書的人,在?平縣做一做短期賬房也可糊口,養活家中老母。

沒錯,這年頭就算是賬房,平嵐也隻能應聘短期的,因為?長期賬房,都?是各家自己培養的,可信。

倒是有人看中平嵐的才能想?要聘他做長期賬房,但是得入奴籍,否則沒有哪家會放心將家中財務機密交托給個外人的。

平嵐自然是不願意入奴籍的,這點子讀書人的風骨他就是餓死?都?不會拋棄的。

直到夏川萂來到平縣,平嵐就是她在?當地招的第一批雇工,因為?是財會和文書上的雙重重要性?人才,他拿的是頭等的雙份工資,很快就擺脫了赤貧狀況。

擺脫赤貧之後,平嵐第一件事就是娶媳婦,嗯,非常樸實的人生規劃。

隻是,他媳婦已經娶了兩年了,孩子還是遙遙無期。

這倒不是人家新娘子的原因,而是平嵐自己營養不良,不能給田地提供良種,這地裡能長出莊稼來才奇怪呢。

其實自從?平嵐為?夏川萂效力之後,吃食上真沒虧了他,每日夥食不說大?魚大?肉,也能雞魚肉蛋岔開著吃飽,但他就是不長肉,吃的那許多?飯也不知道吃到哪裡去了。

請醫者看過之後,說他這是打小虧著了,就跟夏川萂個頭長的慢是同一種情況。

夏川萂十分為?平嵐擔心,問醫者要怎麼治,醫者就一個字:養。

夏川萂是小時?候虧了幾年,後來營養跟上來了,小孩子好補,現在?已經跟正常人無異了。但平嵐已經是個成年人,還是提前進入早衰的成年人,要補的跟正常人一樣?,千難萬難。

平嵐倒是無所謂,隻是覺著對不起妻子,也跟家中老母和妻子商議好了,孩子一切隨緣,等到他四十歲上還沒有孩子,他們就收養一個為?他們養老送終。

知道自己可能會無子之後,平嵐不僅沒有消極哀怨,反倒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來了,這讓夏川萂十分佩服他的豁達。

第203章 第 203 章

平嵐跟夏川萂見禮:“見過女?君。”

夏川萂笑問道:“天尚未亮, 先生起的好早。”你怕不是一夜沒睡?還是跟她一樣半夜就醒了?

夏川萂請憑欄坐下,芳兒給他上了熱飲。

平嵐端著熱飲感慨道:“既受大任,誠惶誠恐, 怎可安睡?”

夏川萂這裡向來是雷厲風行, 昨天傍晚她讓才徇和平嵐交接, 即便?才徇還沒與他碰麵, 但他已經得到通知了,心緒鼓蕩, 夜裡根本睡不著。

又解釋道:“某憑欄遠眺之際望到女?君院中燈火長?明,又聞雄雞報曉,才敢求見。”

平嵐一家都?住在平莊, 平嵐娘子還在平莊做事, 是以平嵐來找夏川萂十分方便?,也就抬腳出?個門的事。

夏川萂問他:“先生見我所為何事?”

平嵐輕咳一聲,麵露擔憂之色道:“某夜觀天象, 見柄尚在西北,霜降已至,提前入冬。節氣?如此?不尋常,恐今年?又會是一個寒冬,某知女?君行駕隻是暫停平莊,便?趕早來問問女?君, 對平莊可還有更多的安排?某也可早做準備。”

平嵐所說的“柄”是勺子形狀的北鬥星柄部的位置所指的方向,柄指向西的時候天下皆秋,柄指向北的時候天下皆冬, 現在北鬥星的勺柄還未從西完全移動向北, 夜間溫度就急劇下降,以至於提前出?現了霜降的節氣?, 這就是平嵐所說的“節氣?不尋常”,且做出?了今年?會提前入冬以及會是個寒冬的結論。他心下擔憂平縣的百姓,所以來問問夏川萂是不是有所安排。

其實是幕僚發現異象之後?對上位者的提醒:主君,天氣?有變,該乾活了。

夏川萂身邊幕僚不算多,但個頂個的能乾,還非常富有責任心,才徇是一個,平嵐也算一個。

對即將到來的寒冬,夏川萂的確是有所安排的,首先就是得重新清點禦寒物資,糧、棉、碳、柴、房屋等?這些都?是平莊的日常常備物資,但在夏川萂離開之前,她必須要親自清點一回,以免出?現陽奉陰違監守自盜糊弄她的情況發生。

另外?,人渡過寒冬艱難,牲畜渡過寒冬同樣艱難,一些存儲過量的活的牲畜該宰殺該交易的也要準備起來了,正好天冷了,一些肉類等?也變的容易儲存起來

零零總總的,夏川萂和平嵐都?對了個大體?的數,準備天亮之後?去請主縣令等?平縣的鄉老們一起來開個會,具體?商議一下今冬要如何過。

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過的很?快,等?夏川萂和平嵐說的大差不差的時候,菲兒都?端著早膳過來了。

芳兒彙報道:“剛才老夫人過來看女?君了”

夏川萂一驚:“老夫人來了?怎麼沒稟報?”

芳兒道:“是老夫人不讓奴婢們稟報的,她見您和平先生說的投入,就說天突然變冷了,您一定?有很?多事要安排,她有許多人陪著,就不打擾女?君了跟咱們吩咐完,就帶人在平莊內四處逛了逛,兩刻鐘前就已經回到主院用早膳去了,還吩咐咱們將早膳送來這裡讓您自己用,用好了、有時間了再去找她老人家說話是一樣的。”

夏川萂歎道:“也罷,今日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老夫人那裡還要你們多留心,不管有什?麼事都?要第一個報給我。”

菲兒和芳兒忙都?應下來。

夏川萂見早膳擺好了,就邀請平嵐坐下一起吃。

平嵐有些赧然道:“某叨擾了。”

夏川萂卻是有些驚訝了,她還以為平嵐會跟以前一樣拒絕呢。

要說這平嵐哪哪都?好,就是為人上有些迂腐,比如,在隻有他和夏川萂兩個人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答應夏川萂的留膳邀請的。

這次怎麼就答應下來了?

夏川萂心有疑問,也就問了出?來。

平嵐屁股上就跟長?了釘子似的,在一張凳子上坐立難安的,他一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結結巴巴期期艾艾道:“承蒙抬愛,以後?某就是女?君之近臣了,需恪儘職守,為女?君效忠儘善儘美”就差說貼身伺候了。

因為他以前每次見才徇的時候才徇都?是這樣形影不離的跟著夏川萂的。

夏川萂輕咳一聲,忍住笑意道:“先生說的很?是,就跟皇帝有郎官,宰相有家臣一樣,我這個家主身邊也是要有近臣的,哎,先生既有此?覺悟,等?以後?咱們也可秉燭夜談一番”

“秉燭夜談”四字一出?,平嵐倏地站起,一張瘦臉漲的通紅充血,渾身跟得了羊癲瘋似的打擺子,更是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了。

夏川萂:

有這麼刺激嗎?

