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蕭杏花兀自一愣,後來才想起來,想起來後,不由拿起一粒櫻桃就要扔過去!

要下雨,再不下,莊稼都要旱死了。

彆人聽不明白,她是懂的。

山裡雨水少,有時候天天悶著不下雨,那地裡的莊稼被暴曬後,地皮乾得都要裂開了,於是他們就盼著下雨,滋潤滋潤這嫩苗兒。

一旦傾盆大雨下來了,土裡莊稼濕了潮了,莊稼也就長得好。

村裡那些人,農閒時揣著袖兒說閒話,說起村裡事,譬如老陳家小子出去做買賣沒回來,也會說“老陳小子家的莊稼快要乾死了,盼著雨呢”,可是這話,卻是彆有用意了。

蕭杏花自那次吃鱉的事後,吃他發狠了兩個時辰,便覺得十分不受用,如今聽他說這話,分明是想要,自是不滿,一個櫻桃砸過去了。

男人連那盯著她的眼都沒挪開,抬手直接將櫻桃接在手裡了。

“那我先去洗洗好了。”

說著,轉身便要去浴房。

蕭杏花半賴在榻上,看著那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後的朝服都濕塌了半截子,知道他也是不容易,再想起他剛才說那句“那我先去洗洗好了”時的無奈,於是歎了口氣。

哎,要不說男人這玩意兒招惹不得呢,心裡氣恨,不喜和他做事,可是看他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心裡又憐他,想著疼他,讓他痛快。

她認命地起來,隨著他走向浴室:“我這人就是太好心了,這輩子我就栽在心太好上了!”

蕭戰庭剛走到浴房門口,就見她追過來說這話,火熱的眸子不免意外地看向她。

“我伺候著你洗吧。”蕭杏花臉上泛起一抹紅,扭過臉去,咬牙切齒地說。

說是伺候著洗,可是兩口子自然都知道怎麼回事,以前年輕時候在那山裡僻靜處尋到處泉眼,跳進去什麼事沒乾過啊!

蕭戰庭原本已然灼燒的眸子中透出光彩來,他輕輕點頭:“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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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婦二人洗了個痛快,或者說,蕭戰庭洗了個痛快。

洗完澡後,他再不複之前的沉悶,眼神灼亮愉快,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可是蕭杏花卻是被抱著出來的。

她在他懷裡往外看,才發現外麵下起了傾盆大雨,轟隆轟隆的雷聲震天響,屋子裡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悶熱,反而透出一股潮氣。

屋裡今日當值的是斂秋,因這雨水來得急,她帶著小丫鬟正匆忙將廊簷下的簾子都放下來,任憑如此,蕭杏花還是看到一些雨絲落在了台階前,甚至濺到了窗欞上。

蕭戰庭隻穿了一件白綢緞褲,鬆鬆垮垮地一根腰帶係在精壯有力的腰上,賁發的胸膛上還有一些殘餘的水珠兒。

他堅實的胳膊抱著她,仿佛抱著一片樹葉般,小心地將她放到了榻上,又掀起涼被來把她裹住了。

“還是疼?”因廊簷外就是幾個丫鬟在走動,怕人聽到,他特意壓低了聲音的。

“你說呢……”蕭杏花隻是隱隱作痛,倒未必不能忍,可問題是,她為什麼要忍呢,守著這個對她言聽計從的男人,她就不太想忍了。

“那以後我再輕些?”偌大塊頭的男人,半湊在了嬌小纖細的女人麵前,嗅著她潮濕的長發,低聲說著乖覺的話語。

蕭杏花聽了蠻是受用,扶著有些酸疼的腰:“可真真是冤家,不知道哪輩子欠了你的,這一世卻來生受你這壯貨!”

蕭戰庭看著她小聲嘟噥抱怨的樣子,明明在罵自己,心裡卻泛著絲絲暖,一時想著那生生世世的事兒,不由有些動情,抱住她,粗嘎地道:“好杏花兒,這輩子你但凡安心和我過,我什麼都給你,要我心,我都掏出來給你。”

蕭杏花彆了他一眼,卻是故意道:“誰要你的心,又有什麼用,我隻要一樣,你願意不願意?”

“什麼?”蕭戰庭不解。

“這個——”蕭杏花杏眸往下一掃,笑著道:“我最恨男人有那驢樣玩意兒,存心欺負人呢,你是男人,自然不知道什麼叫撐得慌。如今且給我切下來,從此後咱們安生過日子多好?”

蕭戰庭萬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話,便有些忍不住,又覺得憋脹起來,切齒道:“那我真割了去?你舍得?”

