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澤下樓,想到廚房拿一瓶安神的波特酒。
走到客廳卻發現封母還沒睡,拿著平板在看些什麼。
他沒說話,準備走開,封母卻一下叫住了他:“封澤,你過來看看這個怎麼樣?”
封澤走近,一眼就望到了平板上屬於某個女孩的照片。
他轉身就走,封母眼疾手快地攔住他:“跑這麼快做什麼?是讓你看看怎麼樣,要是可以的話安排你跟人家見見麵,又不是讓你馬上結婚。”
封澤沒有想到有一天催婚這個話題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腳下一滯:“公司每天這麼多事,我沒時間。以後再說吧。”
封母也不想這麼神神叨叨地催婚,但蘇小小的事到底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與其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有心人盯上,不如讓封澤早點定下來。
“你看音音現在和宋臻感情多好,你這個做哥哥的也老大不小了,總要趕在她前頭吧?”
封澤垂在身側的手蜷了一下。
封母跟著道:“我跟你爸已經商量好了,封家以後就由你們兩個平等繼承,你負責管理公司,音音就拿股票分紅。我跟你說,音音就算嫁了人,也還是我們封家的人,你可得好好看著,彆讓人欺負了她去。”
“聽到沒有啊你?”見封澤不說話,封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手落下,又歎了口氣,“音音從小就到了我們家,那時候小小一個,跟個玉團子一樣,我一眼看到就喜歡上了。這麼多年過去,我和你爸早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了。”
“我們本來想把公司交一部分給音音打理,女孩子畢竟還是要有點本錢才能立得住。她不願意,說是嫌累。但我們都能看出來,她是不想無功受祿。”
或許是上了年紀就容易變得多愁善感,封母說著,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哽咽。
“跟你說這些,是不希望你心裡有怨氣,一家人和和美美比什麼都重要。彆忘了,音音她爸是因為……總之,做人不能忘本。”
順著封母的話,封澤的記憶仿佛回到了二十二歲。
他剛畢業,打算進入公司從基層做起,卻在那天聽到了他爸出車禍的消息。
封家當時風頭正盛,對手公司使儘了惡心的下作手段,其中就有策劃意外讓封父身亡這一項。
但封父沒有死,死的是宿音的父親。在車禍發生時,後者是第一個醒來的人,他將封父拖離車禍現場,轉身回去救同樣陷入昏迷的司機,途中汽車電路短線起火,泄露的燃油遇火爆炸,將一切毀於一旦。
宿音從小沒有母親,車禍之後便成了孤兒。
當時她十六歲,正是亭亭玉立、初初長成的少女模樣。
沒有人知道車禍那天下午,她從學校趕回家收到死亡證明是什麼心情。
直到骨灰下葬那天,不吃不喝悶了三天的少女才從房裡出來。
葬禮結束後,宿音就提出想出國留學。
封父封母認為她這時候情緒不穩定,想讓她留在身邊,但思來想去還是同意了。
他們對宿音除了疼惜,還有一份愧疚在。倘若不是封氏樹敵太多,根本不會有這一場無妄之災。
……
好在當宿音再次回到封家,回到他們身邊時,恢複了從前的明豔燦爛。
封澤麵色如寂靜的水麵:“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音音在封家待一輩子?你們真的放心把她交給彆人嗎?”
封母抬眼,“可她是獨立的個體,是長了翅膀的鳥兒,是會飄走的雲,怎麼留?”
頓了頓,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歲月痕跡的貴婦人露出一個笑,“宋臻也沒什麼不好,性格踏實、脾氣穩定,從不跟人紅臉,最主要音音喜歡。”
“……”靜默良久,封澤也跟著牽了牽唇,“我知道了。”
說完話,封母就上樓回了臥室。
封澤去酒櫃拿了瓶酒和杯子,坐在沙發邊上,淺飲慢酌。
冷白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頂上,落下一片黯淡的影子。
*
沒多久就到了蘇小小被訴“侵犯商業秘密罪”開庭的日子。
結果沒有多少懸念,由於證據確鑿,有公司監控和許多目擊證人佐證,且蘇小小偷盜的資料在混亂中遺失,為封氏集團造成了重大損失,最終其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並處罰金17萬元。
“不,這不公平!我隻不過拿了一點文件而已,怎麼可能要判這麼久?!”收到定期宣判後的判決書,在看守所的蘇小小驚懼地大喊起來。
她的質疑是真心實意的。她沒有想到,隻是偷了些資料而已,會招致這麼嚴重的後果。
對她來說,坐牢不可怕,可怕的是坐牢之後再也不能出去,再也見不到封澤。
但令蘇小小沒想到的是,封澤主動來見她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由看守所轉到了監獄。
隔著鍍膜單反玻璃,男人英俊的麵容沒有絲毫變化,看上去和兩個月之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彆無二致。
蘇小小憔悴蠟黃的臉上浮現泫然欲泣之色:“阿澤,你終於願意來看我了。”
“我不是來看你的。”封澤嗓音淡淡地糾正道,“我隻是來親眼見證你的下場。”
蘇小小麵容不可抑製地扭曲一瞬。
在監獄裡待的這些天已經將她的心理防線壓迫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這麼愛你,這麼喜歡你,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和你在一起!”
封澤麵色冷漠,對著連線的聽筒開口:“我不需要你的愛,就像現在你的恨,對我來說也掀不起風浪。”
“你騙我,你騙我!”蘇小小尖叫一聲,猛地站起來,奮力拍打隔在中間的玻璃,“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話到最後,她的眸光裡已經透出了祈求之色。
封澤卻無情地斬斷了她的幻想。
“你憑什麼我會對一個心懷叵測的人產生感情?看到你的每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淒楚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⑼[((),蘇小小嗓子裡發出似哭非哭的嗚咽聲。
她看清楚了,封澤眼裡根本就沒有她,隻有比冰雪還讓人凜然的冷酷。
“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蘇小小涕泗橫流,雙手不住地拍打著透明的玻璃牆,“你難道忘了當初救過的那個女孩了嗎?你讓她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好好長大,為什麼現在又要這麼對她?”
這些話像是船錨,帶領封澤頃刻間便找到了識海裡迷失的船隻。
那是在他剛上大學的時候,那天他和同學約著一起出去玩,碰巧撞到路邊有一個女孩跳水輕生。
來不及多想,他跟著跳進湖裡,把人救了上來。
好在經過心肺複蘇,女孩醒了過來。
周圍的熱心群眾幫忙報了警。
當時看到這女孩才十四五歲,封澤聯想到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難免心生惻隱,等救護車的功夫,便安慰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