菲兒給夏川萂盛了一碗粥,說她道:“平先生是老實人,您這玩笑開的有些過分了,”又笑著安慰平嵐道,“您也是老人了,不知道咱們女?君就愛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她以前時常跟咱們說您是正人君子,就是太過板正了,少了些活泛氣?兒,今日可算讓她逮著機會跟您開開玩笑了,您彆介意。”

平嵐訕訕坐下,擦了擦額頭上沁出?來的汗,訥訥道:“女?君但有吩咐,某無有不從,還望女?君,莫要在戲弄某”

夏川萂無趣的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答應道:“好吧,咱們以後?就正經些,見麵隻談公事不談私事好了。”

這話聽著,怎麼就那麼不對味呢?什?麼叫“隻談公事不談私事”?他們之間一直隻有公事好不好

用完一餐食不知味的早膳,臨告辭之前,平嵐欲言又止。

夏川萂:“你是想問為什?麼要你接替才徇,以及才徇犯了什?麼錯是不是?”

平嵐:“女?君英明。”

夏川萂歎道:“倒也不是我英明,是你從踏進我這院門開始就臉上寫著想問了罷了,我也不故意賣關子讓你們胡亂猜測,我就直說了,才徇、準確說是才家,原本就是郭氏的幕僚,我小?時候就跟才徇認識,那時候他才開始讀書進學,目的呢,就是長?大之後?能去郭大將軍身邊做事。”

“至於後?來為什?麼到了我身邊,想來你們也都?清楚,郭大將軍去邊關的時候他還太小?了,不能跟著,等?到年?長?一些,就暫時來我這裡曆練曆練,現在郭大將軍已經回來了,他自然要人歸原位啦,我也不好留他,隻好放人了。”

平嵐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是我心眼小?,一個不順意就胡亂發脾氣?辭退人是不是?”

平嵐忙道:“是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女?君心胸開闊,眼光長?遠,怎會容不了一時之氣?呢?”

才小?慧的事經過一夜發酵,在平莊幾乎算是人儘皆知了,在平嵐這個外?人看來,不過一個小?丫頭不懂事胡鬨而已,帶回家讓大人好好教教就行了,能有多大事?

夏川萂反而直接將才徇給辭退了,這就有些小?題大做了。

為君者,沒有容人之量可是大忌,會讓手下人心惶惶,整日都?想著勾心鬥角了,心不往一處使,做不成?大事。

平嵐自然是想要夏川萂長?長?久久的,所以他一直在想著怎麼跟夏川萂進諫,夏川萂要是個男人,不用說,平嵐會直接問到麵上,還會疾言厲色的警戒一番,這才是身為幕僚、屬下、為臣子的本分。

但夏川萂是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進諫就要注意措辭和分寸,不能傷了她的麵子。

要夏川萂來說,平嵐這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她要是他想的那種小?姑娘,早就回老夫人身邊繡花去了,還能出?來做事?

所以夏川萂才說平嵐在為人處事上有些迂腐。但也正是這種“君用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的“迂腐”,夏川萂才敢將後?背交與他,隻要夏川萂在大義?上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平嵐就會為她效死。

其他的什?麼能力啊心性啊就都?是次要的了。

夏川萂跟平嵐說的這麼仔細也是有目的的,平嵐會為她辭退才徇的舉動向彆人做出?合理解釋,這就行了。

有時候,彆人更相信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得到的小?道消息,而不是親眼看到和親耳聽到的。

剛送走平嵐讓他去召集人等?會開會,張顏就找來了。

張顏拉著夏川萂的手笑道:“我過來看看你,早膳用的還可口嗎?”

夏川萂要管一大攤子的事,自然不能事無巨細的事事過問,而是都?分了出?去,吃飯穿衣這等?內務就都?交給了夏大娘,在老夫人身邊當差,夏大娘能比夏川萂做的更好。

看來,今日灶房內的早膳安排之事,夏大娘交給了張顏。

張顏沒在老夫人那裡見到夏川萂,這會子就來她這裡看看有什?麼不合她心意的地方沒有,也是表示親近和殷勤的意思。

夏川萂笑道:“我用著很?好,勞姐姐特地來看我,彩兒還好嗎?怎麼沒見她跟著姐姐過來?”

張顏半是抱怨半是調侃笑道:“這丫頭玩瘋了,非說這裡是她姨姨的莊子,她也算是半個東道主,要關心兄弟姊妹們是不是住的稱心,這不,一早就四處走動去了,估計一會就來找你稟報了。”

夏川萂聽了哈哈直笑,道:“姐姐可彆怪她,是我跟她說要她幫我注意著些,小?孩子們身子弱,要是一個看不住病了淘氣?了,可是難辦,她能上心,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張顏笑道:“她就是個無事忙,你彆嫌她嘰嘰喳喳的煩就行了。”

夏川萂:“怎會,彩兒可疼的緊”

姊妹兩個寒暄一回,張顏見四下無人,趁機跟夏川萂透了一句:“那位主兒已經被夫人下令送回普渡寺去了,母親要我跟你說一句,這事她會暗中留心的。”在桐城,夏大娘根紮的很?深,她說留心,那就是郭霞不會再出?現在普渡寺之外?的意思。

夏川萂頷首,默了一會兒,歎道:“怪可憐的,我還以為,會帶去洛山的靜心庵安置呢。”

張顏看了夏川萂一眼,拿不準她那句“怪可憐”的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可憐郭霞還是在貓哭耗子,但有一點她是要教夏川萂明白的。

張顏語重心長?道:“妹妹,你還是花骨朵兒的年?紀,才智上自然勝姐姐許多,但要論內宅之事,姐姐托大,你卻是不如姐姐看的多的”

夏川萂頷首:“姐姐請講。”

張顏這才繼續道:“郭霞是廢妾劉氏手把手教出?來的,你僅從她兩次行事上來看,就知道這是個做事不擇手段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人,手段是很?拙劣,但讓人心驚的是她這股子狠勁,對彆人狠是正常的,對自己狠,那就需要不一樣的心性了”

