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你是想我了。”...)(2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8703 字 6個月前

拍賣正式開始,趙先生先起身說了一番場麵話,類似今日善舉皆是愛國之舉雲雲,然後才開始正式拍賣。

一件件書畫作品穿插在一些古玩和玉石珍寶之間,不同於那些價值不菲的珍寶每一件被抬上來都會直接說出獻上此物的主人。那些書畫作品卻都是匿名,待有人拍售了之後,才會揭開貼在署名上的紙條。

小春子滿臉笑容地對李淙誇讚著今年籌集到的作品比往年更好,還幾次詢問李淙可有喜歡的。

小春子見李淙今日身體不錯,發自內心地高興。他心裡想著主子能出來走走總比窩在屋子裡床榻上要好多了。

李淙對今日拍賣之物的興趣不大。他向下望去,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月皊的身上。

她今日身邊有兩個女伴,她眉眼間掛著笑容與身邊女伴說話,心情很好。

李淙似乎隱約又看見了曾經那個江月皊的身影。

他遙遙望著她,唇畔亦是不由自主勾勒了幾分柔和淺笑。

一個侍衛腳步匆匆地穿過人群,走到李淙身邊壓低聲音稟話:“啟稟殿下,當年那個婆子找到了。”

李淙臉上的笑容凝了凝,他立刻起身,打道回宮。

“這件萬裡江山圖很不錯……”拍賣還在繼續。

李淙穿過人群,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漸走出去。到了外麵,還未來得及登上馬車,他忽然想起月皊立在一幅雪景圖前駐足凝望的專注神情。

李淙略一猶豫,又折了回去。

她喜歡那幅畫,那幅畫就該歸於她。可是她如今和以前到底是不同了,李淙不確定她會不會站起身競拍。

幫她買了吧,再送給她。

可是玉瀾畔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沒有多長的路,他一來一回耽擱了好些時候。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回憶著懸掛的書畫作品,若他沒有記錯,那幅雪中圖這是他離席之後即將要拍賣的一件。

李淙心裡隱隱有預感,似乎有些遲了。

他心中一沉,難道又是隻能這樣錯過嗎?

李淙趕回去時,那幅雪景圖果真已經競拍完。他望著站起身的月皊,得知東西是被她自己拍到了,這才鬆了口氣。

按規則,書畫作品被拍賣之後就會揭開署名的紙條。趙先生正要揭示。

李淙也有些好奇這幅畫工卓絕的雪景圖是出自何人之手。

“原來是洛北郡王之作。”趙先生環顧場內,在李漳身側看見了江厭辭的身影。他撫須誇讚:“不錯,不錯。先前未揭開署名,老夫還在詫異京中不知何時多了如此精於畫技的小輩。沒想到竟是江家三郎。見了這幅栩栩如生的畫卷,讓老夫不由想到了眠風……”

趙先生對江厭辭的這幅畫作誇讚連連,比起之前拍賣出去的書畫作品評價都高。

一方麵,他的確覺得這幅畫是佳作。另一方麵,他亦是想到了天妒英才的江眠風。他望向江厭辭的目光,有欣慰,有感慨,又有幾分給予厚望。

而被長者誇讚,又被無數目光打量著的江厭辭,仍是淡淡神色,不見自傲、高興等神色。

人群熱熱鬨鬨地議論著,李淙立在喧囂的人群裡,安靜地遙遙望著月皊雙手接過那幅畫。

原來她不是因為那幅畫才駐足凝望,而是因為作畫的人。

李淙失笑。

他落寞轉身,周圍那些歡聲笑語與他隔了一個世界那樣遙遠。

小春子心疼地望著李淙,欲言又止,隻得默默跟在主子身後。

·

月皊坐回座位上,將那幅畫放在膝上,細細地瞧著。她想著趙先生剛剛誇讚江厭辭的話,不由在心裡琢磨著若阿耶還活著,一定很高興。

離娘瞧了一會兒,頗有些意外地說:“沒有想到小郡主居然還擅於丹青。這畫工……瞧著似乎有很多年功底了。這還真是令人意外,小郡王頗有幾分深藏不漏的意思。”

李姝遙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她什麼都沒說,卻在心裡默默接了離娘的話——這才哪到哪啊。

李姝遙琢磨了一會兒,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哥哥這個人。但她很清楚那些暗地裡編排哥哥生在江湖中不學無術是個粗人的說法簡直可笑之極。

人和人的天賦是不一樣的。最初李姝遙也不相信一個人真的天生就會很多東西。比如哥哥第一次碰琴,就懂音律。又如此那些深奧的文章,哥哥隻隨意掃一眼就能倒背如流。

李姝遙知道怎麼評價江厭辭了。

——就算天才江眠風還活著,也會以這個兒子為驕傲。

李姝遙轉過頭來望著月皊,微微蹙了眉。她問:“廿廿,你真的要給華陽公主當義女嗎?”

