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圓回到鏢局已是淩晨,臨近黃昏時聚了許多雲,夜裡天仍陰沉。
宋圓誰也沒驚動,悄麼聲地翻牆回了自己的房間,關好門才長舒一口氣。他生來便有一雙夜眼,也不點燈,手裡的東西隨便往下一擲,就準備摸黑上床歇了。
宋圓坐在床邊摸摸被子,想起剛回來那日,被子便已由叔叔宋飛鷹支使下人換了新的,他雖然睡不習慣緞子麵的被,但長輩心意殷殷,難以拒絕。正脫鞋,被子卻突然蠕動了一下,他嚇了一跳,剛想掀被子,被子卻自己起來了,定睛一看,藥無必披散著頭發跟女鬼似的坐在床上。
“你有什麼毛病?”宋圓火氣噌地燒了起來,怕驚擾了院子裡叔叔和其餘休息的鏢師,又壓低了聲音:“跑到我這裡是發哪門子瘋?”
藥無必不回答,隻睜著一雙大眼定定地看著他,鬼氣森森。
宋圓看著這張臉,拳頭就蠢蠢欲動,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自己的火壓下去,儘量心平氣和地問道:“跟你說話呢,來我房間裡做什麼?”
藥無必陰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什麼身份什麼關係了。”
宋圓最討厭藥無必這種頤指氣使的語氣,言語間忍不住譏諷起來:“什麼身份什麼關係?互相合作互相利用,這還不夠清晰嗎?”
“好。”藥無必點點頭,臉龐在黑暗中看著頗有女鬼神韻,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決定好了?”
“決定什麼?”宋圓皺眉。
“我沒你照樣走,你沒我,還能活嗎?想想蜜裡濃。”藥無必漫不經心地歪歪頭。
宋圓本有一萬句話想頂回去,可聽到蜜裡濃這三個字,他就蔫了。
趕往盛京的一路上,藥無必因草藥帶的不全,半路也沒地方補齊草藥,蜜裡濃藥效發作時身上麻癢難耐,折磨得在途中沒睡過一個完整覺。而赤津山莊的追兵像白蟻一樣無孔不入,三天一大戰,一天一小打,才捱過漫漫長路連滾帶爬地到了盛京。
主仆二人還算遵守承諾,由信拳五跟宋圓簡單介紹了幾句來龍去脈。
追殺主仆二人的追兵和蜜裡濃都出自赤津山莊,赤津山莊地處海門,海門勢力複雜幫派眾多,能在這兒立住腳非得夠狠才行。赤津山莊是海門地界上數得上的門派,以各色奇毒聞名江湖。赤津山莊擅毒,門派裡種了各種奇花異草,自然有各種蟲蟻蛇蠍,蜜裡濃就是此二者結合所產生的毒藥,即是由采集胭脂粟花粉的毒蜂釀出的蜂蜜。
蜜裡濃在赤津山莊裡不是毒性最大的,卻是解起來最麻煩的,此毒解藥有兩種法子,一種是找到是以哪個蜂箱的蜜蜂配置的毒藥,帶著蜂王漿一起把源頭蜂箱的蜂巢吃淨;一種是連服一百八十日以曾中蜜裡濃者血為藥引的藥,此二種辦法做到其一,毒自然清除。
頭一種方法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赤津山莊的毒蜂不計其數,養蜂的蜂箱也數目眾多,主動出擊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分不清到底哪個蜂箱裡的蜂王漿才是有效的解毒藥。好在這藥是追蹤藥,毒蜂會順著味道分辨方向,追兵遲早跟著毒蜂找過來,屆時就可以想法子偷上一些蜂王漿,解了這毒。
但這麼算,就更複雜了,赤津山莊的追兵可不在乎中毒人的感受,重點是掌握行蹤,何苦費那麼大勁兒把蜂箱從海門帶過來?更何況逮到宋圓了之後,有什麼理由留他一條命?原本就是奔著滅口來的,更沒有把他帶回海門的必要。
宋圓輾轉打聽一圈,江湖上甚至沒什麼蜜裡濃的傳聞,暫且隻剩第二種方法,無論如何,現在他都舍不下藥無必,蜜裡濃將二人牢牢綁在一起。
若藥無必是個正常人便罷了,而藥無必又是個神經不正常不清楚的,據信拳五說,藥無必母族世代行醫煉藥,藥無必小時誤入丹房,吸入丹氣聞壞了腦子,變成現在這副看似正常,實際上情緒極其反複的樣子。
識時務者為俊傑,藥無必腦筋不正常,怎麼算都是一筆糊塗賬。宋圓長歎一口氣:“你想怎麼樣?”