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蝴蝶小姐忘夫淚(1 / 2)

花滿天下 公子為君 18056 字 3個月前

[]

到此,何不羨的破防聲將天憐衣的神識給拉了回來。

見他雙手插進自己頭發間,緊緊地按住自己的腦袋,難以接受地發瘋:“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這一切到底都為了什麼?!!”

憐笑蠢蠢欲動,喊了一聲:“何不羨!”

奈何,他的衣袖被書文曲給拉住,不讓他靠近何不羨。

此時,從勢要天憐衣永無寧日,到現如今的愧疚、深深地自責,讓何不羨竟然變得格外滄桑,頹敗。

他以往的傲骨沒了,憎恨沒有了,就連繼續活在這世上的勇氣也沒有了。

誰叫他曾經聽信了那些神的讒言佞語,對一個法力修為不高的姑娘家大打出手,折磨得不再像個人樣。

害得她遺病落千年,再不似當初。

最終,憐笑還是靠近他。

伸出自己那破碎不堪的手,溫溫柔柔地摸上了何不羨的頭。

何不羨頓時就哭得更猛烈了。

他一手撐著地上,一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臉。

可怎麼捂、怎麼遮,都遮不住他的愧疚意,擋不住他框框往下掉的淚珠子。

“啊啊啊啊啊啊!!!!”他跪坐在地,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下來,“他們騙我,武陵漫天神佛洞裡的神官欺騙我。”

“我明明......我明明問過那些神的,我問過緣由的。可是......神,神的同僚會騙人,更會戲弄人。”

先前,天上的神官在他心裡,就如同他的神一樣,都是全知全能全善的。

要不然就不會飛升,更不會被世人承認,將其神像給抬進武陵漫天神佛洞裡。

可是,偏偏,啊啊啊啊啊,真是要了命了啊。

憐笑聽了,見了,皺起眉頭來,剛又想要去觸碰他,卻被他一手躲開,躲得遠遠的。

嘴裡喃喃地說:“神不要碰罪人。”

罪人!

這個詞,向來最愛扣在天憐衣頭上的詞,最終竟然是靈驗在他自己身上了。

憐笑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訥訥地說:“你怎麼會是罪人呢?”

“我怎麼不是罪人呢,神?”何不羨哭笑不得,又哭又笑,“我就是罪人啊,是這世上最大最壞的罪人啊。”

“我平白無故地讓一個姑娘受了那麼多罪,我不是罪人是什麼?”

何不羨這麼一說,讓憐笑都沉默了,臉上儘是愧疚意,也說:“原因在我,都在我,我才是罪人。”

如果自己不走,如果自己不在那時候掐斷香火和蠟燭,如果那時候自己可以多在這個世界久待那麼幾分鐘。

就幾分鐘,完完全全可以不用讓那位姑娘受苦受難。

可是,他離開得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何不羨聽了憐笑的話後,整個人就徹底瘋掉了。

發瘋之際,他連忙往後跪退,一臉的不可思議。

頭發被他扯亂了,人也瘋了,衣裳破破爛爛的。

太不像個正常人,更不像是一個霸占武陵山脈稱王的大鬼了。

嘴裡一直在喃喃著:“原因怎麼會在神身上呢?明明是我啊,隻是我啊。我造的孽關神什麼事呢?我造的孽是我自己釀成的啊,一點都不關神的事啊。”

發瘋了的何不羨,竟然看向了天憐衣,苦苦哀求說:“天憐衣,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死我了。”

“但這件事跟我的神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能不能不要恨他,不要遷就到他,不要針對他。”

他這樣說了還不夠,直接一跪一挪一磕頭,一點一點地向天憐衣靠近,沒多久就磕的頭破血流:“天憐衣,我罪該萬死,我罪不可恕,我願意讓你散去我最後的一絲殘魂,讓我挫骨揚灰,讓我灰飛煙滅。”

“我都可以,我都願意,我都無怨言。但我隻求你,隻求你不要因為我,去針對我的神。”

