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已經拖了快一年的餉銀了,如今桐州連買糧草的錢都快見底,這裝備和餉錢都可以拖欠,餓了肚子可是要出大事的,冀州之亂不就是這個原因嘛。
當然了崔家主的暗示他們也聽懂了,崔氏本來就是清河的地頭蛇,世家大族在自己地盤掌控欲會很強,其實崔氏失去清河郡都尉這個職位的控製權才是少有的情況。
至於那座礦山,雖然不知道崔氏要拿來做什麼,可到底不是什麼值錢貴重的金屬礦,想來朝廷不會猶豫。
如今朝廷拿不出錢補給桐州甚至還把今年桐州大豐收征收的田稅拿去平亂了,那麼出個職位給崔氏方便,想必就連陛下也是很樂意占這個大便宜的。
果然王茂把這事兒給朝廷快馬加鞭上了密折後,熙興帝甚至都沒和大臣商量就讓人把任命書發出去了,這簡直就是薅世家羊毛的行為,他不答應才是傻子,至於防止世家獨大?
嗬嗬,飯都吃不上了,現在有那個功夫考慮這些問題嗎?
目前隻要桐州安穩,清河就算給了崔氏,朝廷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看到冀州亂成什麼樣子了嗎?
關於蒲尊山的事熙興帝其實也懷疑過崔氏的動機,他並不相信崔氏能無緣無故看上一座黑炭礦山,難不成這裡麵還有其他礦產?
如果僅僅是座黑炭礦那崔氏要去乾嘛?崔氏名下又不是沒有更貴重的礦山,他實在想不出這玩意兒有什麼值得崔氏惦記的。
然而如今這樣的情況容不得他去探查了,既然他們願意要那就給吧,以後就算這山裡發現了金子,他此刻也是能割舍的,畢竟都火燒眉毛了。
熙興帝可能因為這件事打開了什麼開關,他還多發了一道任命書,任命崔蘊為桐州刺史府長史。
這是一個從五品文官官職,算是刺史府重要屬官,崔蘊今年二十七除了是上一屆科舉的進士,去年拜官從七品校書郎能稱得上年輕有為其他地方也並沒有多出彩能被皇帝記住。
崔蘊連升三級不用繼續熬資曆的原因無他,隻因為他不但姓崔還是清河崔氏大祖房的旁支。
所以人們常說投胎是個技術活兒,一個好姓氏不但對讀書科舉有幫助,運作好了做官也能少奮鬥十年。
崔蘊一接到旨意時就馬不停蹄繞道並州趕到桐州,他先回了清河祭祖然後又拜訪了家主府,彆人不知道他這官職怎麼來的,他卻很清楚。
臨走前熙興帝話裡話外那意思就是讓他幫著桐州刺史搞好和清河崔氏的關係,最好讓朝廷以後還有機會薅羊毛。
崔蘊做為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家族責任感那不用說了,是這個時代從小根深蒂固的教育,大祖房衰落他原本以為自己仕途會坎坷些,但完全沒想到突然柳暗花明了。
崔蘊是個很拎得清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以後就是桐州刺史府和清河的潤滑劑,做好了兩廂得益做不好那就是兩邊出氣筒。
但他還是很開心的,他入仕才一年多就升到從五品官職,這是很多人官場看不到的儘頭,而他還這麼年輕。
崔教授也挺開心,族人上進是好事,崔蘊也算是大祖房後輩裡的佼佼者,而且崔蘊也升官了也能堵上族人的嘴,提高家主府的威望。
時知沒有見到崔蘊但聽崔教授形容感覺這人還不錯是個聰明人,聰明就好啊。
崔玉煙卻沒那麼快到任,朝廷的任命書從長安發到越州快馬也得二十天,從越州到清河那就走水路得一個月,陸路帶著家眷坐馬車的話最少也要兩個月,他能在過年前到就不錯了。
冀州的戰亂在持續了兩個多月後,並沒有如大家期望的很快平息下來,反而席卷到並州而後蔓延到北方的靖州南部。
靖州是大良的北關防線之一,戰事吃緊時,臨時每年增加的兵役和徭役都很重,內亂蔓延到這裡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事件,畢竟北邊的滄原國對富饒的大良每時每刻都在虎視眈眈。
朝廷迫不得已把西關的二十萬大軍派了五萬人馬到靖州增援平亂。
麵對大良最精銳的軍隊之一,靖州的叛軍很快被打得退回了並州,可西關軍不能離開邊境線太久,靖州平穩下來後,平叛的主力軍還是朝廷從關中調來的八萬人馬,雙方在冀州和並州膠著著。
時知看著戰報消息,心裡不禁有些著急,時間拖的越久桐州就越危險。
冀州和並州都與桐州接壤,桐州北邊的燕州與並州接壤,冀州西邊是晉州南邊是湖州。
叛軍在冀州和並州壯大勢力就一定需要補給,北邊的靖州打不動,西邊的晉州有朝廷重兵對峙,那就隻有湖州、桐州和燕州這三個地方可以打。
而且這三個地方也恰恰是產糧區,尤其是桐州與燕州連道天險關隘都沒有,是最合適打下來當大後方的地盤兒。
桐州和燕州不靠近邊關並沒有重兵把守,據時知所知桐州境內的駐軍全部加起來大概三萬人,燕州大概也差不多,真要打起來怎麼去對抗號稱有二十萬人的叛軍?