蕭杏花一聽,抿嘴兒笑著:“那你不就是個太監了嗎?”

蕭戰庭看他還有模有樣地笑,便再也受不住了,湊過去咬著她那尚帶著濕的耳朵,恨聲道:“狠心的婦人,倒是寧願男人當太監!”

蕭杏花被他咬得難受,自然推拒,一時夫婦二人在這床榻上笑鬨起來,一個笑得春花燦爛,另一個卻黑著臉隻管啃的。

也幸好如今下著大雨,丫鬟們見裡麵主人家行事,便匆忙趕去旁邊茶水房避雨去了,倒是沒人叨擾他們二人。

待到好一番打鬨後,蕭杏花實在累了,捂著肚子,趴在蕭戰庭胸膛上歇息,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了正事。

“夢巧兒這次去晉江侯那裡,她應不會對咱夢巧兒有什麼成見吧?”

說到底,自己還曾給她穿過小鞋呢。

“不會,你想多了。”

蕭戰庭不假思索地說出這話,同袍多年,他對霍碧汀還是頗了解的,那是生死相托的朋友。

可是等到這話說出來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便垂眸多看了趴在自己胸膛上的蕭杏花一眼。

通過寧祥郡主的事,他明白了,不能在蕭杏花麵前理所當然地維護或者信任任何一個女人,要不然她說不得就吃味起來。

“你和人家一個女侯爺能有什麼事?”

“怎麼你就這麼信她,你們日日熬在一起?”

“她個單身侯爺,至今也不嫁,心裡可相中了誰?那個人就是你吧?”

蕭戰庭如今也吃了教訓,知道接下來她極可能就是這個路數了。

“這個……也不一定,總是要看看再說……”蕭戰庭沉默了一下後,開始想著該用什麼的言語才能不惹起自家夫人的不滿。

隻可惜,他這輩子沒有紅口白牙汙蔑過人,更何況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以至於這話說得頗有些艱難。

“你真這麼覺得?”蕭杏花其實就是隨口問問,她沒想到她家男人竟然這麼說。

“嗯。”蕭戰庭不明白自己夫人眼裡的驚詫是為了什麼,隻能少說少錯。

蕭杏花也顧不得腰疼,她納悶地坐了起來,不敢相信地望著蕭戰庭。

“我覺得霍碧汀這個人吧,雖然對你有點那麼意思,可是人家看上去倒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並不會因為你不娶人家,就伺機報複,你這樣子,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蕭戰庭一聽這話,躺著的他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蕭杏花望著自己男人,拿手指頭戳著他的胸膛,搖搖頭,歎道:“人家有句話不是說嗎,怎麼說來著,對,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咱既然把孩子送到人家那裡,自然得信人家,還在這裡疑神疑鬼的,倒不是君子所為。”

儘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被她這麼用有點奇怪,不過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蕭戰庭隻覺得腦門一陣陣地發黑。

“你……說得有道理。”他點點頭,這麼說道。

現在他還能怎麼說,他隻能這麼說了。

蕭杏花彆了他一眼:“你啊!”

這聲“你啊”還有這一個眼神,可真真是充滿著“你這男人以後可不能這樣”的味道。

蕭戰庭隻好不說什麼了。

蕭杏花卻依然不放過他,戳著他胸膛,一本正經地道:“我再問你,說正經的,你覺得晉江侯會怎麼想咱家夢巧兒的事,她真得不會有什麼想法,會秉公辦事嗎?”

蕭戰庭望著自己的夫人,一時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了。

蕭杏花笑眯眯地看著他:“你說啊,到底怎麼想的,說真話!”

蕭戰庭默了好半響,該說什麼好呢?女人心海底針,他總不能對著她誇一通晉江侯,誰知道是不是又惹到這心眼芝麻大的女人。可是若硬憋著說晉江侯不好,她又反過來笑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憐的侯爺冥思苦想一番,仿佛靈光乍現,終於想到一個答案。

他想,這個答案定是萬無一失的。

“晉江侯心裡怎麼想,為夫實在想不透。不過我想著夫人一定能想透,夫人怎麼想的,那應該就是如此了,我聽夫人的就是。”

說白了就是,夫人說得就是對的,夫人怎麼想他就怎麼想!

蕭杏花一聽這話頓時樂了:“總算聽到一句人話!”

蕭戰庭沒想到這話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不過看她一臉滿足,他也就認了,一時想起一事來,便問道:“我記得那日安南候邀你過去賞荷的,是什麼時候?”

蕭杏花道:“可不就是明日嘛,隻是今日雨下得大,還不知道明日這荷花還在不在,也不知道這賞荷宴還能不能開得成!”

