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延與趙五娘自然也是被人伺候著去特定廂房稍作休息整理。
“五娘,那崔女郎對你還算客氣,一會兒去賞梅時,你不妨去和她多說幾句,就按照我教你的。”荀延給妻子扶了扶有些鬆動的鬢簪。
趙五娘猶豫道:“郎君,崔女郎聰慧過人,妾身去探話……會不會不但打聽不出什麼,反而被她套出話來。”
荀延笑了,摸了摸妻子的臉頰溫聲道:“我的五娘亦是聰慧過人,你隻管去,我也不是真指望她能說什麼,我自有安排。”
趙五娘聽了這話心理壓力沒那麼大了,她笑道:“那妾身就試試,隻不過萬一那崔女郎太厲害,您可得替妾身善後。”
“你放心,不過是去閒聊幾句。”今日他要釣魚,自然得放足了餌。
到了梅海,時知自然是和荀延等人一起的,但也不知是這臘梅開得太好,還是眾人因著和談順利實在高興,詩興大發的文臣們很快就投入了狀態。
時知和荀延深知被幾位大儒拉著一起品評,隻不過因著有趙五娘這位女眷的,時知卻也得照顧一二,所以廊下設了適合女眷烹茶賞景的位置。
“這園中景致實在是好,崔姐姐果然有心了。”趙五娘坐在廊庭下看著梅海讚歎道。
時知從人群裡終於脫身片刻回來,聞言淺笑道:“不過是借花獻佛。”
“我與姐姐多年未見,如今重逢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此刻荀延與眾人還在不遠處的梅樹下寒暄,廊下隻有時知與趙五娘還有他們身邊的隨從。
“不知妹妹有何事竟要與我單獨說?”時知過來完全是因為趙五娘剛才派人相請。
趙五娘對身邊的人道:“你們且退下吧。”
按理說在崔氏的地盤,趙五娘身邊的人是不敢離身的,但他們在聽了吩咐後皆沒有猶豫的退出了廊下候著。
時知看了一眼白雀,白雀心領神會亦帶人退出賞景的庭廊,但他隻退到自己能快速做出反應的距離。
趙五娘麵色柔和,一邊給時知斟了一杯熱茶,一邊輕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家郎君想讓妹妹替他探查一下,姐姐是如何得知他有精通水輿之人。”
時知拿起茶杯放在鼻下輕嗅,而後緩緩道:“崔、荀兩家暗探皆遍布天下,要想知道些事總歸是有路子的。”
趙五娘聞言笑了笑:“姐姐果真是個實誠人。”
“妹妹能坦言,我這做姐姐的自然也能。”時知放下茶杯,看著眼前這個眉目如畫的女子,她知道對方今日來是帶著目的的。
趙五娘看著炙紅的爐火輕歎:“這麼多年過去,一切皆已物是人非,妹妹見過的人似乎隻有姐姐未變多少,還是活得這樣燦爛從容。”
“若是你想,亦可以。”眼前之人看著身處繁華美景之中,可她身上卻透著枯敗絕望的氣息。
趙五娘沒有接時知勸慰的話,而是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想求姐姐一件事。”
“你說。”時知沒有任何猶疑,她今日過來就是聽趙五娘的請求。
“他日姐姐得到這天下,能給我的女兒一個安身之所,我不求她富貴無極,隻求她能平安終老。”趙五娘的眼睛裡帶著無限渴求,這是她唯一的請求。
時知並沒有多意外,做母親的放不下的也隻有孩子。
“我是可以答應你護她周全長大,但你得明白,你的女兒有荀氏血脈,她的父親擁有問鼎天下的資格,如果某天她失去家族庇佑,她此生便注定要成為浮萍,即使能平安終老亦要嘗儘世間難言的辛酸,這非我所能控製。”
時知是有心胸可以留下政敵的女兒甚至善待她,可是這天下人心卻不會,其中苦楚隻有他們這些人才能明白。
聽了這話,趙五娘無奈苦笑:“我知道,可是比起受我連累被一起清算,能平安活著已經是萬幸。”
柳氏她已經連根拔起,但荀延手上也沾著阿皓的血,她是絕對不會讓荀氏好過的,可她沒有信心能安然身退,若是有一日事敗,皎皎又該如何自處?
如今的她其實已入絕境,崔氏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魚死網破是這世間最笨的法子,阿瑤,你為何要犯傻呢?”
阿瑤,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人叫她了,父母去世,她嫁給荀延,成了荀氏當家主母,或許以後還會成為地位更高的女子,可這世間卻還有人記得她除了是荀家婦、趙家女外她還是阿瑤!
“阿蓁姐姐,我已入窮巷。”
她沒有彆的選擇,荀延若是功成,那他一定會傳位於柳氏之子,彆看他而今故意冷著那兒子,其實隻不過是他還在自欺欺人。
要是一直沒有彆的繼承人出生,荀延一定會開始安排柳氏之子繼位的事。
柳氏子與她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勢必不能共存,荀延已經吃過的虧不會再讓他的兒子摔跟頭,眼下她就已經無法插手柳氏子的事。
殺子之仇、弑母之恨,命運的□□讓所有人都已經無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