這時候就看出朝廷對地方控製的疲軟了,按理說在內亂蔓延到並州前就應該讓桐、燕、並三地駐軍與大軍合力圍剿冀州,可朝廷和地方上的扯皮讓他們失去了最好的時機,結果最後連並州也遭了殃。
冀州的起義叛軍起先隻有一萬駐軍和兩萬農人,遊明的確是個能人,沒用一個月整合這兩股勢力後又把並州掀亂了,然後直接燒到了靖州南部。
靖州本來就是民風彪悍的地方,長久的苦役和兵役壓迫讓百姓苦不堪言,遊明的隊伍到這裡後迅速得到壯大,戰鬥力也增強了一大截兒。
短短幾個月叛軍就有了巨大的規模,號稱“二十萬”大概是個噱頭,但十一二萬應該是有的。
遊明這個人很善於鼓動人心,所以叛軍不斷壯大後依然奉他為首領。
可是叛軍勢力太過複雜,從開始的農人、士兵到後麵的馬匪、山匪和做邊關犯罪的流放犯來者不拒。
任何人都不會指望這麼一群人能有什麼約束。
或許他們的戰鬥力與戰鬥經驗不如朝廷的正規軍,但他們的破壞欲和發泄欲在沒有明確紀律約束下所到之處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遊明是個野心家,他這麼短時間能憑著計謀和時機聚攏這麼龐大的勢力說明他個厲害人物,但從他放任手下每攻打下一個地方就燒殺搶掠不加約束就注定了結局。
或許朝廷正在失去民心,但遊明他們卻已經被百姓看作了“惡鬼”。
可不管他們最終結局如何,在他們走到失敗前還是有能力把桐州拖入煉獄的。
看了去這兩個地方打探的人傳回來的信息,時知和崔教授都焦慮起來。
燕州如果遇襲還有北邊的嘉州與西北方的靖州援軍增援,桐州南邊是江南本來就沒重兵,真要從南邊或者西南等到救兵,那到時候桐州大概已經被禍禍的沒法看了。
最近從冀州和並州逃難的百姓紛紛湧入了桐州與燕州,哪怕官道都有官兵把守,桐州在與冀州、並州相近的幾個郡設置了安置點,流民還是有很多越過封鎖線流竄到了整個州。
在發生了幾起當地人與流民的衝突後,桐州刺史愁的頭都要禿了。
最後沒辦法,他下令全州的郡縣都要接收難民,防止他們流竄或者引發治安問題,聽說剛開始那會兒很多郡縣都死人了,流民沒吃的被逼急了可不要搶嗎!
如今已經是寒冬,哪怕桐州沒有那麼冷,但缺衣少食的難民想要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也很艱難,本地人要想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不起衝突同樣艱難。
桐州今年大豐收,但收上來的糧食早在秋天時大部分就已經運去了西關,官府的糧倉根本沒有多少存糧去救濟這些難民。
況且如果冀州戰事吃緊,桐州得備足了糧食給桐州駐軍抵禦叛軍做好糧草準備。
崔氏做為世家並且還是桐州第一名門世家,這時候必須做出表態來,崔蘊已經到清河兩天了,他在等族中討論的結果。
他知道族裡剛剛才拿出一批糧食,如今再拿怕是要傷筋動骨了,可是桐州要是亂了彆說刺史府危險,就算是崔氏也得遭受滅頂之災,所以他必須說服族人。
最終在崔教授這個家主的拍板下,族裡答應帶領清河郡所有豪富之家救濟清河郡安置點的兩萬難民,並且讓崔蘊又從清河運走了一萬擔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