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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淳縣衙後堂,徐豪聽聞鄭輝已兩日未歸衛所,登時覺得情況不妙。
他從太師椅上起身,在堂上踱了兩步,讓心腹去把海會找來。
自從擒拿池舟失敗,海會就托病告假,避而不見,顯是要把自己摘出來。但此刻,最熟悉永淳的是他,須得他來收個尾。
心腹應著,剛要去辦,卻見個侍衛匆匆跑來,急聲道:“稟大人,方禦史到了,已進東門。”
方禦史,即方瓊,廣西道巡按禦史之一,甚是廉潔奉公,剛正不阿,上任短短一年,已查辦貪官四人,糾核刑案六起,所到之處,百姓歡迎,官員瑟瑟。
他怎麼回來?他不是正巡按南寧府嗎?
徐豪來不及細想,吏房王寅急急到了堂下:“大人,禦史巡按,按例需知縣大人迎接,您看現在,誰人合適?”做了十多年胥吏,第一次有禦史前來,王寅毫無接待經驗,不免著慌,肩膀抖著,牙齒也打顫。
“慌什麼!本府在此,定然出不了差錯。”徐豪一甩袖子,“來人,更衣。”
話音未落,就見門吏狂奔著大喊:“禦史大人已至,禦史大人已至!”
來得這麼快!徐豪心下一凜,讓王寅先行帶人去門外侍候,他則叮囑了心腹幾句,這才快步前去相迎。
“禦史大人到來,下官未能遠迎,還請恕罪。”徐豪躬身同方瓊見禮。
“大人公務繁忙,不需繁禮,我隻是路過,口渴,想討杯茶吃。”方瓊下馬,輕聲道,標準的國字臉上兩道劍眉,配著板正的六尺身材,一身獬豸補子綠綢公服,端的是官威嚴嚴。
徐豪見他身後不過十幾人,心下稍安,笑道:“永淳僻陋,隻得粗茶,大人不嫌棄才好。”
“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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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豪請方瓊入後堂,奉在上首,王寅親自端茶。
一盞茶畢,方瓊緩緩開口:“是我糊塗了!竟勞駕徐大人,知縣何在?”
王寅正給他添茶,聞言,手一抖,茶壺差點落地,茶湯灑落,就著巳時日光,在地上畫了半個圓。
徐豪起身,正聲道:“回稟禦史大人,永淳知縣池舟,濫用刑罰,致囚犯身死,苦主上告,下官前來詢問,他竟畏罪潛逃。”
“是麼?”方瓊瞥他一眼,“可有證據?”
“證據確鑿,屍身見在。但人證亡故,亦是池舟下毒殺害。”
方瓊點頭:“巧了,我這也接到信,說池舟種種罪行,還有人證。徐大人,咱們一起見見,如何?”
徐豪一怔,來不及開口,方瓊已命隨從帶人上來。
兩個頭罩黑布袋的人,被推進堂裡跪下。
徐豪睜眼,注意到那隨從腰間彎刀,不是侍衛常用的柳葉刀,而是一把雲頭刀。
這雲頭刀,多是江湖刀客使用,徐豪心頭冒上個問號,剛要請教,那隨從已摘下證人頭上的黑布袋。
徐豪愣住,那證人居然是鄭輝,另一個從服色看,是個旗長。
鄭輝滿臉淚痕,嗚嗚嗚嗚地望著徐豪,想說卻說不出來,因為嘴中塞著布巾。
“讓他說話。”方瓊道,謝飛立刻拿下布巾。
“大人,救命啊!小的沒法子,被人逼迫,才不得已說出替死鬼一事。小人不是故意的。”鄭輝喊著,跟徐豪叩頭。
“放肆!禦史大人麵前不得喧鬨!”徐豪冷聲道,“什麼替死鬼,你怕是失心瘋!一派胡言!”
方瓊對鄭輝道:“彆怕!把你知道的事,再說一遍!”
鄭輝隻是叩首求饒,彆的一概不言。方瓊揮揮手,謝飛拿布巾塞住其口。
一側的旗長見狀,拚命伸長脖子,一個勁地往禦史大人麵前膝行。
“好,你說!”方瓊道,謝飛拿下旗長口中布巾。
“知府大人要千戶尋具男屍,身量跟知縣大人相符,麵孔弄花。千戶一直尋不到,是小的提了城西盧鐵匠的弟弟,盧生員。可等小的去拿人時,卻被這位俠客打暈。”那旗長一麵說,一麵悄悄看了眼謝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