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出實情:“不,不是的。雖然他有跟太子殿下一樣的想法,但他從來都沒有那樣做。從來沒有。”
聞言,眾人皆惑,難道帝君觀親自寫的卷軸上,也是有作假的成分?
天憐衣一怔,再問:“那,如果南方雨師從來沒有這樣做的話。”
“那麼,招雨的人是誰?釀成這場大禍的人是誰?跪在南方雨師麵前,祈求他收雨的人又是誰?”
最後的疑惑,她可以認定是水淵神。
大概就是因為她的這番壯舉感動了帝君觀,帝君觀才決定讓她作為水淵神,保佑荒蕪國風調雨順。
那前麵兩個疑惑,她真的很難猜到是誰。
然而,她聽到了一個很震驚的答案。
簡直出乎意料,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情理之中。
水淵神沉默了很久,才勇敢地說出隱瞞九百年的真相:“是我。”
眾人一聽,全部都大為震驚。
真凶是她,那麼帝君觀為何還要封她為水淵神,讓她成為很多人都想要當的神?
另外,帝君觀看人很準這件事,眾神皆知。
不可能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除非,除非帝君觀是故意的。
北方雨師激動一說:“我就說,我的好知己,是不可能會犯下這麼低級錯誤的。”
終於沉冤得雪了,南方雨師。
天憐衣不明白,問:“水淵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南方雨師向你透露了,他是天庭雨師的身份嗎?”
水淵神哭得更猛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原來,在九百年前,南方雨師來到了三裂區後,一眼就看見了個姑娘被人欺負,下場很慘。
他於心不忍,便上去阻攔,救贖了她。
那個人,就是寄奴。
當時,南方雨師一身乾淨之服,身上沒有那種在缺水的環境裡生活過的氣息,一看就不是荒蕪國人。
他蹲下去,想要替寄奴擦去身上的沙土,寄奴卻躲開了,說:“奴隸,不應該受到彆人的憐憫和救贖。”
南方雨師對她說:“在我眼裡,你隻是個姑娘,不是奴隸。”
寄奴從小就灌入是寄奴的思想,終生是奴隸的思想。
這種思想由外到內,從上到下,都在她腦子裡,肢體習慣上根深蒂固。
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我是奴隸,一輩子的奴隸,永遠的奴隸。我叫寄奴,就是最好的證明。”
南方雨師一聽,伸出去的手都顫抖了好一會,無奈地收回。
轉過身離去,堅持說:“不,你隻是個姑娘。”
天憐衣也不由得歎息一聲。
聽來,真是讓人熱淚盈眶,這麼及時更正她思想的人,最終竟然是被她害慘了。
水淵神:“南方雨師在荒蕪國待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裡,每次見到我,他都會強調,說我隻是個姑娘,不是奴隸。”
“這麼尊重我的人,我不愛上,那我就不是人。”
“可偏偏就是我愛上他,才徹底地讓所有人都回不了頭了。”
這件事,的確很嚴重,舊天庭就是因為人神戀,導致各種麻煩事發生。
最具有代表性的事情,就是帝君觀飛升後,一腳將爛舊神踢下界,建立了新天庭。
帝君觀直言,鬼神可通婚,但人神不能相愛。
若是違背了這個天庭禁忌,他就親自出馬。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天憐衣皺眉:“南方雨師怎麼說,都是經曆過舊新天庭改革的神官,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天庭禁忌,更不可能去觸犯這個禁忌。”
水淵神也說:“對,他沒有觸犯,一點都沒有。是我,是我。”
那時,她並沒有成為水淵神,又哪來的觸犯天庭禁忌之說?
水淵神又說:“是我,是我無知,是我明知故犯,是我推他不得不走向天庭禁忌的。”
竟然如此,真是,哎。
原來,那時,寄奴還不知南方雨師的身份,一直以為他是外國世人。
才會大膽地告訴他,自己心悅於他。
寄奴還問他,喜不喜歡自己。
若是喜歡,能不能帶她一起走?
她想一輩子跟隨心愛之人。
一聽,南方雨師臉色大變,久久不能穩住情緒。
他說了,不能。
寄奴不明白,便問:“你是不喜歡我嗎?”
對於這件事,到至今,她都沒有得到一個回答。
後來,是她不懂事。
她以為,像個普通女子一樣,對心愛之人心纏爛打,就可以俘獲一個男人的心。
於是,她一直跟在南方雨師身邊。
在此期間,她看見南方雨師一直在玩弄自己的扇子。
那把扇子,其實很普通,很像集市上幾分錢一把的破扇子。
但他卻惜命得很,不讓碰,不讓摸,還不讓問是什麼。
直到有一天夜裡,南方雨師要走了。
她舍不得,強行留下,緊緊地抱住他。
然後,她看見,他身上有光,很亮很亮,就像一個神仙一樣。
為此,他才坦白:“我是南方雨師。”
“下界探查南方雨量使用情況的期限差不多到了,就得回天庭了。”
她一聽。
天呐,她愛上了一個神!