郭霞確實很?舍得下本錢,第一次是拿自己的清白做餌,讓所有跟來的郭氏女?眷的清白為她的算計托底以及買單,這一次是拿自己的容貌做代價,隻為了能回到洛京。

這兩樣,彆說是真的去做了,說出?來讓一般女?子做選擇,都?是第一個要被摒棄掉的,偏郭霞就毫不猶豫決絕的去做了。

張顏就差直接說郭霞心性狠毒了,她手段稚嫩,隻能說她初出?茅廬,等?她日後?成?長?起來,心智鍛煉的越發成?熟,還能做出?什?麼事來,誰都?無法預測。

“妹妹心性良善,見她遭遇不免生了惻隱之心,但你也要知道,許多的遺憾和後?悔都?是從這一開始的惻隱之心起的”

這的確是肺腑之言了,夏川萂感?動道:“姐姐教我的,我記下了。”

張顏見夏川萂認真聽她說話,不管是不是真的認同她的話,至少她是該說的都?說了,就笑著將剩下的話繼續說完:“不送去洛山是因為靜心庵裡還住著一個劉錦兒,那也是個不省心的,自然不能將她們送到一處去。”

劉錦兒在靜心庵拿刀刺夏川萂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張顏卻是知道的,因為夏川萂將事情告訴了夏大娘。

夏大娘已經老了,精力日漸不濟,記性頭也不好了,她將事情告訴張顏,就是要她照顧夏川萂的意思。

張顏自然巴不得,夏川萂是她的妹妹,她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老天爺讓她們做了姊妹,自然要互幫互助相依為命,珍惜這段難得的緣分的。

夏川萂已經知道郭霞的處置結果了,但她同樣好奇郭繼拙。

說起郭繼拙,張顏卻是無所謂道:“他啊,少年?心性,衝動些也是有的,已經被二郎君訓斥了一番,停了府上供應,要他自謀生路去了。”

夏川萂:“二郎君真是個慈父。”

張顏聞言好笑道:“聽你這話音,好似覺著這處罰輕了?”

夏川萂說出?她自己的看法:“隻是不給零花錢而已,郭繼拙長?這麼大,不會一點子零花錢自己都?賺不出?來吧?”

張顏搖頭,失笑道:“隻是一點子零花錢?妹妹啊,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跟你一樣,賺錢跟吃飯喝水一樣的容易的,你信不信,隻要二郎君放出?話去,要各家不要管他,他就在洛京寸步難行?”

夏川萂不信:“怎麼可能?郭繼拙又不是個傻子,他還為自己掙下了文己公子的名號,他就是在大街上支攤子給人代寫書信,都?餓不死自己。”

張顏哧道:“給人代寫書信是寒門庶子的活計,咱們這位拙公子,恐怕拉不下這個臉來去給泥腿子寫信,這多掉價啊。”

夏川萂:

若是郭繼拙果真這樣的話,那他,可真的要吃苦頭了,因為他所謂的那些看在眼中的“風雅”活計,都?是要看國公府臉色的,而國公府這邊,二郎君已經放出?話來不能看在國公府的麵子上接濟他,估計他的師兄弟們也不會援手,那他除了碰壁,就隻有碰壁了

跟張顏說完話,姊妹兩個相攜去給老夫人請安,出?門就遇到了才徇。

張顏笑道:“你們說話,我先去老夫人那裡給你點個卯”

目送張顏背影離開,夏川萂問才徇:“來找我什?麼事?”

才徇眼下明顯的青黑,他對夏川萂懇求道:“女?君,才徇還想為女?君效命,請女?君再給才徇一個機會。”

夏川萂歎息,她托著才徇的臂彎將他彎折的腰扶起,對才徇認真道:“才徇,我要說,我對你沒有意見,也不是因為你妹妹的事辭退你,你一定?是不信的。”

才徇垂眸不言,默認了夏川萂的話。

夏川萂道:“說起來,我還是認識小?慧在先呢,她頭一次見我,就跟我打聽將軍府是什?麼樣子的,郭氏少主是什?麼樣子的,還曾央求我帶她入將軍府玩耍”

說到這裡,夏川萂不由笑了起來,才徇赧然道:“是舍妹不懂事,給女?君添麻煩了。”

夏川萂道:“不,我不認為是她不懂事,相反,她很?聰明,從才公和才大娘偶爾對將軍府、桐城國公府的描繪裡想象國公府是榮華富貴之地,要不然她的祖父和母親不會這樣推崇”

才徇麵色一變,想要辯解什?麼,夏川萂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尤其是郭氏少主神仙容顏,勝過她曾見過的男子百倍千倍,她既然已經見過神仙,為什?麼還要屈就凡夫俗子呢?”

“我能理解她的追求和心氣?兒,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我要是沒有追求,沒有心氣?兒,也隻是府上的一個任人差使的奴婢罷了,如何能做你們的女?君呢?”

才徇:“舍妹如何能與女?君相比?”

夏川萂:“怎麼就不能比呢?如果她有幸做了郭繼業的妾室,就是我見了她,也要客氣?幾分呢。”

才徇麵色開始紅漲,夏川萂繼續打直球:“才徇,你這些年?雖然在我身邊做事,但你是家中長?孫,你就一次沒聽才公、聽才大娘說起過對才小?慧終身大事的安排嗎?你知道,但視而不見,或許還無意有意的泄露一些我這裡的消息給他們,好讓他們有所判斷呢”

才徇臉皮紫漲,也不知道是憤怒的還是羞臊的,他脫口而出?道:“你難道不是要嫁入郭氏,做郭氏主母的嗎?我為你效力,跟為郭氏效力有什?麼區彆?你為什?麼非得拿著小?慧傾慕郭大將軍這件事不放,郭大將軍以後?就是沒有小?慧,也會有其他女?子,你要是來一個清理一個,你清理的過來嗎?你累不累啊!”

等?才徇發泄般的一股腦的說完了,才後?覺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他慌忙解釋道:“我、我不是”

才徇發現,夏川萂並沒有因他脫口而出?的話憤怒,她甚至連最基本的情緒起伏都?沒有,她隻是平靜的道:

“原來是你這麼想的。也對,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你又那麼聰明,自然已經看出?了老夫人和郭繼業的打算了,但我有一點沒明白,你既然這麼聰明,怎麼就沒看出?我的打算呢?還是說,你究其根本,也隻是將我當做一個見了男人就走不動道的女?人看待”

才徇喃喃:“不是的”

“我也不妨告訴你,彆說我現在還不想做郭氏的主母,就算我以後?做了郭氏主母,我也不會對郭繼業身邊出?現多少女?人感?興趣,更加不會你所謂的‘清理’,才徇,你真的想多了。”

“經過這番談話,我再一次驗證了我的判斷,你的確不適合再繼續跟著我乾了。才徇,我跟莊上其他人的說法是,你原本就是要跟著郭繼業乾的,隻是因為郭繼業一直在邊境,你才暫時跟在我身邊曆練的,現在郭繼業回來了,你也要去他身邊就位了。才徇,去和平嵐做好交接,給自己一個體?麵的退場,不要再糾結此?事了吧。”

扔下失魂落魄的才徇,夏川萂向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路上,夏川萂問菲兒:“菲兒,你們會不會偶爾覺著,跟著我乾就跟海市蜃樓似的,看不到前路?”