憐笑見了,心中萬般不是滋味,也趕來天憐衣身邊。

還未開口說一句呢,天憐衣就往後退了,退到了玄為夷身後,讓玄為夷整個人都遮住她。

對於何不羨,她沒有辦法做到不恨。

如果不是何不羨,她的身體不會調養了這麼久,還不見好轉。

如果不是何不羨,她不會經曆那麼可怕又淒慘的事情。

如果不是何不羨,她想,她應該會好過得多。

可就是因為何不羨,她有段較長的日子度日如年,差點兒活不下去。

但是,天憐衣也說了:“無論是誰,隻要經曆過這種遭遇。我想,就算你拿我在意的事物來哄我,求我原諒,我也不敢說一下子就全部不恨你了。”

畢竟當初,他對天憐衣真的太絕了。

但凡他手下留情一點,她都會說一句恨過,原諒了,就好了。

何不羨突然悟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玄為夷。

或許他是在看玄為夷背後的天憐衣吧,說:“我,我知道你兩次來武陵山脈是為了誰了。”

此話一出,讓天憐衣心裡忐忑一下,小手在衣袖裡也抖起來,想要歪身看向何不羨,問他點什麼。

然而,她還沒那樣做,何不羨就說了:“我見了,我見到了。他來了,真的,他也來找你了。”

突然間,一雙小手拽緊了玄為夷的衣袖,歪過身來,直愣愣地看向了何不羨。

或許,她是想要再次確定的,她要親眼見何不羨說出來,她要親眼見才得以真正的相信。

當然,何不羨也說了:“我沒有撒謊,天憐衣,他真的來了。”

天憐衣想要站出來,奈何一句冷話襲來,讓她又退縮不前。

“是的,我來過。”沉默已久的書文曲,臉色早已劇變得非常厲害,說了,“那個人就是我。”

天憐衣看向書文曲,見他臉上彆扭,五官緊皺成一團。

看來他很是不想說出這件事來,奈何再也藏不住了,注定是要天下人皆知了。

阿善疑惑:“此事跟你這個天庭第一文曲星有何關係?”

書文曲眼眸黯淡下來,歎息一聲,容顏瞬間變化。

他從一個年輕有為,巨有文神相之人,變成了一個白發蓋黑發,臉容憔悴滄桑,飽受時間摧殘的老頭。

儘管如此,在場之人,也隻有阿善一個人驚訝:“你......”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被天憐衣砸下來的那尊神像,也正是書文曲現在這樣的容顏,幾乎無二差。

難道說?

阿善指著書文曲說:“姐姐砸的那老頭神像是你的?!!!”

書文曲一聽到是老頭神像,心中很是不悅,但還是承認了:“是我。”

阿善:“這才是你的真容?”

看著一點文神相都沒有,倒像是從哪裡來的考試失敗多年的鄉村臭老九。

書文曲咬牙切齒地說:“是。”

阿善直言直語,誰叫他曾經對姐姐那麼有成見:“當了這麼幾百年的天庭第一文曲星,卻是一點文神相都沒有沾到。”

“三界不是都在傳,說帝君觀看人很準,什麼神適合什麼職位,一旦賜予新天官的職位,就從未有過任何需要改動的。”

“可是帝君這麼會默許你成為天庭第一文曲星?真是奇了怪了。”

阿善不過是提出了自己的質疑,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可以殺死書文曲自尊的刀刃,讓他的心滴血不止。

天憐衣也給阿善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說下去了。

誰知,書文曲“嗬”著冷笑一聲,臉色變得極差:“哼,還不都是拜你家姐姐所賜!”

阿善吃驚了:“關我姐姐何事?難不成你的飛升還是踩在我姐姐頭上飛的!”

阿善說完這一句話後,立即就被天憐衣給拉到身邊,命令她不要說話了。

書文曲聽到了之後,也是怒了。

看向阿善的同時,又看向了天憐衣,直言:“成神,誰這一生到頭不想飛升成神,沒有神官緣,不是讀書料子的我也想。”

“後來怎麼著,嘿,我飛升了,我就是踩在她頭上飛升的!”

“——可那是我磕頭碰腦,膝蓋磨破出血了,苦苦求她才得來的嗎???!”

“我從來就沒有求過她什麼。”書文曲破防了,指著天憐衣大聲言,“是她,是她自己非要強加給我的神位!”

