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天下》全本免費閱讀
一千年前,謝玄被吞鳥郎咬時,是十八歲的夏天,可天庭傳出賠世郎被啃咬死的時間是同年春天。
天憐衣又說自己在夏天見到了賠世郎,隻能證明,賠世郎是真的沒有變成第二個吞鳥郎。
隻是賠世郎為何要詐死?
天憐衣坐在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說:“大話自信仙,賠世郎和你是同期神官嗎?”
大話自信仙搖頭,說:“不是。當我還是世人時,她就已經是有名的神官了。”
大話自信仙是這樣說的。
一千八百年前,舊天庭有幾位出名的神官,其中就包括了追師、賠世郎和靈驗神師不許。
此時,賠世郎和追師在人間的宮觀遍地都是,已經高達上萬座,深受世人所愛。
後來舊天庭的風氣不好,這幾位有名的神官中,隻有師不許還留在天庭,管理天庭的大小事。
追師來到了理想國當國師大人,輔佐理想國皇室成員幾百年。
賠世郎則是在人間各地遊逛,見到什麼好的、稀奇的,就想買下來,等三年期限一到,就全部帶去給追師看。
這才導致她身上掛滿了各種各樣,不同文化風情的小裝飾品。
大話自信仙停頓了一下,苦笑一聲,才繼續說:“我從來沒想過,像我這麼爛的命格,竟然會得到一個神官庇佑。”
“雖然那時的她,也可能隻是順手救下我,可我已經成為了她最忠誠的信徒。”
大話自信仙,本名王一笑。
十幾歲的王一笑家庭不好,屋舍漏風漏雨,七八人擠在一個狹小的木房裡,都還沒有富貴人家的茅廁大。
他有一個弟弟王一哭。
兩人之間,從出生起,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出生時,是天生的悲觀主義者。
弟弟卻跟他截然相反,是天生的樂觀主義者。
本以為後天也可以整改這種性格缺陷,卻沒想到,他不僅沒改成,還成為一個實打實的絕對悲觀主義者。
這一切的影響,一是因為他自己。
二是他有一對很不擅長表達愛意,卻擅長訴添油加醋後的苦,還是個愛掃興的父母。
隻要一遇到什麼不太好的小事,明明隻需要動一個小手,多吃一點苦,就能變為好事的事情。
他的父母卻隻會不約而同地大聲吆喝,這件事多麼多麼令人絕望,令人悲觀,令人想去死。
在這樣的環境下,甚好有個非常樂觀的弟弟開導他。
他才不會成為對世界悲觀,對自己也悲觀的人。
王一笑說:“原本沒那麼嚴重的,但奈何我母親是個指責型母親、責怪型母親、冷漠型母親,而我父親又是個經常把死掛在嘴邊的人。”
記得村裡進行射箭比賽時,由於家中沒有那麼多錢,給他準備一個特彆好的弓箭。
但父親想要他贏回作為獎勵的野兔,於是就為他報名。
在他上場時,同齡人拿的也不是什麼太好的弓箭,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弓箭。
他拿的是用一根縫補衣裳用的細線,綁住一根剛砍下來的樹枝做成的弓箭,一眼也能看出是弓箭。
但當時,所有人都笑他。
他也不覺得怎麼樣。
讓他感到窒息的是在射箭過程中,隻差最後一支箭,他就可以贏走那隻野兔。
然而,在他準備射出去時細線斷了,箭沒能射出去,也沒有同伴願意給他借弓,畢竟都是競爭對手。
由於打成了平手,兩人就各自提著一半野兔回家。
可當一半野兔到手,他還在高興時,卻看見父母一臉陰沉。
原因是:“我要的是你拿一整隻野兔回來,你隻拿到了一半,是什麼意思?是在向我證明,你有多無能嗎?”
還有句:“要是參賽的人是我,而我隻拿到了一半的野兔,還不如死了算了。”
再有一次,令他心塞失望。
那時,他十四歲,記得母親的生辰。
又因為唱歌很好聽,就想著給母親唱一首,以表生辰快樂。
奈何,他母親隻是坐在壞了一隻腿的木凳子上。
說:“我覺得你可以唱得更好聽一點。這樣,昨天你就可以賺得更多的錢財,獲得更多有錢人的打賞。”
頓時,他臉上劃過一絲失落,甚至是窒息。
他是通過唱歌的形式去人流最多的大街唱歌賣藝不錯,但他現在,隻是想唱一首歌,送給自己的母親而已。
王一笑看向黑黑的天,說:“長期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我感到很壓抑。但我的弟弟經常偷偷告訴我,這個世界是很好玩的,主要是看你怎麼對待它。”
“我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好玩,才會讓弟弟每天被人推進屎坑裡,都還能對我開懷大笑。”
即使他弟弟名字叫王一哭,但他幾乎沒有見到弟弟哭過一次。
反而是他這個叫王一笑的哥哥,經常在背地裡哭鼻子。
哭就算了,還不能,更不敢放聲大哭,好好地發泄一番。
命運多舛,讓他徹底活不下去的是十七歲那年。
十七歲,差三年就可以成年,但他似乎是等不到了。
這一年,他嘴裡一直說還不如死了算了的父親,終於如他所願。
他的母親立即改嫁,成為了鎮上裡最有錢的老爺第十八房小妾。
一嫁出去,她那些縫縫補補,沒有更替的破衣裳被扔進河邊。
換上了華麗漂亮的鮮豔裙子,搖身一變成為了“金鳳凰”。
家中年邁體弱的老人走了一個後,另一個也相繼離世。
原本還不如有錢人家茅廁的破木屋,竟然這麼寬敞。
沒有大人眷顧的小孩子,家中僅剩的宅基地也被村裡人無理由霸占,被同齡欺負說沒爹沒娘的更是數不勝數。
兩兄弟最終還是被趕出村裡,就連那木屋也被占據。
諷刺的是,兩人住過的家,成為了彆人的豬圈。
流浪街頭,唱歌賣藝,甚至是乞討為生。
他每天都會想今晚該住在哪,有沒有吃飯填飽肚子,能不能不受欺負和打壓地度過這個短暫又慢長的冬天。
但他的弟弟賣藝結束後,有什麼,他就吃什麼。叫在哪裡睡,他躺下就能睡得著。
沒有憂慮,沒有煩惱,甚至還能整天對他笑嘻嘻。
大話自信仙在一個找不到住宿的冬天夜裡,問了自己弟弟:“你說的,這個世界是很好玩的,這就是你認為的好玩嗎?”