菲兒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答:“怎麼會,咱們都?願意為女?君效死!”表完忠心,又有些委屈的問:“女?君這是被才傷心了?他生了二心,咱們可沒有,女?君可彆以一概全,誤會了咱們。”

夏川萂失笑,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以後?可能會嫁人,等?嫁了人,你們就有了姑爺”

菲兒歡樂笑道:“那還會有小?主人啊,咱們可以繼續效忠小?主人嘛”

夏川萂恍然:“原來如此?。”

夏川萂不是海市蜃樓,更不是流動的沙堡,她是可以有後?代的,她的基業,是可以承繼的。

不管她以後?嫁給誰,嫁入什?麼樣的人家,都?將會是強強聯合,而且默認她一定?能生出?男孩來,這樣,他們前路自然可定?。

第204章 第 204 章

夏川萂突然?就鬱悶了起來, 她雖然?沒有皇位要傳下去,但也居然在她還是十多歲的年紀,就要考慮繼承人的事了。

這可真是個清奇的慮事角度啊。

許是夏川萂情緒不太高, 也或許是老夫人眼睛太毒了, 總之, 一個照麵, 老夫人就問她是不是遇到難事了。

夏川萂就說了心中不平之事:“男人可真占便?宜,萬千種子灑下去, 旱澇保收”負責冒著生命危險生孩子的是女人,而且一堆女人排著隊生,總能生出?男孩子來的。

在?這個世界, 夏川萂倒是聽?過?和她一樣白手起家打基業的女性, 但一個也沒聽?說過?繼承家業的女性,人們默認繼承祖業的必須是男性,否則, 就充公給?朝廷。

絕對不會讓女性將祖業帶到外姓家去的。

老夫人對夏川萂偶爾非常規發?言這些年早就聽?習慣了,倒是頭一次聽?夏川萂大膽發?言的國公夫人被她給?嗆了個好歹,被珊瑚好一頓安撫才停歇下來。

見夏川萂一直看她,就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讓川女君看笑話了。”

夏川萂:“夫人是覺著我這話驚世駭俗嗎?”

國公夫人憋了一會, 才語重心長道:“丫頭啊,這什麼?種子什麼?占便?宜的話,在?咱們麵前說說就行了, 千萬彆到外頭說去啊, 會讓人笑話粗俗的。”哪個有教養的淑女會這樣說話啊,這回, 國公夫人是真切的感受到夏川萂從小就跟一群糙老爺們混著長大的事實了。

哦,原來是被她說話大膽給?嚇到了。

夏川萂非常受教,笑道:“您說的我都記下了,不會在?外頭亂說話的。”

國公夫人:“這就好。”

又對老夫人告辭道:“我去看看小輩們怎麼?樣了,君姑有什麼?吩咐,再差人去喚我”

等國公夫人走了,老夫人才戳著夏川萂的腦門笑嗔道:“又誰惹你不稱心了?火氣?這麼?大。”

夏川萂嘀咕,還不是您那好曾孫,隻?要跟他?沾上邊的就沒個消停,才小慧是這樣,剛才她才發?現,才徇居然?也是這樣,這郭繼業就是個大塊磁石,吸引著他?周圍好的不好的所?有的人和事。

夏川萂將裝著婚書的錦匣送還給?老夫人,道:“我覺著,這東西還是還給?您比較好。”

老夫人恍然?,笑道:“原來是繼業讓你不痛快了,行,我先?收回來”說罷,就接過?錦匣,藏在?了自己身後。

夏川萂眼睛都睜大了半圈,難以置信道:“您就這麼?收回了?”難道之前都是騙她的?這是要卸磨殺驢了?

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拿手指頭點著夏川萂笑話道:“我給?你你為難,收回來你又委屈,你說說你,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啊?”

說完,又將錦匣塞她懷裡。

夏川萂捧著這方失而複得?的小小錦匣,老夫人在?這一收一還之間給?她的心情起伏變化的體驗,突然?就讓夏川萂明白了一個道理:唯心而已。

其實老夫人一開始就給?她說的明白,她願意,這婚書就有效,她不願意,這婚書就無效。

她想和郭繼業好,她自己就能和郭繼業寫出?無數個婚書來,她不想和郭繼業好,或者?郭繼業不想和她好,就是老夫人親手寫出?再多的婚書,都不會起效用。

那她,是想和郭繼業好嗎?

夏川萂這樣問自己。

這個問題剛一冒頭,夏川萂心中就有答案了:

想的。

夏川萂不想承認,她其實是個害怕寂寞和孤獨的人,她總是不由自主的從身邊人身上尋找存在?感和歸屬感,這一點,老夫人的偏愛和夏大娘的付出?讓她心有所?歸,心有所?依。

但論安全感,她卻隻?有在?郭繼業這裡感受到過?。

現在?往回想想,夏川萂這些年這麼?拚命的給?自己夯實基業增添籌碼,不是她天生就這麼?愛拚,是因為郭繼業走了,她為了不斷給?自己找尋安全感才小小年紀就這麼?拚的。

夏川萂骨子裡其實是一個耽於享受的俗人,她小時候跟在?郭繼業身邊,整日想著怎麼?吃的更好,怎麼?讓自己每一天過?的更有意思,也想著增加本領,把自己給?訓練成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

但這些富貴技能,隻?有在?身心有足夠的安全感日子過?的足夠安逸的時候才會去學習,去獲得?。從郭繼業走後,這些技能除了畫畫,她都給?荒廢了,也沒想著繼續學習。

在?那一年多的日子裡,因為她知道有郭繼業在?給?她兜底,她才可以肆無忌憚的過?她想過?的生活,而不是跟其他?丫鬟一樣,殫精竭慮的想著要討好主子,想著要和其他?丫鬟勾心鬥角獲得?自己生存的權利和生活的利益。

郭繼業離開後,從出?生開始就在?困擾著她催促著她的那種巨大的不安定感重新席卷了她,她隻?能通過?不斷地從外界獲取權利、獲取物質上的財富,從而填補她精神上的不安。

夏川萂恍惚記得?,她被夏大娘買走的時候是非常欣喜的,但同時又是惶恐不安的,她那時候還給?自己列好了五年、十年計劃,儘快要給?自己武裝好生存技能,以便?長大後能脫離奴籍,自食其力。

