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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錢敦帶著女婿兒孫在廳上喝茶。錢禾則被姐姐拉回後院,進了閨房。
房間寬敞,一水的紅木陳設,加上灑金銀器,彆有一股殷厚富華之氣。
錢嘉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撫住鼓腹,一麵柔聲勸慰錢禾。
姊妹連心,錢禾的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她。
不料錢禾根本不聽。
“姐姐,你嫁了心悅的男子,大哥娶了喜歡的嫂嫂,父親跟母親知根知底,我為何就要跟個陌生人,稀裡糊塗一輩子呢?”
一個月前,賜婚聖旨下達,錢禾哭鬨不肯,卻被母親的一句“你要讓錢家闔族上下五百餘口給你陪葬麼”而震住。
卑微如她,死都是錯的。
可活著卻是更大的委屈。
錢禾紅了眼角,她放下手裡啃了一半的桃子,扭頭望向窗外,仿佛是對燦燦日光說話,“我要把失去的拿回來。”
錢嘉握住她的手,顫聲道:“阿禾,你該知道王嬸的脾氣,就算你和離,她也未肯讓你入門。”
“我又不是嫁她,隻要……”
跌簸的足音響起,混著拄杖點地的悶聲。錢禾收聲,回頭就見母親已到了房門口。
“娘!”姐妹兩人齊齊從榻上起身,去攙張萱。
“你坐著。”張萱對錢嘉道。
“七個月最是要緊,多小心都不為過。定做的椅子到了,我讓人放你車上,回去泡腳時好用。還有,告訴周良,現在還不是進補的時候,孩子要貼著席長,此時吃太多,孩子長大個,生產時,遭罪的是你!”
錢嘉連連應著,複又靠坐在榻上,端起清茶。她一身鵝黃衫裙,迎著日光,如一顆飽滿的蜜橘,透出純澈的母性柔光。
張萱擋開錢禾的手,道:“已經成親,就要守婦人之道。池家不過你們二人,無有姑舅拘束,你更要勤謹,少想沒用的,自個的男人自個上心。再過幾年,你就知道有依有靠的好了。”
錢禾不語。
“說話。”
“我說的您又不愛聽!”
“那就彆說了。”
張萱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還習慣麼?我又配了些膏藥,交給青桃了,你記得用。疼要說,彆逞強。”
聞言錢禾僵住,耳後莫名燒得厲害。
大婚前,母親拿了本有圖有字的書冊給她,讓她仔細讀,說是人道關竅。
她看過一遍就壓到了箱底。
不是不喜歡,但這份喜歡要跟心上人分享,而不是一個陌生人。
沒聽到回聲,張萱抬頭,上下打量錢禾,忽然道:“抬起頭來,看著我!”
“做什麼?”錢禾打了個哆嗦,慢慢抬頭,卻不看迎視母親的目光。她轉開眼睛,望著牆上馬遙父的《踏歌圖》。
就連畫中人都比她自在。
錢禾不由地歎了口氣,就聽母親軟了聲音。
“阿禾,委屈你了。可人再強也強不過天去,都說姻緣天定,你跟池姑爺,是聖上賜婚,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我不稀罕!”錢禾脫口道,胸口上下起伏,“娘,您的理都說過了,我記著呢,您還有彆的話嗎?若無,我就回去了。”
“你翅膀硬了!”張萱顯然不習慣女兒的頂撞。
一絲苦笑浮上唇角,錢禾幽聲幽氣:“是啊,我都成親了,要為人婦,要主中饋,再也不能躲在您身後啦。”
錢嘉插言:“阿禾,你好好跟娘說,娘是疼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