天憐衣明白她的感受,便說:“一聽到他是神,就更愛了,是吧。”
水淵神一笑,說:“是啊,一知道他是神,真的就更愛了。”
可是,水淵神也知道自己跟他的距離,已經不是國家與國家。
而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的距離了。
水淵神苦笑一聲,說:“我跟他的差距太大了,論身份,論地位,論能力,論壽命,我都跟不上他。”
“有些距離,天生不是靠努力就能拉近的。”
這話,說得是半點毛病都沒有。
水淵神:“你我都是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思,你最懂我。”
“就算我真的費儘心機讓南方雨師帶我走,或者是讓我一輩子留在他身邊,當他此生唯一心愛之人。”
“說得簡單明了,就單單假設他也心悅於我,願意帶我走,讓我留在他身邊,我也會很累的。”
“光是愛他,我都累死了。”
水淵神:“愛一個普通人都那麼自卑了,又更何況是愛一個神呢?”
他是南方雨師,家在天庭。
可她呢,她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就算了,還是個奴隸。
他是神,地位高了她太多。
他可以為了蒼生施展法力,可她連青春美貌都留不住,他依然還會是那樣英俊瀟灑。
水淵神:“差距太大,他太過於優秀,我的愛算得了什麼呢?”
真正愛一個人,就會莫名其妙地變得很自卑。
還愛那樣優秀,將自己拉開終生都達不到的距離,遠在天邊的人,真的會很累。
天憐衣的臉色也變得很沉重,她太懂水淵神的心情與感受了。
也就是因為她這樣,才會讓玄為夷的眼眸也沉下去,小心翼翼地看向天憐衣。
在想,當初,她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天憐衣隻是點點頭,看向水淵神,說:“嗯,我知道那種感受。所以你放他走了,是嗎?”
聽天憐衣這麼一說,玄為夷垂著滴血的手顫抖了一下。
水淵神重重地點頭,釋然地說:“對,我隻能放他走了。”
北方雨師立即問:“他回天庭了,那這雨,你是這麼招的?”
“不,不對,他根本就沒有回到天庭,他要是回到天庭......”
他要是能回到天庭,根本就不是這個結局。
水淵神見他很激動,回答了他:“我是放他走了。”
“——但在此之前,我求過他,讓他給荒蕪國降一場雨。”
天憐衣:“南方雨師大概是沒有同意的。”
水淵神:“他當然沒有同意,因為他告訴我,說這是不合理的,是不能強行改動的。”
“可我還是,還是想要在乾旱河床地區的荒蕪國來一場雨。於是,於是......”
她自己都說不過去了。
天憐衣:“於是,你跟他吵了一架,他沒怪罪你的無理取鬨。”
“你就趁機搶走了他剛修好,放在桌子上的雨師法扇用力一揮,就招來了雨,對嗎?”
之前,水淵神提到過,說南方雨師一直在玩弄扇子。
她就知道,南方雨師是在修雨師法扇。
他一直都知道雨師法扇,被公卿臭給砸壞了。
水淵神哭了:“是,是我的錯。那是他花費了三個月才修好的雨師法扇,就被我無知一用,給他,給荒蕪國帶來了不可彌補的災害。”
她真的太想要雨了。
雨一來,她就趕緊將雨師法扇還給了南方雨師。
告訴國民,說雨來了,趕緊去接雨。
國民們在一場雨的洗禮中,興高采烈地跳舞唱歌,高興至極。
荒蕪國國民有多高興,南方雨師就有多絕望,問水淵神:“你知道的吧,公卿臭,我們國家最有出息的太子殿下,也飛升成神了。”
此時,水淵神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高興地說:“嗯,知道,他是神,但他很愛我們,從沒忘記過我們。”
“前不久,我們國家和梅花國約戰,想要占領他們那肥沃的土地,換個好幾百倍的生存環境,太子殿下還現身了呢。”
“要是沒有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可能會贏。”
南方雨師又問:“你覺得神厲害嗎?”
水淵神:“當然厲害,打仗的話,可以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改變戰局。”
“就像你,你也很厲害,這個扇子很管用,比任何百姓真誠跪地求雨都管用。”
“一揮,一招雨,雨就真的來了。”
“你聽,雷聲好大,一定會下很多雨,我們的國家也可以有水有河了。”
“雖然享受的時間很短,但至少是擁有過,滿足了。”
然後,她在喜悅中,轉過身去看南方雨師。
一瞬間愣住了。
她此生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絕望的一個人,也沒有聽到過這麼絕望的聲音:“不,這場雨下的時間不會短。”
恍惚間,雷聲隆隆,閃電狂閃,照亮了黑暗裡的荒蕪國。
那道雷也劈到她心裡去,讓她驚慌失措、百感交集、卻又無能為力。
她哭了。
見他緊緊地將雨師法扇拽在手中。
南方雨師是知道的,自己會在荒蕪國國民的歡樂聲中,一點一點地死去。
想到這,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越過寄奴,走了出去。
走在雷雨交加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屬於他一個人的赴死場。
緊接著,果然,笑聲溢出來了。
因為雨來了,大顆大顆的雨終於來了。
荒蕪國有的百姓,從生到死,都沒有見過一場雨,現在終於看見了!
聽到這,北方雨師忍不住,歎了一聲長氣。
天憐衣也看向彆處,戰術性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倒是什麼都沒說。
水淵神見他們這個神情,難免猜不到什麼。
他們也覺得自己太自私,太無知了。
其實,他們做出這幅神情,不僅是覺得水淵神太自私,更多的是覺得南方雨師很倒黴,很慘。
明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