但自從她進入國公府,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她還想著要討好老夫人身邊的姑姑們,跟她們學習人情世故,學習規矩,學習這個時代的待人接物的禮儀。

然?而等去到郭繼業身邊後,這些就都慢慢的淡忘了,她漸漸釋放了本性,不斷地觸碰規則,挑戰一個奴婢不該有的,就是被罰了,她也會覺著委屈,還能跟他?使小性子

等他?離開了,她才重新成為那個仿佛被命運追趕的小女孩。

唉,郭繼業走了,鄭娘子也不想著拿她小辮子罰她了,因為她已經學著不再犯錯了。

她原本已經習慣沒有他?在?的日子了,但直到那次夜下戈壁追逐,夏川萂被胡人捉走,前途命運都未卜的時候,郭繼業緊追不舍,再次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

也就是在?那一晚,她終於將眼前的男人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為一人。

她看他?,不再是一個飄搖不定朦朧模糊的陌生人了。

但世界不是圍繞兩?個相愛的男女轉的,不管愛情有多甜蜜,終歸要回歸於生活。

夏川萂還沒從郭繼業這裡嘗到多少愛情的甜蜜,生活的繁雜和醜陋就擺在?了她的麵前,她還不是郭繼業的什麼?人呢,就已經因為跟他?沾邊,郭氏的一大攤子事就自動找上門了。

尤其是她跟他?的兄弟姊妹之間還隔著一層仇怨,先?是劉錦兒,後是郭霞,可以想見,等到了京城之後,還會有一個郭繼昌和郭繼興兄弟兩?個等著她。

老夫人是一定要住在?英國公府的,為了就近照顧老夫人,她也會在?國公府內擁有一間房舍,她會不可避免的為他?投入與付出?,這不由讓她不住的問自己:

值得?嗎?

郭繼業值得?她為他?付出?所?有嗎?

當她有此疑問和疑慮的時候,夏川萂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愛郭繼業,頂多是喜歡吧。

因為,她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女孩了,她或許仍舊需要安全感,但這種安全感,已經不需要彆人被動給?與了,她完全可以花費心思自己去尋找,自己去成就。

愛是不會有疑問的。

世界上不會隻?有一個郭繼業的。

夏川萂重新收起裝著婚書的錦匣,告訴自己,目前就這樣吧,挺好的,郭繼業讓她高興了,她就繼續喜歡他?,要是讓她不高興了,她就踹了他?。

喜歡她的人還挺多的?她總能再找到一個喜歡她她也喜歡的吧?

談戀愛嘛,不合適就分手,很正常。

至於以後能不能結婚,且行且看吧,合適就結,不合適就不結。

結婚是兩?個家族的融合,如果她過?的不痛快,那還是算了吧。

此世她隻?為自己而活,看的很開。

人間最是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在?美好的年華裡,不給?自己留遺憾,才是最重要的。

第205章 第 205 章

等夏川萂安排好平縣和圍子堡因為天氣變化帶來的一些事務, 調整了人事變動之後,他們這一行人,終於又開始啟程了。

這一次路上雖然仍舊是緩行, 但沒再出什麼意外, 渡河七八天後, 他們順利行至洛京城外, 中途老夫人還去?訪了一回古刹,在寺中住了一晚, 拜過?菩薩之後,第二日才又重新啟程。

一河之北的霜降似乎並沒有對大河以南的氣候產生多?大影響,也可能是因為中間隔了一座洛山, 阻隔了冷空氣的南下, 總之,雖然已經是十月上旬了,也已經正經到了霜降的節氣了, 洛京這邊仍舊是繁花似錦草木繁盛不見打霜的模樣。

大周朝選擇洛京作為都城,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軍事防禦、農業發展和交通集散方麵,洛京確實得天獨厚。

在城門之外,不僅老英國公郭代武、英國公郭守成、英國公世子郭繼業帶人迎接,附近豐樓的王姑姑、範思墨、金書?、楚霜華,以及先一步到洛京國公府安排老夫人——現在要改口稱為太夫人了——入住事宜的周姑姑都?早就候著迎接了。

因為這陣仗實在是大, 夏川萂她們的車馬也實在是浩蕩,一時間彙聚在城門口,引得所有進出城門的百姓們駐足觀看, 這是哪家貴人回京了。

夏川萂掀開車簾, 老英國公祖、父、孫三代齊齊給太夫人磕頭?行禮,老英國公郭代武哭的尤其情真意切, 還要上太夫人的馬車,被太夫人一腳給踹下去?了。

是真的用腳踹的,夏川萂就在旁邊,親眼看的真真的。

夏川萂還看到了郭代武這個老兒?子一瞬間懵逼的褶子臉,但太夫人毫無所覺,視線穿過?掀開的車簾望向西方,再次跟夏川萂確認道:“不能先去?豐樓嗎?就去?看一眼也行啊。”

夏川萂還是那句話:“您有誥命在身,回京要先回國公府受禮,大家夥都?看著呢,咱們還是先回府,等改日,我再奉您去?豐樓住幾天,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隻要您家的家主同意。”

太夫人十分不屑道:“老身做什麼還需他們同意?”

夏川萂笑道:“您說的都?是。”

太夫人不滿道:“你也學會敷衍我了。”

夏川萂拉上車簾,阻隔了看熱鬨的視線,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說真的,豐樓早就給您準備好居住的樓宇了,等您入宮拜見?過?皇後之後,就可以去?住了。”

相比於國公府,自然是豐樓更得夏川萂的心意,但她也清楚,太夫人也隻是耍耍小?孩脾氣罷了,等真在國公府住下,行動不會那麼自如的。

不過?,偶爾去?住住還是可以的,她就怕到時候太夫人又會嫌豐樓吵鬨不得安靜了。

呼啦啦一群兒?孫拜見?過?後,太夫人的車駕終於進城,然後沿著朱雀大街,一路行至英國公府大門前。

太夫人下車,牽著夏川萂的手不放,與她一同站在國公府門前,仰頭?看懸掛在高闊府門之上的那塊鎏金牌匾:英國公府。

所有郭氏兒?孫,亦抬頭?仰望那塊象征郭氏基石和榮耀的牌匾。

良久,太夫人指著大門左側立著的漢白玉立柱對夏川萂解釋道:“這是太/祖皇帝賜下的柱石,封先祖為上柱國,在此立柱以顯榮耀。”

夏川萂點頭?,表示理解。

太夫人這才笑道:“入府吧。”

