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敲門聲,昔寒想今天是怎麼回事,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比天氣好的時候還要熱鬨。
“是誰啊?”昔寒將外套攏好,邊問邊開門。
門開的瞬間,瑪格麗特拎著幾個土豆就鑽了進來,
“昔寒,火爐呢,火爐呢?”
昔寒將凳子搬到爐子旁,又把坐在上麵的水壺拿下來,“這麼大的爐子在你旁邊你就是看不到。”
瑪格麗特將土豆放在爐子上的瞬間,燃燒的木炭卷起火舌,撩了她一下,她“嘶”了一聲,就坐在一旁搓手烤火,“天冷,腦子凍僵了。”
昔寒聞言坐下,火光包裹著土豆,將附近的空氣燒得晃動,暖暖的,讓人有些發困,昔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昔寒,你身體又不好了?”
昔寒擦了擦了眼角的淚:“還和之前差不多,不過是冬天到了更厲害一些。”
瑪格麗特拿起一旁的火鉗子將土豆翻了個麵:“小寒姐,”她好久沒這樣叫昔寒了,“其實我挺怕你這樣下去我哪天就見不到你了。”
二十三年前的春天,她去摘星崖采花的時候。
那時候她六歲,在花叢中看到了一個躺在那裡睡著的大姐姐。
這是她和昔寒的第一次相遇,
她將昔寒喚醒後,昔寒說的第一句話是:“他回來了嗎?”
那時候她不懂昔寒是在說誰,後來才知道那是在問他們的神明。
瑪格麗特永遠忘不了昔寒一襲白裙躺在茵茵綠草間的模樣,宛如一朵剛剛盛開的塞西莉亞花。
後來她就和昔寒成為了朋友,也成了這個時代的蒙德唯一知道昔寒秘密的普通人:昔寒是一朵塞西莉亞花,也是風神巴巴托斯最初的信徒。
她死在過夏天、死在過秋天、也死在過冬天,但總是在春天來臨的時候隨著山坡上塞西莉亞花的盛開而複活,但帶來的後遺症就是身體越來越差。
聽完瑪格麗特的話,昔寒攪拌著牛奶,挑挑眉,“是啊是啊,所以你好好珍惜我,有好吃的都給我送來。”
瑪格麗特衝昔寒吐了吐舌頭,然後托起臉看著火光:“昔寒,我想開個酒館。”
昔寒哈欠打到一半,差點被這句話噎著,她眉心挑了挑,伸出三根手指:“三家,你今年已經開倒三家店了。”
瑪格麗特:“我這次是認真的,我一定能開一家好的酒館,這不來找你取取經嘛。”
找我??取經??!昔寒看了看自己這冷清得麻木的酒館,以及入不敷出的二十年,
於是對瑪格麗特很鄭重地說:“往人多的地方開。”
“酒香是不怕巷子深,但前提是你那是巷子,不是迷宮。”
想到這,昔寒不知不覺又想起了早上的那個冒失的吟遊詩人,話說自己這店這麼偏僻,他又是怎麼找到的。
就像兩千六百年前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擁有了人格那般。
*
“你是誰?”
高塔風聲呼嘯,昔寒變成了人,也擁有了可以看遍世間的眼睛。
藍色漸變的精靈快速地撲著翅膀靜止在自己麵前的這片高空。
見精靈沒有搭理自己,昔寒繼續說:“我叫昔寒,是萊修給我取的名字,你認識萊修嗎?”
精靈像是沒有聽見昔寒的話一樣,繞過少女向背後幽暗的樓梯飛去,
昔寒看著他的背影愣了愣,明明長得那麼可愛卻是個不理人的性格。
她抖掉身上的白色花瓣,端詳了一會自己的手然後在空氣中抓了抓,又嘗試拿起身旁的石頭,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就這樣從一朵花變成了一個少女。
萊修給她講過花草樹木變成人的詩歌,但是他們都是變成一個威猛的勇士然後打敗壞人,怎麼到了自己這裡,一點都不威猛,
昔寒搖搖頭,還是不要想那麼多的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給自己找找衣服。
她從身後的雜物堆裡翻出了幾件裙子,拿在手裡對著自己比劃著,
都是破破爛爛的,能穿就行,現在這個時候穿得醜一些至少比在馬路上裸奔要好。
她將翻到的衣服全套身上去了,前一件衣服完好的地方遮住後一件衣服的破洞,
三四件下來,看著也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還頗有一點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
幾百年之後昔寒才後知後覺,那日巴巴托斯也許不是故意不回答自己,
如果有人赤.身.裸.體著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昔寒自己估計要比巴巴托斯還冷漠。
昔寒第一次聽到聲音的時候是在她快死了的時候,
那時候她以為是走馬燈,人的一生可以用人生來概括,
她悲愴地想用花生來概括自己簡短的一生,但這不僅沒了意境還有點好吃,昔寒就放棄了。
花落花開,自有定數。
在自己即將嗚呼地時候,她感受到空氣中一點寒意,
花草樹木對溫度的變化格外敏感,
她能感到這股涼意圈住了自己,然後流入身體之中,突如其來的能量讓她有點撐,但跟能活命比起來,撐一點算什麼,兩點她都能接受,於是她咬牙忍了下來。
後來聽萊修說昔寒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千風中的一縷,
得益於這千風中的一縷,她活了下來,也擁有了人才有的感官——聽覺。
可在她漫長的生命中,隻聽到過一次巴巴托斯的聲音,
那天她在風起地的大樹下奄奄一息,陽光刺眼她看不清風神的模樣:“你還好嗎?陌生人。”
這是千百年來,她唯一一次聽到巴巴托斯的聲音。
久到,她在腦海裡重複了無數次卻還是迷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