蕭戰庭聽聞,也是笑了:“倒是不在意有沒有荷花,若是沒有荷花,可以賞芭蕉,賞湖景,賞彩虹,她家也有一個大園子,那麼大的園子總有一樁能看的。”

蕭杏花裡頓時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你說得是,明日我帶著佩珩和秀梅過去。”

家裡有未嫁的小姑娘,多出去應酬應酬認識幾個人,總是沒錯的。要不然,彆人一說嘴,還像上次一提起就是他們這從鄉下來的一家子,也忒沒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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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安南候夫人,正在麵對著這傾盆大雨發愁。

“本來準備好好的聚會,我連鎮國侯夫人都請來了,不曾想,被今日這雨給攪和了!”安南候夫人跺腳歎息。

歎息之後,又去桌上拿了那回帖:“彆看那些人言語間都有些瞧不起,其實都指望著能巴結上這位鎮國侯夫人呢,我如今結交了她,請她來家裡做客,傳出去後,她們那些人一個個都說要過來。我往日哪裡得這風光,這雨可真真是可恨啊!”

旁邊的安南候終於有些受不了他家夫人的念叨了,他走過來,接過那請帖:“不就是個聚會,改一個日子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

“呸,你哪裡懂得這個!”

安南候夫人是有理由對著自己的夫君嫌棄的,說起來心裡都是痛,當初她沒嫁的時候,那是人誇天生七巧比乾心,機變伶俐,再無人能及的,又會品竹彈絲知書識字的,也頗有些王侯將相來求娶,怎奈何,她不知道怎麼就瘸了眼,偏生看上如今這位,當時還是安南候世子的!

嫁進來後沒多久,安南候觸怒了先帝,好生貶斥一通,從此後落得清閒,安心在家頤養天年,連帶得這當兒子的也成了個閒雲野鶴般的人物。

閒雲野鶴是好了,吟詩作對的,還有時間在家裡陪夫人,可是安南侯夫人要的是有男人陪著嗎?像她,也是個愛熱鬨的,往那侯門貴婦群裡一湊,愛說點東家長西家短的,怎奈自己家侯爺不爭氣,人前無光,彆人也低看一眼呀!

“憑我沈素娘的八麵玲瓏,若不是時運不濟,早就笑傲京城貴婦圈兒了,如今你知道我請到的是哪個,是鎮國侯的夫人呢!你和人家鎮國侯比,雖說都帶了一個“侯”字,卻是一個在九十九天外,一個在十八層地獄之下,如今我巴結上人家,你不替我高興,卻在這裡對我說冷話,可真真是沒勁!”

安南候聽到夫人這麼說,倒是也沒氣,他算是看明白了,這輩子就這樣了,女人愛說就讓她說去。男人不爭氣還能不讓人家說嗎?於是他也就隨手拿過來那回帖兒:“我也聽說了,那鎮國侯夫人不是鄉下來的嗎,你巴結了她,未必就——”

誰知道這話剛說到一半,他盯著那回帖,便沒了音。

安南候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男人沒好話的,說不得噎嗆自己幾句,誰知道見他突然不說話了,也就納悶地看過去。

隻見她家男人手裡捏著那回帖兒,一臉的凝重:“你道這字跡是誰的?”

“誰的?”安南候夫人心想也對啊,人家鎮國侯夫人是鄉下來的,聽說不識字,那這回帖誰寫的,底下人代筆?

“這,這可是鎮國侯的筆跡啊!”

他雖然閒散,但是也不至於全部不通政事,堂堂鎮國侯的筆跡還是見過的。這鎮國侯下筆樸拙卻渾厚有力,是尋常人根本模仿不來的,如今這筆跡,顯然是鎮國侯的無疑!

“呀,真得是鎮國侯寫的?”安南候夫人很是意外,畢竟女人家拜會聚會回帖這種事,少有男人操心的,更何況鎮國侯人家還是當朝一等一的權臣,算是日理萬機,如今竟然親自給夫人代筆寫這個回帖?

可見這鎮國侯對他這位鄉下來的夫人可是格外上心!

“明日這聚會,不必賞荷了,就賞個景踏個青也好,左右是把人請來樂嗬樂嗬,你好生準備,定要招待好人家,瓜果茶水要上心,底下丫鬟仆婦小廝也都事先多提點下。”安南候一臉鄭重地這麼說。

“唷,我的侯爺啊,你怎麼倒是張羅起來了?”安南侯夫人一下子樂了,敢情一見這是人家鎮國侯的筆跡,他倒是比她還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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