包括老英國公、英國公和世子等眾人具都?跟隨在太夫人身後入府,沿著中軸道路一路穿門入院行至了迎暉堂。

將太夫人送上迎暉堂台階之上象征權位的高台,夏川萂站在了高台之下側麵的一個角落裡靜靜等待,所有郭氏兒?孫在老英國公的帶領下給太夫人叩頭?,歡迎郭氏輩分最高身份最高的老壽星回家。

而夏川萂,隻是站在一旁角落裡看著。

她不用跪,因為她不姓郭。

受過?兒?孫叩拜之後,太夫人緩聲?道:“都?是好孩子,都?散了吧。”

眾人也都?理解,太夫人車馬勞頓,需要休息,也就不多?耽擱,陸陸續續的都?散了,而且,入堂叩拜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桐城族人,都?跟太夫人相熟的,現在儀式已經舉行晚了,增進感情,來日方長。

周姑姑攙扶著太夫人下台階,太夫人另一隻手伸出去?,郭代武忙去?接,結果又挨了老母親一巴掌。

郭代武:

老國公夫人忙將郭代武拉至一旁,要他先緩緩,彆?去?招太夫人的煩。

太夫人手又伸了伸,對夏川萂招手道:“丫頭?,咱們去?看看咱們以後住在哪兒??”

夏川萂就在灼灼視線下握住了太夫人另一隻手,周姑姑笑道:“太夫人,您住的院子和將軍府的院子一樣,您一定會習慣的。”

太夫人嘟囔道:“你們乍一叫我太夫人還怪不習慣的,我還是習慣聽你們叫我老夫人。”

這話周姑姑不好接,老國公夫人笑容都?有些?僵了,君姑這脾氣越是靠近京城,就越發的變幻多?端了。

夏川萂就道:“您輩分升了嘛,您不改口,讓下麵小?輩們怎麼辦?”憋著不出生了啊?

還有,如今郭守成已經是英國公了,國公夫人雖然沒有了,但老國公夫人還在呢,現在的老夫人是原先的國公夫人,太夫人可不就得升級了嗎?

太夫人就笑了,道:“你說的也是,唉,咱們家也算是四?世同堂了,等繼業有了娃娃,就五世同堂嘍,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那個福氣?”

夏川萂笑道:“定是有的。”

太夫人覷了她一眼,再次嘟囔道:“誰知道呢,繼業這孩子一點都?不聽話”

夏川萂微笑:

無辜中招的郭繼業一臉施施然的跟在後麵不言語,好似被說“不聽話”的不是他一般。

給太夫人準備的院落在迎暉堂正堂院落的西麵,大屋麵闊三間,前院後園,這也是當世傳統養老院落的樣式,隻不過?這是國公府,給太夫人準備的養老院落都?能稱的上府中府了,是普通人幾輩子望塵莫及的存在。

太夫人的院子是座三進院落,位置在整個英國公府的布局靠中後方,這套院落的正前方,用牆體和月亮門單獨隔了出來,布局成另外一座獨門獨戶的兩進院落,與後麵太夫人的三進院落一起,組成了國公府五進大院的格局。

之所以說是獨門獨戶,是因為這套院落的大門,正好開在了國公府的側門。

周姑姑一麵走一麵解釋,通過?月亮門進入這座兩進獨院,周姑姑笑對夏川萂道:“這座院子以後就歸你住了,獨門獨院,你前麵見?人方麵,後麵去?看太夫人也方便,可是世子專門為你改的。”

夏川萂微笑對郭繼業道謝道:“有勞世子費心,隻不過?,占用了府上側門,是不是太過?不便了?”

她可不願意進出國公府的客人們打從她住的院子經過?,就是她不常住也不行。

郭繼業也回以“客氣”微笑,答道:“府上還有一處側門,進出夠用了,此後這道側門就歸女君專有了。”

夏川萂:“那感情好,為了好做區分,能許我掛塊牌匾在門樓上嗎?”

郭繼業很痛快:“可以,你想掛個什麼牌匾?紅漆的還是鎏金的?想寫什麼字?夏宅?我可以幫忙代勞嗎”

你可拉倒吧,還夏宅呢,埋汰我就是個草民是不是?

夏川萂努力控製住翻白眼的衝動,儘量柔聲?道:“不用了,我怕彆?人笑我沐猴而冠。”

郭繼業無奈了,道:“川川,‘沐猴而冠’不是這麼用的,”

夏川萂小?聲?嘟囔:“有什麼區彆?”

太夫人突然道:“我個老嫗卻是走不動了,川川,剩下的你去?替我看吧,我看你這裡空的很,也得看著添置,周薔伺候我去?休息,你就留下忙吧,繼業幫襯著點兒?。”

又對一直陪著的老國公夫人她們道:“你們也是車馬勞頓了一路了,都?回去?休息吧,晚上也不用定省了。”

太夫人趕人,其他人也不好多?留,就都?聽話告辭了。

夏川萂還想送太夫人回房,結果被她給拒絕了。

隻幾個呼吸的功夫,這個空曠的小?院中就隻剩夏川萂和郭繼業兩個人了。

夏川萂喚道:“菲兒??芳兒??朱狸?”

三人不約而同的從前院門洞子裡探出頭?來,菲兒?問道:“女君何事?”

夏川萂問道:“你們在做什麼呢?”

朱狸回道:“在核對家具呢,咱們的行禮也得放好。”

夏川萂的行禮可以先放一放,因為後堂她住的地方所有用具一應俱全?,朱狸和菲兒?芳兒?這些?跟來伺候的人的行禮就得自己收拾了。

夏川萂:“你們忙去?吧,我沒事。”

朱狸看了郭繼業一眼,“哦”了一聲?,又將頭?給縮回去?了。

郭繼業笑道:“這裡是照著桐城西跨院布置的,可還滿意?”

其實越是爵位高的人家住的院子就越大同小?異,因為有規製,而這種規製,是不能改的。

所以,不管是京城國公府、洛京國公府還是西堡的將軍府,規製在那裡擺著,格局也都?大差不差的,唯一的差彆?,可能就在占地麵積上了。

所以周姑姑才和太夫人說她的院子跟將軍府的院子一樣,一定能住的習慣,郭繼業將這座二進小?院改成西跨院的模樣也很簡單,隻是重新布局擺設一下就行了,都?不需要動土的。

夏川萂:“一點新鮮感都?沒有,我還以為能住上新院子呢。”

郭繼業:“那我拆了重新給你建一個?不過?,在新院子建成之前,你大約隻能先住我那邊的院子了。”

夏川萂瞪眼:“你們府中就這麼幾座院子?”