月皊點頭,軟聲回答:“是有這個打算。”

“那你和小郡王就成兄妹了。”李姝遙說。

月皊垂下眼睛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呢喃般低語:“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便說過我將他當兄長亦可。”

後來陸續競拍的書畫作品,隻一幅市井長圖引起了熱議。這幅畫還沒有揭開紙條,很多人都猜到了這是戚平霄的佳作。

江厭辭聽到周圍人對戚平霄的誇讚之詞,他略偏過臉尋問李漳:“這個戚平霄那麼出名?”

“那是自然,”李漳隨口,“今年的狀元郎已是十拿九穩。”

江厭辭沒再多問,視線落在月皊的身上。她抬著細細的手指頭指著懸掛的市井長圖,偏過臉與李姝遙說話。

她在說什麼?誇戚平霄畫的這幅畫有多出色嗎?

又沒見她誇他。

這件畫作之後,競拍仍在繼續,卻因為有這幅比較著,後麵的書法作品尚好,畫作竟都顯得有些黯然。

月皊一邊瞧著競拍,一邊和李姝遙、離娘閒聊。

那邊忽然起了一陣喧嘩,月皊和李姝遙停下交談抬眸望過去,隻見一個紅衣女郎款款走上高台。

“是秀雅縣主。”月皊將人認出來。

李秀雅,是盛平長公主的女兒。雖都是縣主,因為其母被封了長公主,她的身份就比江月慢更高一些。

“她穿的是舞裙……”月皊地望向離娘詢問,“這書畫籌還有獻藝的環節嗎?”

離娘搖頭,道:“我上兩次去的書畫籌都沒有。”

疑惑的不僅是月皊。有人獻舞,還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女兒,很多人都很詫異。

知道許多人意外,趙先生出言解釋,這是為了答謝今日所有人的義舉,特設的環節。

音樂起,高台上的李秀雅將水袖高拋,隻這一個動作,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起舞的李秀雅隨著音樂飛快地旋身,柔軟婀娜的身量旋出蝴蝶般翩飛的麗影,更是引得眾人拍手稱讚。

“她跳得可真好看!”月皊眼兒彎彎,由衷地誇讚。

音樂終了,李秀雅在高台之上保持著舞蹈最後瞭望的姿態,這才有心神去看下方人群的反應,見大多是讚揚之意,她這才放心下來。

隨著這支舞蹈的結束,今日的書畫籌也將要到了尾聲。還有幾件東西沒有拍賣,卻都不再是書畫作品,而是些宮中妃嬪的珠寶首飾。

月皊和李姝遙對這些東西沒興趣,便沒等這場書畫籌徹底結束先起身離去。

臨走之前,月皊擠過人群到江月慢麵前打了聲招呼。江月慢早有了去意,便也起身離了席。

這邊行人太多,車輿都停在遠處。幾個人一邊閒聊著,一邊往遠處停著車輿的地方走去。

撞見從小徑裡出來的沈元衡時,幾個人都愣住了。不是因為忽然在這裡撞見他,而是因為撞見了一個身上有傷的他。

沈元衡也沒想到會這麼不巧剛好撞見江月慢,他頓時將臉偏到一側,尷尬不已。

“哥哥!”沈元湘驚愕地小跑過去,“你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摔的。”沈元衡敷衍。

江月慢皺了眉,緩聲問他:“誰打了你?”

“我自己不小心摔……”沈元衡偷偷望了一眼江月慢的臉色,頓時不敢說下去了。再想到自己現在臉上一定很難看,紅著臉把臉偏到一側。

江月慢深吸一口氣,下令:“來人。”

“縣主!真沒什麼事情!”沈元衡有點急,“是、是我先動的手……”

江月慢臉色沉下去,到底還有外人在。她也沒再多說,轉而含笑與李姝遙告彆。

撞見這樣尷尬的事情,李姝遙自然知道避嫌,很快登上自己的車輿。

月皊揪著小眉頭有點擔憂地多看了一會兒沈元衡臉上的傷,她再一琢磨,與姐姐告辭之後,也與離娘一道登上了小郡主的車輿。

“上車。”江月慢瞥了沈元衡一眼,登上車輿。

沈元衡猶豫了一會兒,用手用力揉了兩下腫起來的顴骨,恨不得這麼一揉就能立刻消腫。他不願意這個狼狽的樣子出現在江月慢麵前,可再一想從小到大他在江月慢麵前似乎就沒光風霽月過,這念頭一生,他更是沮喪地登上了馬車。

江月慢皺眉打量了他一會兒,沉聲問:“楚家乾的?”

