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蘇昕先移開目光,倉促地說:“你不想吃這碗麵,就不用吃!”
她猛站起來,隨後從周津塬手裡搶過碗,跑到衛生間,把那碗麵全都倒進馬桶。
就在碗的最底部,有個雞腿,蘇昕本來想聽到,周津塬吃到時,發出驚訝地“啊”一聲。
但這種“我煮麵給你吃”的溫馨情侶遊戲,似乎完全不適合周津塬。周津塬從小錦衣玉食,他根本缺乏普通人家的父母會親自下廚的執念,他從來不缺這個。
等蘇昕淚流滿麵地出來,周津塬已經重新坐在沙發上看書。他剛剛把廚房的抽油煙機,和室內的空氣清新器打開,將那點下廚的味道吸走。
周津塬非常討厭那種煮麵條的味道,他覺得臭。
蘇昕已經傷了心,她一言不發,拿起外套就想往外走。
周津塬這才說:“小昕,你想回學校?我送你。”又說,“我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你不必生氣。”
蘇昕的心很亂,她頓住腳步,突然說:“如果再出現比我更像許晗的人,怎麼辦?”
“什麼?”
“如果你身邊,再出現一個長得像許晗的女孩,比我更像她,”她輕聲說,“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咱倆現在是戀愛關係嗎?”
周津塬蹙起眉宇,沉默了一會。他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昕蹙眉說:“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周津塬淡著臉色看著她,隨後說:“不會了。我打算認真地和你這個替身試試,如果行不通,我這輩子不會再找第二個。許晗隻有一個,你也隻有一個。”
他說到這裡突然想笑,是因為想到了教授總說,生命隻有一次。
蘇昕心裡知道得罪他了,但她也是個倔性子,並不後悔。“我要回學校了。”
周津塬點頭:“我送你。”他站起身前,突然傾身拿了張紙巾,把麵條碗放在茶幾上的水印抹掉,扔到旁邊的垃圾桶。
兩人駛向學校,一路無話。
周津塬回到父母家,周母已經等在家裡。
她愣了下:“就你一個人,怎麼豆豆沒跟著一起來?”
“她今晚來不了了。”周津塬習慣性地說,目光略沉,看到周母在茶幾上擺滿了櫻桃和無花果。
全部是趙想容愛吃的水果。她好像有種能力,讓自己一直處在被寵愛中。
周母點點頭,她說:“你明天上班,把水果都給她帶過去。對了,你倆要孩子這事進行得怎麼樣了?媽不是催,就了解一下,奉陽現在還躺在醫院,你讓豆豆多休息,注意身體。你說她這做媳婦的,以後還要當媽,誰像她這樣心思不定的?趕緊生個孩子,這樣你舅舅家也不催了。還有,豆豆過年也沒來看我,就給我發了個紅包,讓人送了個珍珠項鏈,又送了堆花。咱家缺這個嗎?四月份的時候,我們得去拜山,你跟豆豆說,她去年訂的素齋還可以,幾家太太都挺喜歡她的,這次依舊她主辦……”
周津塬淡淡地說:“媽,我和趙想容離婚了。”
他很想多說點什麼,但目前搜刮肚腸,還是沒有感覺。
也許蘇昕不是問題,可能許晗也根本不是問題,他倆那七年的婚姻就是問題本身,他們兩人的本質都是易燃易爆的□□,反正在一起是怎麼樣都不會好。趙想容伸出手,猛推了這關係一把,大家解脫了。
隻不過,周津塬沒料到他們全家人的反應。
周母眼圈當場就紅了,第二天早上也沒出現。
周津塬上午有手術,一大早就趕到醫院。
等忙完後又要寫一堆報告,明天就要查評級結果。他們醫生辦公室都是共用的,外麵窗戶的陽光撒過來,氣溫一點點上來了。
周津塬想,又是一年春天來了。
周老爺子那裡打電話,讓周津塬中午來辦公室一趟。他用的詞是“必須”。
但是周津塬等晚上八點多才下班,施施然地走進周老爺子的辦公室。
周老爺子坐在桌子後,他後麵的牆麵,掛著軍事地圖以及各種將相的照片。他那雙鷹眼看著周津塬,怒極反笑:“周津塬,你還把你爸擱在眼裡?我告訴過你,你和趙想容不能離婚……”
周津塬在椅子對麵坐下,他翹起二郎腿,那寒冷表情半點都沒變:“您替我們做不了這主,離已經離。”
周老爺子的臉型和五官,和他兒子相同,在生氣時的肌肉走向更是如出一轍。他指著兒子的鼻子,身上的壓力驚人:“你以為我治不了你?那個女孩叫蘇昕?”
周津塬依舊仔細打量著父親,他並不驚慌。
“您現在這麼生氣,跟蘇昕無關,跟趙想容無關。”周津塬猜,他突然說,“趙奉陽做什麼了?”
周父沉默片刻。就在今天早上,他司機隊裡的一個叫小方的戰士失蹤了。
小方曾在那晚,開著□□追趕趙奉陽的車。他們司機隊的說,看到小方上了周家的車,至今都沒回來。而下午的時候,周家把他們家送給趙奉陽的補品,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這就是想撕破臉了。
“我實話告訴你,你爸這兩三年,很多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趙奉陽替我出手料理。”周老爺子稍微猶豫著,從他臉上可以看出端倪,正思考該怎麼對整天撲在醫院裡的兒子解釋那些利益爭端。
周津塬麵無表情地“嗯”了聲,他隨手轉著趙老爺子桌子上的一根水晶筆,指間劃出漂亮的弧度。
周老爺子把兒子叫過來,原本發泄怒氣,此刻在周津塬的態度麵前,那種濃重的憂慮和不安倒是轉移了。
周老爺子的生涯裡,曾經忍受過更多痛苦而煎熬的時刻,他大半輩子都奉獻給國防事業裡,有響當當的實績和各種軍事技術專利,但他在少將位置做得太久,之後的提拔再快,年齡到了。而周老爺子不覺得自己已經老了,他不想退。
“趙奉陽可以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綁走小方,小方雖然是司機,但怎麼都是軍人!他是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周老爺子冷笑,他站起來,“行,我還真不怕。他就一個做小生意的,以為自己是誰?你倆離婚也行,沒了這層關係,我倒是要看……”
周津塬打斷父親,他站起來:“趙奉陽的車禍,咱家原本就有一份責任。這事純屬誤會一場,您先稍安勿躁,我去跟趙奉陽談談。”
周老爺子嗬斥他:“你又能談個屁!你彆管,滾回你醫院當醫生去。不過,趙想容如果在,她倒是能說,她機靈……”
周津塬直接說:“趙想容和我離婚了,她沒這義務。如果你不是我爸,我連管也不管。我再說一遍,我先跟趙奉陽談,小方明天如果不回來,您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