如果,是說如果。

如果書文曲說的是真的,就意味著在九百多至一千年前,天憐衣有過一次飛升成神的機會。

可是她不要了,但她也沒有說放棄。

她隻是將自己的神位,大大方方地送了出去。

玄為夷才問了:“她為什麼要給你神位?”

一道蒼老又無奈的聲音響徹雲霄,這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因為她覺得我可憐。”

這是怎麼個回事呢?

原來在一千年前,天憐衣被何不羨當成喪神憐笑的替身供在那後,何不羨就離開了。

可就在何不羨離開後的一炷香內,武陵漫天神佛洞裡,又來了一個人,來了一個老人。

他衣衫襤褸,瘦骨如柴,手上拿著翻舊了翻破了的書本。

那時,他也不過是個考了幾十年都沒有中舉的六十歲老秀才。

無意間闖入了武陵漫天神佛洞,就想著說祈求文曲星保佑他中舉當官。

可是,他來後,第一眼就被供在那的淒慘新娘吸引了。

在他眼裡,天憐衣血流一地,是那樣的破碎,那樣的可憐。

可他不知其中事故,以為是哪位神官的神像過於特殊,非要不同於其他神官的神像塑造。

他湊近一看,想了解是個什麼樣的神官。

奈何啊,血液已經凝固在了神牌上,又老眼昏花了些,隻還能看到一個“憐”字。

等他再想抬頭看天憐衣時,就在抬頭那瞬間,天憐衣整個人碎了一地。

他有點不知所措,看著滾落下來的靈魂碎片,誤以為是神像破碎,不敢褻瀆神明,更不敢讓自己的腳踩在神明頭上。

於是,他接連後退,再無可退。

地上的靈魂碎片,真像一麵麵被人打碎的鏡子啊。

他竟然,竟然在此時此刻,心無所私念地蹲下來,拿出自己老去的手,一片一片地撿起了碎片。

又按照腦海中的印象,一點一點的在原位置上,用顫抖的手,老花的眼睛,不太好的記憶,緩慢又吃力地拚起了一個破碎的,但是非常完整的天憐衣來。

拚好了之後,按理說,他來都來了,怎麼都會拜一拜,求一求。

可是他沒有,他隻是對天憐衣說:“再怎麼是神,也不過是個人。人,不應該是破碎的。”

說完之後,他就走了。

可是沒一會,他又折回來了,彎勾著背,用顫抖的老手取下了纏在天憐衣腳上的繃帶,自言自語地說:“向來,人們總愛以美之假名譽,對每一個姑娘進行纏足裹腳。”

“可實際上,無非是防止姑娘們獲得自由。但在這世上,本不該用纏足裹腳來束縛一個姑娘。”

一切完畢後,他打量了一下天憐衣,還真以為是哪位神官的神像,實在是太特彆了,想要記在心裡。

沒一會,他真的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天憐衣一直盯著他蹣跚而行的老背影看了很久很久,他消失了都還在看。

啊啊啊啊,她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太糟糕了,簡直是太不體麵了。

可是,原來,在這世上,還是有人肯給予她這個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之人溫柔的。

這個世上的人,是有肯願意伸出手來,拉跌落穀底之人一把的,更是願意在舉手之勞中去救贖一個人的。

有的,有的,一直有的。

突然間,武陵漫天神佛洞內響遍了天憐衣的哭聲。

再後來,書文曲在自己的老家落魄山,看見了一個從外地來的姑娘,當了免費老師。

一聽說是免費,窮人家的老秀才自然是想要接受知識,就來找了。

一找,才發現是個生了很嚴重病的年輕姑娘。

臉色蒼白,渾身病態,穿著個紅色喜服,頭上還帶有很多真金白銀的頭飾。

始終坐在輪椅上,不知是腿不方便還是怎麼的,總是用一個白色毯子蓋住。

她說,她叫天憐衣。

在書文曲眼中,天憐衣看似不缺錢,憑借一顆善心免費辦私塾。

當初,他是這樣想的。

可後來,他看見天憐衣剛到落魄山的第一個月後,她頭上的頭飾就少了一些,以為是她嫌棄太重了才不戴。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