弟弟依然是笑,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體驗?這也是一種玩法。”
他從不說是活法,一開口,說的永遠都是玩法。
仿佛,他從未被世界各種拿捏,而是他在操控整個世界。
王一笑看著自己被凍壞了的腳,說:“我要是像你一樣就好了。現在的我,隻想去死。”
這話一出,他還真就要死去了。
十四歲的弟弟被人抓去當書童,好巧不巧的,服伺的少爺,就是自家母親改嫁去當第十八房的老爺家嫡子。
當了書童後,他開始穿上好的衣裳,每天跟少爺出入學堂。
他記得,雪下得最大的那天,他弟弟的血也流得最多。
當時,他在乞討,街上飛快地馳過一輛馬車,突然間在不遠處停下。
然後,見他的弟弟被少爺從馬車上一腳踹下來。
看到這一幕,他臉都黑,心都痛死了。
可弟弟卻還能笑著,拍拍身上的雪,無所謂地說:“這個世界真好玩,好玩到我快膨脹死了。”
王一笑對他們說:“弟弟是知道我在他身後的,但他沒有向我走來,反而是留給我一個孤寂的背影,然後消失在了大雪街上。”
“但雪地上永遠不會消失的,是從他□□滴落下來的血。”
“在所有人眼裡,都認為是弟弟的血玷汙了潔白無瑕的血,但在我眼裡,是這潔白無瑕的雪,玷汙了我弟弟的血,更玷汙了我弟弟。”
本以為弟弟會反抗,但他沒想到,弟弟還是回少爺家裡,繼續給他當書童。
那天,他順著弟弟的血跡走,看見少爺家門前,老爺的十八房小妾,全部穿得春夏秋冬地站在大雪裡。
穿得最少的,自然就是最不待見的。
他母親就是那個穿得最少的小妾。
以往他不知道弟弟和母親在同一屋簷下,是否會有照顧。
今日一見,沒有。大家都很識趣地當作不認識。
她接老爺的,弟弟走自己的。
弟弟甚至還在流血地跟所有的小妾彎腰問好,還親自對自己的母親笑著喊“見過十八太太”,然後就進去了。
當晚,就傳來了噩耗。
弟弟死了。
王一笑擦去了自己的眼淚,哽咽地說:“那是我唯一還活在世上的希望。可是,他死了。”
弟弟死後,再也沒有精神支柱的他,精神高強度崩潰,整日哭個不停。
他成為了一個對世界悲觀絕望,對自己悲觀絕望之人。
他開始手抖,心臟劇痛。
要麼跳得很猛,要麼感覺絲毫不動。
整夜失眠,整日都在自我疑問:“真的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我為什麼還活在這世上,我為什麼沒有死去?”
“為什麼死在夜裡的人是永遠樂觀的弟弟,而不是我?”
“我不想有未來了,我想死去,我想死。”
“死了就好了。對,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就一輩子都不會再痛苦了。”
“我要去死!我要死,我不要活著!!!”
有了死去的想法和念頭,他就真的要去死了。
可是,沒想到,這個破敗掛滿蜘蛛網和灰塵的廟宇裡,竟然闖進了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上的裝飾品多得不行,各個都彆具一格。
她拍拍掉落在身上的雪,然後對他笑。
見他不開心,還專門拿出一個最常見的裝飾品給他。
其實,那不算是什麼太好的裝飾品,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柚子葉。
但她卻說:“這是柚子葉,是當地一個高人對我說,這柚子葉有除去晦氣,招來自信的功效。”
“——我試過,真的很管用。”
他半信半疑,畢竟這柚子葉,他見過多了。
從來沒聽說可以除去晦氣,招來自信的說法。
但在她的鼓舞下,他在自己身邊揮了揮。
然後意外發現,原本很壓抑的他,竟然變得很開朗,心情也舒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