郭繼業解釋道:“院子很多?,但都?被占了,也隻有我那邊東院,因為隻有我一個人住,還能給你空出兩間空房間來給你住。”

郭繼業說的隻有他一個人住,是隻有他一個主子住,仆從和護衛都?是少?不了的。

其實郭繼業住的東院也是一座三進院落,這裡本?就是給府中繼承人住的院落,前廳、前堂、中堂、後堂、後罩房、東西廂房一應俱全?,另外,這院子的更東麵還帶有一個小?花園,小?花園裡建有樓閣,完全?可以算作一個獨立的小?院。

這東院格局這麼齊全?,一看就是給夫妻帶著孩子一大家子人住的,郭繼業說可以在這裡給夏川萂空兩間空餘房間給她住,嗯,著實有點小?氣了。

不過?,夏川萂還沒去?東院看過?,所以她聽過?就過?,是沒有其他感覺的。

第206章 第 206 章

就一座兩進的院子而以, 著?實沒?什麼好看的,不過?西麵隔壁倒是人聲鼎沸熱鬨的很。

郭繼業解釋道:“是族兄他們在安置家小呢,可要去看看?”

夏川萂:“去認認門也好。”

郭繼業所說的族兄, 就是郭繼櫓郭繼雲他們, 這?些人的家眷以前不是生活在西堡就是生活在東堡, 夏川萂自然都是熟悉的, 過?去認認門方便?以後?來往。

夏川萂還以為要從她?這?邊的側門出門上了街道才能去彆人家呢,結果郭繼業帶著?她?穿過?月亮門, 進入太夫人的院子,沿著?廊道向西、向北走了不到百米,赫然又出現?一個月亮門, 穿過?這?道月亮門, 就進入了一處小花園。

郭繼業邊走邊道:“以前國公府隔壁是座侯府,侯府敗落之後?,家祖便?將隔壁宅子買下, 兩府之間的夾道也打通了,修了這?個窄長的花園。”

的確是窄長,寬度也就十多米,一眼就望到了頭,沿著?花園中?修出來的碎石子路穿過?花園,南北縱向一望, 開了好幾個黑漆小門,喧鬨聲就是從這?些小門中?傳出來的。

夏川萂一瞧就明白了,國公府隔壁這?些一溜的獨門獨戶大大小小的院子, 肯定是以前郭氏族人居住的, 現?在?那些族人被郭繼業分出去了,這?些院落自然也就搬空了, 現?在?正好給郭繼櫓他們這?些桐城族人居住。

郭繼業指著?南麵的院落道:“這?座三進院是三哥(郭繼櫓)家,正門開在?永安街,”又指著?北麵的院落道,“這?座三進院是承明家,正門開在?永寧街。東麵國公府外圍三座府邸分給了十五叔(郭守豐)、十六叔(郭守敬)和八哥(郭繼雲),二?叔(郭守禮)一家也住在?那裡。二?叔家的新府邸大門開在?永樂街上。”

“這?些小門開了是為了各方能來往府內方便?的,這?樣走動就不用特地走大門繞遠路了。”

夏川萂頷首,同意道:“抬腳就能入府,是挺方便?的。”

永安街是國公府大門所麵向的東西街道,永寧街則是國公府後?門所麵向的東西街道,永樂街則是國公府東麵的一條南北街道,南麵交會永安街,北麵交會永寧街。

原本國公府的東麵同樣是一座宅邸,臨永樂大街的是這?座宅邸,但東麵這?座宅邸不是朝廷親賜的有爵人家,隻是一座私人宅邸,在?郭繼業小時候記憶中?,他二?叔郭守禮三不五時的就要抱怨一句自己的院子住的不夠大,要是隔壁人家有意出售宅邸就好了,他可以買下了作為自己的私宅。

如今郭繼業都已經長大做了大將軍了,這?座宅邸到底被郭守禮給買下來,但隻有中?間的一部分做了他的新家,兩邊部分都被分去給了新的族人。但與此同時,郭繼業懇請郭守禮繼續住在?國公府裡不要搬出去,這?中?間半拉宅邸加上郭守禮原先在?國公府住的院落,加起來麵積是除了國公府外最大的,足夠住的下他那眾多兒孫軍團了。

不管是永安、永寧還是永樂大街,聽這?名字就知道,這?些都是洛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大街。

而現?在?,這?些大街倒是得有一半被郭氏族人給占了。

國公府的豪氣?可見一斑。

夏川萂咂舌:“你們家可真夠大的,都快趕上西堡了。”

夏川萂雖然還沒?有去過?永樂大街,但郭繼業的叔叔輩的宅子肯定不會比兄弟輩的小,看看眼前這?兩座三進大宅的占地麵積,可以想?見,東麵那些叔叔輩們的宅子占地麵積會有多大。夏川萂把眼前兩座大宅作為參照物大體計算了一下,整個郭氏族人圍繞國公府所占據的居住麵積,居然並不比桐城西堡小多少。

這?裡可是寸土寸金全是達官顯貴的京城,不比桐城西堡,建在?半個山窩窩裡,想?怎麼占地就怎麼占地,想?怎麼建設城堡就怎麼建設。

郭繼業笑道:“都是祖宗基業,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我輩子孫幸不辱命,沒?有將之敗落了。你彆瞧現?在?這?些宅子大,等過?上個十來年,子侄輩們長大成?家後?,人丁興旺起來,到處都住滿了人,就顯的擁擠了。”

夏川萂:“你想?的還挺長遠?”

郭繼業咳聲感歎道:“為家族計,當?然要想?的長遠些。”

跟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學究似的。

正說著?話?呢,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從郭繼櫓宅邸的小門中?跑了出來,見到夏川萂和郭繼業之後?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就咧開嘴大喊道:“川川,你來了!”

小男孩說著?就跑到夏川萂麵前,拉著?她?的手繼續笑問道:“你來了怎麼不進來?你是來找我玩的嗎?”

他話?是對夏川萂說的,眼睛卻是滴溜溜的在?郭繼業麵上身?上打轉,眼睛是大大的好奇和驚歎,估計是被郭繼業超出常人的身?高給震懾住了。

夏川萂握著?他的小手甩了甩,同樣笑道:“小渙,你怎麼一個人玩?你阿娘呢?”

