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靜海雙眼通紅:“你幼時險些夭折,兄長墜馬昏迷,也都是鄭氏的陰謀?”
“是。”
“你的身體如今有礙子嗣,也是在幼時被下了藥?”
“是。”其實不是,但且當成是吧。
崔靜海突然跪下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這次不再是那種故意難為崔教授和時知的假哭,時知知道他是真的崩潰,催靜海的一生都是為了家族嫡脈傳承而活,可真正的崔氏嫡脈其實早就斷了傳承。
時知怕他扛不住,勸慰道:“叔祖父也不必絕望,二叔父、三叔父如今子嗣昌隆,小叔父也要長大成人,咱們崔氏的傳承不會斷的。”
崔靜海聽了這話突然坐了起來:“阿蓁,今日的話絕對不許對任何人再提,族人那裡我會想辦法搪塞過去。”
“叔祖父?”時知有些後悔,她莫不是嚇壞崔靜海了?
崔靜海看著祖宗牌位,顫聲道:“鄭氏的仇咱們一定要報,但是家族傳承才是第一位,等四郎有子嗣立住,要是有成器的你就做主過繼給你父親,若都不成器那就再等一代,到時候選個資質不錯的過繼給你親自教養,但在此之前,誰都不能知道你不能生育的事。”
時知連忙道:“叔祖父放心,咱們家不會斷了傳承,以後小叔父的子孫會把崔氏好好傳承下去,但您切不要傷心過度,咱們家還指望著您呢。”
崔靜海努力平複下情緒道:“是了,我得好好活著,看著你振興家族,看著你報仇雪恨滅掉鄭氏……也得看著四郎,不能讓他給你拖後腿。”
“小叔父乖巧懂事,叔祖父言重了。”
崔靜海沒再說什麼,他見過太多家族禍起蕭牆,如今崔氏繼承人出了這樣的大事,以後必定會有禍根,他必須好好看著幾個兒子。
崔氏不能沒有時知,四郎也不能直接成為時知的繼承人,他們差著輩分不說,年紀也差得少,九歲終究還是太近了。
送走失魂落魄的崔靜海,時知有些內疚,她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但想想自己今後的打算,還是決定斷了崔氏族人的念想。
世人總是看不破,這世間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能夠傳承千秋萬代的王朝和家族。
正如要是她和崔教授不來,清河早就在這洪流中煙消雲散,人生有儘時,家族也同樣。
崔教授看著孫女有些蔫兒,安慰道:“該做的與能做的我們都替崔氏做了,但說到底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們祖孫哪怕在這裡生活再久,也永遠不可能像這個時代的人一樣,為了所謂的家族完全放棄自我。
時知平複了一下心情,她冷靜道:“或許從現在起我該把一些事情從崔氏分離出來,免得以後為難。”
她之所以親自花費大量時間去培養那些學員,就是想養出完全屬於崔時知而不是崔氏灶女的力量,這兩者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轉眼之間又到了春節,時知這次不能留在清河過年,她需要去燕州和冀州巡視慰問駐守的將士,同時也得借著這次機會去把駐軍重新部署調派。
自從出了平州柳氏的事,江南眾多家族如今更是草木皆兵,今年過年王氏送來的節禮比往年都要更幾分。
然而清河除了按照往年的慣例送往江南節禮,其他仍舊沒有給王釗任何保證與回音。
王釗看著時知的問候信心裡歎息,他清楚自己是時候做個選擇了,固然太原是太早選擇站隊才導致引狼入室,可現在的情況是他不選依舊不能自保。
罷了,他就賭這一回吧,再由著那些勢力啃食下去,王氏真要扛不住了,原本他以為那些人打上棉花的主意崔氏會有所動作,可如今看來是他想得太淺,崔氏如今放眼地是天下,又怎麼會為這一點利益就擾亂布局。
“來人,儘快把這封信再送去清河。”信的內容他其實準備許久,隻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時知再次收到江南的來信並不意外,她這個便宜後爹其實最是個識時務的人,在看清楚王氏已經沒有和崔氏並肩結盟的籌碼後,就會明白王氏歸附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江南時知是一定要拿下的,但怎麼拿卻是個學問,冀州之戰她向世人證明了她的能力,王釗再不能與她比肩成為對等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