沈元衡使勁兒低著頭,悶聲:“他說想和我聊聊,然後說話不好聽,是我先動的手。但是……他身邊帶著家丁,我忘了帶人……”

江月慢聽得好笑,好似他還是小時候和彆人打架打輸了一樣。

“把臉抬起來我瞧瞧。”江月慢道。

沈元衡不乾。他使勁兒低著頭,恨不得將這張又紅又腫的臉貼在腿上。

江月慢坐過去,隻指腹輕輕碰了碰他臉上腫起來的地方。沈元衡耳朵尖一下子紅了個透。

江月慢輕笑了一聲,抬起沈元衡的臉,柔聲:“快些好,姐姐可不想要個鼻青臉腫的新郎。”

·

李姝遙將月皊和離娘送回織雲巷,沒有下車直接回家去了。月皊和離娘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回走。在外麵鬨了一整日,兩個身子都很弱的人,都很累。

到了府裡,便各自分開回各屋歇下了。

月皊一邊吩咐藕元準備泡澡的熱水,一邊邁著略顯疲憊的步子進了寢屋。她將盒子裡的畫卷放在桌上,脫了淺粉色的小鬥篷隨手搭在軟塌上,然後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拿了寢屋穿的軟鞋,走到軟塌坐下。

也沒急著換鞋,人剛坐下來便軟綿綿地朝一側栽歪過去,先歇一歇。

她上半身軟趴趴躺在軟塌上,因還未換鞋,一雙腿卻還懸在軟塌下,一隻腳踩在地麵,另一隻腳翹起有一下沒一下悠閒輕晃著。

“心情不錯?”

月皊嚇了一跳,驚愕地尋聲望過去,望見江厭辭坐在床頭與窗口之間的一把椅子裡,不知在那裡坐了多久。

江厭辭起身,朝著月皊一步步走來。

月皊仍舊姿態閒散地躺在軟塌上,當江厭辭走到她身前,她才後知後覺地坐起身。翹起的那條腿也規矩地放下來。

“還、還好……”月皊有點笨拙地回答。她垂下眼睛,視線落在自己的腿上。江厭辭離得那樣近,幾乎貼著她的腿。

她忍不住在心裡想三郎不是已經知道避嫌了,連報喜訊這樣的事情都會讓小廝傳達,今日怎麼還會過來……

“你在嘟囔什麼?”江厭辭問。

原來是月皊在心裡嘀咕的時候,無意識地發出了一兩個音。她咬了下唇,才低聲開口:“三郎怎麼過來了?”

江厭辭垂首望著她始終低頭不肯看她的模樣。

他在月皊麵前蹲下來,抬起月皊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問:“我長得很醜?為何一直不看我?”

月皊被迫抬起了臉,江厭辭棱角分明又過分明豔招搖的五官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月皊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隻是這樣近距離望著他,身體裡那顆心臟就會撲通撲通地雀躍起來。

“沒有……”月皊軟聲開口。

月皊將臉偏到一側去,仍是不願意看他,她說:“三郎何時過來的?府裡的下人也沒支會一聲簡直不像話,沒有將三郎請去花廳奉茶更是不像話……”

月皊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你不想看見我?”江厭辭問。

沒有——這是月皊在心裡的回答,可是她沒有說出來,也不會說出來。

月皊的沉默,讓江厭辭也沉默下來。這樣僵持著的長久沉默,越發讓月皊心裡亂糟糟的。

她與三郎,以前不會是這樣生疏的關係。是因為很久沒見了嗎?竟連單獨相處,也讓她覺得不自在起來。

月皊抬起手來,輕輕壓在自己的心口。盼著身體裡的那顆心臟乖一些。

江厭辭垂眼望著她的舉動,他忽然抬手,將月皊抵在胸口的手挪開,然後將他自己的手掌緊貼在月皊的心口。

溫暖又熟悉的掌心覆在她的心口,讓月皊的心臟徹底亂掉了。她驚慌地拉住江厭辭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掌推開。

江厭辭慢慢抬眼,他盯著月皊泛紅的眼睛,問:“它為什麼跳得這麼快?”

月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軟著聲音帶著幾分求饒意味地低語:“三郎,你、你……你快把手拿開。”

江厭辭任由月皊軟綿綿的推拽動作,他沉思了片刻,再言:“你是想我了。”

月皊愕然抬眸望著他,臉頰微紅:“你胡說八道!”

江厭辭的手掌離開了月皊跳動的心口。他彎腰,將月皊的鞋子脫了,又去拿柔軟的寢鞋,仔細幫她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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