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宮宴正式開始前兩個時辰,江越如約提前入宮,穿著嶄新的銀狐大氅,去禦書房陪慶安帝下棋。這回空蕩蕩的棋盤,比起三日前的試探警示,倒真像是慶安帝缺一位棋伴。
第一局下完,是慶安帝以半目優勢獲勝,故而第二局照例是慶安帝執黑先行,江越如先前般執白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頭,讓場上廝殺之勢不顯,反倒顯得溫和家常。
“前些日子聽戶部那邊說你告了病,”手上下著棋,慶安帝忽問,“如今病可好些了?”
江越俯首:“回陛下,已基本痊愈,不然微臣哪敢拖著病體前來麵聖,驚擾聖駕。”
慶安帝落子,道:“若是身體不適便遣人來請太醫,病痛總要根治才好,免得落下病根時時發作。”
“微臣感謝陛下關懷,臣自然不會諱疾忌醫,隻是尚未嚴重至要請太醫的地步,宮外郎中足以應付。”
江越邊回話,邊盯著棋盤,雙目微眯,略微思付,果斷將指間白子落於製勝之地,而後在慶安帝尚未反應過來時,抱拳道:“陛下,微臣承讓。”
慶安帝執子手一頓,渾濁的眼珠這才定睛審查一番棋局,方覺不知何時,白子從避勢落於下風到悄然翻身,乃至最終以一目之優得勝。
慶安帝將手中黑子放回棋子盒,笑道:“幾日不見,縈川棋藝又見長。”
江越應承道:“不過是陛下視小兒,禮讓微臣罷。”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看時機上前替君臣拾子,慶安帝望著江越道:“你的棋藝是你父親親手教的,自然錯不了。”
提起因受汙蔑而逝世數年的父親——曾經身為帝王左膀右臂的左丞相,江越眸色幾不可察地暗沉了些,不過轉瞬如常,斂眸顯露出一副懷念之色:“是,若是父親尚在,想必微臣的棋藝亦能再精進些。”
若是父親尚在,他又何須挑起大任,困在這謹小慎微又無趣至極的戶部侍郎之中呢。
早便信馬由北疆。
話音未落,福壽匆匆從殿外進來,恭敬拜道:“陛下,侍郎,宴席備得差不多了。”
江越心領神會,起身拜彆道:“那微臣便先行過去。”
“嗯,去吧,”慶安帝頷首,“今日兩局儘興,你又多勝半目,朕會如約贈你一個驚喜。”
“多謝陛下。”
江越表麵謝恩,心底卻歎。
倘若可以,他當真是寧願不要那份未知的驚喜。
因為他莫名有種預感,那份驚喜,說不定非但隻驚不喜,更甚至於稱得上驚嚇。
待江越抵達宮宴之地華章台,中宮皇後與各宮嬪妃皆早已抵達落座,王侯公主們也到了大半。滿場家宴,唯獨江越一名臣子。
身受此等殊榮,換作旁人,早便被四方來往的目光探究了個透徹,可眾人見來人是江越,便已是見怪不怪,都懶得瞧他。
姑母乃是先皇後,姨母更是現今的純妃,又是當下炙手可熱的璵王的少時伴讀外加小舅子,世家江氏的支柱,普天之下,還有哪位宮外人能比江越更擔得起皇親國戚這四個字呢?
江越在宮婢的指引下坐至位於側邊角落的群臣席,江華跟在後頭,替江越斟酒。
“老爺,您大病初愈,儘量少喝些罷。”江華一麵少少僅倒滿酒杯一半,一麵悄聲對江越說。
江越垂眸:“嗯,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江華卻嘟囔:“您哪裡知道分寸,上次宮宴玢王故意與王爺鬥法,為難於您,明明低個頭便是,您非要爭那一口氣,喝個酩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