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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老爺!不好了!”
定國公府,仆從驚慌地奔向正在練字的定國公常宥瑾,撲通跪倒在地,弱聲呐呐道:
“禮部王大人……被刑部的人帶走了,說是,說是被截獲了膽大包天的東西……”
常宥瑾飄逸的筆杆頓時停滯。
沉寂良久,他方開口緩緩問:“是什麼?”
仆從伏地,全然不敢抬頭,聲音細若蚊蠅:“是……寫著‘改天換地’的信箋。”
濃墨將微黃的宣紙浸透,常宥瑾失神跌坐椅中,價值百兩的白玉狼毫自其脫力的手心摔落——
哢嚓脆響。
溫兼酒飲得稍過頭,把玩手中酒杯時沒能控製住指間力氣,舉弓持劍的力度轉眼將空酒杯捏了個稀碎。
破碎的瓷片瞬間穿透指腹的繭疤,刺入皮肉,豁開好大一條裂口,殷紅的鮮血登時順著手指,如注流淌。
戚彥明見狀連忙放下竹筷,邊招來小廝去拿創藥,邊蹙眉道:“不就拉下個攀炎附熱之輩,值得你高興成這樣?”
溫兼卻仿若感知不到痛覺般,鬆手任染血的碎片在地麵上肆意彈起濺落,一字不回,斂眸伸手去拿新酒杯,全然無視酒杯旁的藥瓶。
“嘿,殿下多少給藥粉一點麵子吧,看都不看一眼,它就這麼惹人嫌?”
“不必。”
溫兼甚至懶得擦去指間血漬,更彆提上藥。
酒意彌漫,而這世上沒有比鮮血與痛覺更好的醒酒湯了。
戚彥明自知勸不動這位固執人,也便作罷,就前日不幸成為開刀第一人的蝦兵蟹將——禮部郎中王安之開口道:“聽說王安之自入刑部後,大小刑法上了個遍,隻差沒屈打成招,但那人竟是條硬骨頭,打死不認大喊冤枉,半點不利於常氏的話都沒說。”
溫兼冷哼:“你又不是不知道刑部由誰掌控著,若是王安之膽敢吐露半分,你猜翌日是認罪書先到皇帝跟前,還是他畏罪自殺的消息先到?”
如今的刑部尚書明麵上說起來頗為勵誌,乃是從寒門子弟一步步登頂,世間寒門舉子無不以之為榜樣,妄圖如其一般,但憑己身才智,改天換命。
隻是他們如何知曉,遠道入京的寒門狀元,不過在盤根錯節暗潮洶湧的京都如履如臨活了半年而已,便不得已低頭,朝世家宋氏跪下曾高言寧折不彎的膝蓋。
而僅是隨波逐流選擇站位的王安之,從他入獄的那刻起,他無辜妻兒的生死,便完全僅看他的嘴夠不夠硬了。
“根孽深厚,寸土難移呐。”
戚彥明無奈地歎口氣,一口悶掉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