郭丕渙,郭繼櫓的兒子,今年九歲,跟夏川萂混的很熟,按郭丕渙的說法,他跟夏川萂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所以堅持要叫夏川萂做川川。

郭丕渙噘了噘嘴,頗有些小委屈道:“阿娘懷了小弟弟了,阿父不要我親近阿娘,怕我傷了小弟弟,我就一個人玩了。”

郭繼櫓在?郭丕渙還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郭繼業上戰場拚殺去了,櫓嫂子就帶著?兒子在?西堡生活,現?在?郭繼櫓回來了,夫妻兩個再添新生兒不要再正常。

夏川萂卻是驚訝道:“櫓嫂子懷孕了,我都不知道,路上可有顛簸到?”櫓嫂子和郭丕渙自然是跟著?夏川萂一起來到洛京的,一路上她?都沒?聽說櫓嫂子有孕反狀況?

郭丕渙道:“才發現?的,說什麼還不到兩個月,川川,你到底是不是來找我玩的?”

郭丕渙有些不高興了,自從有了這?個小弟弟,大家注意力?就都從他身?上轉移了,好像他一下子就失寵了,這?讓他感到很不爽。

夏川萂捏他肉肉的小臉,道:“不是來找你玩能讓你看到我?走吧,一起去你的新家看看去。”

郭丕渙十分高興,拉著?夏川萂就往前衝,歡笑道:“我跟你說哦,我有了一個新院子,隻有我一個人住,可大了,川川,我特地給你留了一個房間,咱們一起住啊”

夏川萂驚喜道:“還有我的房間?那我是一定要住一住的”

“咳,咳咳!”

“十九叔,你是生病了嗎?咳嗽是要吃苦藥湯子的。”郭丕渙告誡郭繼業。

郭繼業心道,原來你小子知道我是誰啊,嘴上卻道:“川川已經有自己的院子了,不能住你這?裡。”

郭丕渙比夏川萂還要驚喜道:“川川你的院子在?哪裡?我能去住嗎?”

夏川萂笑道:“當?然”

郭繼業搶答道:“當?然不可以!”

郭丕渙停下腳步,氣?咻咻問道:“為什麼不可以?!”

郭繼業從上而下睥睨他,理直氣?壯道:“因為她?隻有兩間屋子,一間她?住,一間我住,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郭丕渙不信道:“怎麼可能,川川的院子可大了,能住下好多人,你是不是想?獨占她?,才故意騙我的?”

郭繼業:“那是在?西堡,在?國公府,她?隻有一個院子,兩間屋子。”

郭丕渙同情的看著?夏川萂,道:“川川,你來了洛京居然沒?有大院子住了,你乾脆祝我們家吧,我們家大的很,還有兩個空院子沒?人住呢,我可以讓我阿娘分給你一個住。”

夏川萂感動道:“小渙,你真好。”

郭丕渙拍著?小胸脯得意道:“咱們可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你要是願意,可以做我的小媳婦,我會對你比現?在?更好的!”郭丕渙重新說起青梅竹馬的話?題,當?然緊接著?就是小媳婦的話?題。

郭繼業:!!!

看見郭繼業震驚到難以置信的表情,夏川萂笑的更歡快了,嘴上連連道:“等你長大了,你要是還想?我做你小媳婦,我就答應你哈哈哈”

郭丕渙:“你等著?,我會很快長大的”

“小渙,你又淘哪裡去了”郭繼櫓正在?到處找兒子呢,轉過?拐角就看到了郭繼業和夏川萂,臉上變換了笑容,道:“稀客,稀客,歡迎,歡迎!”

郭繼業正色對郭繼櫓道:“三哥,小渙年紀也不小了,你該好好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了,還有,我覺著?籌辦族學刻不容緩,三哥有什麼章程沒??”

郭繼櫓一頭霧水,怎麼見麵就說正事?你來就是專門說這?個的?

夏川萂對郭繼櫓和郭繼業道:“你們說事,我去看看櫓嫂子怎麼樣了,可有動了胎氣??”

郭繼櫓忙道:“好的很,才公已經給診過?了,好好休息就行,都不用吃保胎藥的。”

夏川萂:“那就好,小渙,你帶我去見你娘?”

郭丕渙回答的很乾脆:“好嘞。”

郭繼業卻是在?此開口道:“小渙,你是大孩子了,要跟在?你父親身?邊學些眉高眼低了,就不要去內宅了。”

郭丕渙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說了聲:“才不要!”就拉著?夏川萂跑了。

郭繼業:

郭繼櫓憨憨笑道:“小渙剛滿周歲我就走了,這?些年都是你嫂子帶他,調皮慣了,我都管不了他,他還小,不懂規矩,你彆介意,嘿嘿。”

郭繼業板著?臉道:“十歲了,不小了,已經懂事了,他剛才還說要娶川川為妻呢。”

郭繼櫓嘴張張合合,半晌拍著?腦門歎道:“這?小子好眼光”

郭繼業一眼掃過?來,郭繼櫓忙道:“眼光雖好,毛都沒?長的小鬼頭一個,就說說孩子話?,過?過?嘴癮罷了,你彆介意,彆介意。”

郭繼業冷臉道:“還是欠訓,族學該辦起來了”

郭繼櫓耳朵裡聽著?郭繼業說辦族學的要求,心道你這?是多饑渴難耐呢跟個毛孩子吃醋。

這?邊夏川萂看過?櫓嫂子,見她?果然好好的,臉頰紅潤心情美麗,兩人說了會話?,夏川萂就要告辭了,這?院子裡到處忙亂著?規整,確實不是待客的時候,是以櫓嫂子並不留她?。

郭丕渙卻是很不舍,拉著?夏川萂的手不放,送她?出門,嘴裡還絮絮叨叨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來找我玩的,你總是有很多大事要做,可恨我太小了,幫不了你什麼忙”

夏川萂學著?他翻了一個大白眼,抱怨道:“你這?話?翻來覆去說了好幾年了,我讓你學好了本事來幫我,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敷衍我,現?在?又來說這?些風涼話?,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郭丕渙氣?弱道:“我、我沒?長那腦子,學、學不會嘛,我求你把你腦子分我一半,你怎麼就不願意分我呢?”

夏川萂氣?道:“你可拉倒吧,我寧願把腦子扔了也不給你。”

郭丕渙急忙道:“你扔的時候可先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撿啊!”

夏川萂:

郭繼業再次被郭丕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發言給驚住了,郭繼櫓老臉通紅,喝道:“郭丕渙,你是不是討打?”他以為郭丕渙是在?故意淘氣?。

郭丕渙不服道:“我跟川川說話?呢,我怎麼就討打了?你雖然是我爹,你也要講道理呢,是不是,川川?”

夏川萂:

夏川萂將手從他死攥著?的小手裡費力?抽出來,語重心長的對他道:“小煥,我覺著?吧,你應該正經好好讀幾本書了,或者多跟彆的小夥伴們玩一玩?”

郭丕渙失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不喜歡我,罵我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